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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八月,天高雲淡,十里桂香。
一支不趁景曲子淒淒切切地飄過來,如冰泉嗚咽般緩緩拉著,一聲悲過一聲,听得人甚是心酸。
“這是……二胡!”身穿綠色衣裙的風夜燈面遮雙層碧紗,眉目間波光流轉——要是有琵琶就更美好了!
風夜燈年方十五,並無傾城傾國之貌,至于問她為何丑化自己為何蒙面?嘿嘿,不是因為古人的思想封建,而是她害怕被仇人找到,至于問她仇人姓字名誰,她是不知道的,貌似原主失憶了。
如果憋在屋里面,真的恕難從命——沒有wifi沒有手機,臣妾做不到啊!
她的青絲以碧色發帶隨意地挽在腦後,雙眸澄澈,脊背筆直,腰間懸掛著一截類似劍柄的東西,地上有如同劍刃的光華若影若現。
“姑娘,二胡是何物?”紫衣少女有些莫名地望著她,牽著韁繩走在一旁。
風夜燈並不開口,清淺一笑,自顧自地往前走,道路漸漸變得偏僻,直至看到一處涼亭方駐足。
她專注地看著那位須發斑白的老者,細細听著那段幽咽的曲子。
自古長亭更短亭,此處便是渭城郡的著名一景——短亭,與灞水縣的長亭遙相呼應,素來被文人墨客所吟詠,作為送別之地,平日里倒沒什麼人。
一曲終了,風夜燈輕吟︰“中軍置酒飲歸客,奚琴琵琶與羌笛。”
老人家抬起頭,靜靜地凝望著女子,整張臉刻滿風霜雨雪的滄桑,雙頰有著常年風吹日曬的紅色,那是西北人特有的“紅二團”,但老人眸子依舊清明。
老者欣喜地勾起干裂的嘴唇︰“姑娘當真是好耳力,亦是好才情。”
他方才就是在懷念當日大敗狼族的慶賀,心情又歡快又留戀。老者驀然淚滿衫,暗暗抹著眼角。
風夜燈暗自猜忖——這位老人家,應該是在數月前退下來的老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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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盈盈一拜︰“小女子風夜燈,老伯可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老者更是一臉尷尬的低下頭,別扭了許久,回眸望了眼自己身後,兩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相偎在石桌上,女孩兒緊緊抱著破琵琶,怯怯地看著風夜燈,男孩兒已昏睡不醒。
風夜燈對白衣女子使個眼色,白衣女子便上前將小男孩輕輕放平,細細診了脈。
“白露,如何?”她的眼中盡是關切之情。
“這孩子是飲食不足,餓壞了腸胃,如今有些低熱呢!”白露聲音裊裊,“您看……”
風夜燈輕聲道︰“給他看病吧。”
白露此時才拿出懷里的一個青色瓷瓶,將藥丸給小男孩放在口中,又沖紫衣少女看了一眼,紫衣少女在小孩咽喉下的穴道一點,再用內力將藥丸推送至胃髒。
風夜燈笑容明媚︰“老人家,您這一手奚琴拉得是極好,我這里有一首曲子,是旁人都不會的,但我不會拉,便只能用秦箏來彈奏,不知您能否用手里的寶貝還原?”
老人家明顯一震,感激之情難以言喻︰“多謝姑娘賜教!”
風夜燈福了一禮,望向紫衣少女︰“霜降。”
霜降飛身,一個輕點便回到了車里面,飛掠而來時抱著十二弦古箏,擱在亭子的木欄橫椅上,細心地調好了琴弦,又將腋下夾著的軟墊置于冰涼的石板上。
風夜燈微笑著點頭,以示謝意,隨即在短亭中席地而坐,不,確切來說是席軟墊而坐。
下一刻,十二根琴弦在一雙粗短卻靈活的手指下翻飛,輕快悅耳的樂曲順流而出,宛若一股清泉自石上流下,清脆又含蓄,婉轉而淡然。
她整個人陷入一種虛幻的境界般,隨音樂而一顰一笑,樂曲中還可以听出絲絲竊笑和歡愉。其實在現代她只自學了四弦琵琶和七弦古琴,後來到了驚鴻樓,問頭
牌姑娘樓驚鴻學了十二弦古箏、五弦琴和五弦琵琶,不過平時還是習慣用四弦琵琶和七弦古琴,因為五弦琴和五弦琵琶不常用,就放棄了。
曲終,老者起身,雙目閃爍︰“姑娘,這曲子,怎麼听起來像偷藝那般盡顯竊喜?”
風夜燈爽朗地笑了笑︰“老伯真是有的一雙慧耳啊!”她蓋上箏布,笑道︰“這首曲子,名曰《偷功》,本是用奚琴與琵琶,加上鼓點演奏的,用箏倒少了那種感覺。老伯,您記住旋律了麼?”
老者嘿嘿一笑,又坐了下來,直接將那首調子分毫不差地演繹出來,小女孩似乎是听得風夜燈方才的解釋,撥起琵琶與老者同奏。老人家帶著小女孩的音律,小女孩跟著胡琴彈奏,並無明顯的落後。
風夜燈激動地拍了拍大腿︰“太棒了!”她對老者笑道︰“老伯,我給您講述這個故事吧,方便你們將曲調與節奏更好地磨合,也能彈得更富有感情。”
于是下一秒,風夜燈開始給老者講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經典電影——李連杰的《太極張三豐》,說得特別興奮,到了面、紅、耳、赤,熱血沸騰的地步,感染了周圍的幾個人。
幾個人听得心血澎湃,饒是霜降這般武功高強的小妮子,都沒能發現不遠處的樹上躺著一個人,那貨同樣听得津津有味。
對于他們而言,這是很特別的故事了!
老桂樹的粗樹干一分為二,一襲朱砂色成了萬黃叢中的一點紅,格外嫵媚,分外妖嬈。
男子慵懶地躺在樹上,萬千青絲鋪成了一張墨毯,遠山眉舒展開來,眉心有一朵火焰,狐狸眼微眯,薄唇半張。他舉起酒壺,清酒入喉,好不愜意!
懶散地翹起二郎腿,裸
露
的胸膛顯得有些熱似的,一手枕在腦後,一手將酒壺輕放在腹部。
秋日午後的暖陽透過影影綽綽的桂花灑下來,溫熱的光芒照得人愈加懶洋洋的,秋風吹拂他單薄的衣衫,吹動他長長的烏發。
“三哥,你還真會偷懶!”耳旁傳來一道戲謔的女聲,“找到了?”
男子幽幽地嘆氣,很無奈地說了一句,聲音似低吟卻傳了很遠︰“勞煩桃妹妹替我回稟樓主與夫人,玉面狐狸失蹤于渭城郡,卓晨景小姐音訊全無。”
他猜度那人還在渭城,可是卻沒有證據。他跟在秦楓身邊多年,已習慣說結果,對于沒有結果的猜測,他不願開口,更不想解釋。
這是作為一個屬下必備的條件,完成任務,或者接受懲罰,沒有解釋,更沒有借口!盡管知道樓主不會對他施以懲戒,仍然該有一個下屬的態度。
“桃,我會繼續留在渭城。”他思量片刻,並未張口,聲音卻猶自傳到了數丈之外。
方才的聲音同樣嘆口氣,沒有回答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應該是來無影去無蹤。
“誰?!”霜降終于發現了隔空傳音之人,下一刻青霜劍便架在那人脖頸上,“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偷听?”
朱色衣衫在風中飄蕩,男子緩慢地呷了一口酒,笑容可掬,不緊不慢道︰“姑娘,在下不過是個耍懶的下人,打了個盹罷了。”
饒是這男子並非驚為天人,仍然讓霜降這不過十三歲的少女臉紅,但氣勢卻不輸于人,她站在男子身側的另一半樹干上︰“閣下內力深厚,傳音之術更是爐火純青呢!”
男子依舊躺在樹上,看見那嬌羞又蹩腳的怒火,噗嗤笑出聲︰“姑娘,在下只是運氣好,方能擁有渾厚的內功罷了。”
其實他說的是實話——他身體里有三分之一的內功是鴻叔給的,剩余的三分之二,一半是玉爺爺運給自己保命的,一半是自己修煉的。可惜,很多時候人不願意相信實話。
風夜燈其實是听到這話的,她覺得這個男人一定有故事!她看到兩人劍拔弩張,不,只是霜降單方面的要挾,而那男子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她瞬間明白,這個男子的功夫一定在霜降之上,實力甚至可以翻覆一方。
她陡然間眉眼彎彎︰“霜降啊,你快下來,我們要走了呢!”
霜降雖然不滿,但還是听話地將青霜劍收回了劍鞘,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子才下去。
風夜燈沖男子頷首微笑,又回過頭跟老者說話︰“老伯,我還有幾首曲子,今日我還有瑣事,七日後我們依舊酉時在此處相見。”
霜降一臉懵逼︰“為何還要來?”
風夜燈看著她呆萌的樣子,不覺好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日後你會懂的。”
桂樹上的男子笑意盈盈,很贊賞的模樣,心底暗暗下了決心——七日後,他定然要來!並非對曲子好奇,而是對那些故事好奇,更是對這個特別的女子有了些興趣。听語氣,這姑娘似乎並非普通人家的姑娘,亦非名門大戶家的小姐,丫鬟的稱呼語氣亦不對。
姑娘?莫非是……
“老伯,我不過是個青 樓女子,若是教旁的人知道了,恐損了你們的名聲!是以,我們只能相約在此,您不便來拜會求教。”風夜燈巧笑嫣然,沒有絲毫卑微,“雖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可以不在乎,您同樣可以不在乎,但這兩個孩子還小,將來男孩兒走仕途要名聲,女孩兒嫁人也要名聲。”
老者順勢就要跪在她面前︰“風姑娘,車非 在此叩謝您的大恩大德了!”
風夜燈尷尬地皺起了笑臉,在對方屈膝之前扶起老者︰“老伯您快請起,您叫我夜燈吧!大風像瘋子,怪別扭的。大家看得起我便喚我一聲‘燈姑娘’,熟悉的,便喚‘夜燈’了。”
車非 緊蹙眉頭︰“燈姑娘,這總是出樓,會不會給您帶來不便?”
風夜燈大笑起來︰“哈哈……老伯,沒所謂啊!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她不在乎,別人如何說,也不想耽誤了這兩個孩子的成長,不是多麼偉大,只是,當自己追求不得自由翱翔之時,便將希望寄托在認識的人身上。
于是乎,借用一下毛 爺 爺的話,“老伯,孩子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是未來的希望!待我將剩余的幾首曲子教給您,您便可以去各個酒樓表演,亦可街頭演繹。若去酒樓,不可每日都去一個酒樓,十日去一次即可,畢竟人都喜歡新鮮。還可以當說書先生,我有不少故事講與您,方才那個《太極張三豐》便可用以說書,您可以分成上下兩部分吊胃口。”
車非 雖然沒听懂八九點鐘是個什麼,但聯系上下文,該是辰時吧?說書先生?應是講故事的人吧?吊胃口?這是個好主意!
誰又能想到,正是因為風夜燈同病相憐的無心之舉,小男孩沒有病死,而是在多年後成了名揚天下的將軍,駐守在西北要塞的車非顧,更是得到幾朝帝王的看重。
風夜燈又是笑了笑︰“老伯復姓車非,該是西戎族人吧?莫不是河西四州一郡的?”
車非 點點頭︰“是,老朽河西沙州人,生于陽關,長在玉門。”
風夜燈輕笑︰“那我們還算半個老鄉呢!我是河西金城郡人,卻是漢人,祖籍在巴郡閬縣,生于金城郡清平鎮,一半長在老家一半長在西北。”她眼中波光微閃,光華萬千,淺笑道︰\”是故,您以後別再跟我客氣了。”
看著老人家帶著兩個孩子遠去,她心里不知什麼滋味,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一句話︰“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樹干上躺著的男子不置可否地微笑著,仰望雲卷雲舒,靜享安樂。再回首,那個女子亦望著他出神。
他暗自猜度——渭城郡不過兩座花樓,一家聞名的驚鴻樓,另一家只不過比低層的 窯 子高檔些。看來這姑娘該是驚鴻樓的女子,這通身的氣派,竟教他想起了一個人——她也是這般,無所畏懼,雖死猶生。
風夜燈好奇地望了望那個不知名的男子,妖嬈里透出一絲優雅,嫵媚中又顯出幾許慵懶。沒有小說里的驚為天人,但那身脫俗的氣質,卻是顯得整個人風華絕代……像極了冬日里清寒的梅花,堅韌不拔,風流千古!
有些奇怪,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來。上次沒有看得這麼認真,感觸也沒有這麼深刻。
上次被這貨從天而降嚇了一跳,都沒能好好觀賞。此時認真打量,他盡管騷包,卻不容褻瀆,如同蓮花可遠觀不可褻玩。若是采摘回家的話?嘿嘿……想著,她竟然兀自發起呆,又獨自傻笑起來。
她是個愛笑的女孩,這個想法在他腦中生根發芽,那雙明亮的眸子生生印在了他心上。
只不過,他好像……在夢里,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