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走了會兒，海映心和海荼回禮賢院溫習功課。
雪初五撐傘趕回外事堂，處理政務的大堂熙熙攘攘，議論紛紛，站著二十幾人。
比較顯眼的是幾個矮子，身量僅五尺多高，衣飾晦氣，發型古怪，腳穿木頭鞋底的鞋子，他們是下桑新王德信崇的使臣。
谷島沉沒後，那片海域歸了大夏，但具體的海域界線，還要詳細商議。
這件事不是小事，負責勘定海域界線的欽天監仙師也來了，由宗興返帶領，鎮邪司也來了人。
參合宮這邊兒則由豐瀅代表黎鳶出面。
雪初五側身往堂內掃了掃，自覺不在指責之內，轉身欲走。
豐瀅快步追過來，參合宮在這件事中負責的是提供場面，領著欽天監的人到實地勘探，事不多，她也懶得盯著海圖一直看。
兩人走出外事堂，停在一座水榭。
豐瀅問︰“陸缺回來沒有？”
“他們兄弟聚一齊，不野夠了，怎可能回來，說是三四年，七八年都未必，這才不過兩年時間。”
很顯然，雪初五更了解陸缺。
豐瀅揉著側額道︰“他們出去這趟，鬧出的動靜嚇人，遇到了古元妖獸啼魂。”
“這是好事，現在古元妖神現世，由五巨擘出面清理，也省的他們飛升後，給人間界留下一個爛攤子。”
“有理。”
看會兒雪景，雪初五問︰“海域界線商議的怎麼樣？”
“基本已經敲定，往後臨州延伸到原來谷島所在位置，再往東兩千里，皆屬大夏海域，欽天監已經為之命名。”
“叫什麼。”
“東海。”
雪初五好笑道︰“欽天監一群皓首窮經的飽學之士，怎麼起這麼俗的名稱，因為那片海域在臨州東面，就叫東海？”
豐瀅伸手接落雪︰“名字簡單，反倒听著大氣。”
“東海，東海…東海龍宮。”
“什麼東海龍宮。”
“黎宗主有意讓海龍族到原來谷島所處那片海域坐鎮，他們往後遷徙過去，可不就就得叫東海龍宮。”
豐瀅微微沉吟︰“那兒的海床，當初被陸缺打裂，還是用甦萱的烏鐵棍子鎮著，萬一海龍族遷徙過去，把那根棍子拔了，海底靈脈不免波動。”
“海龍族沒那種本事，你不記得，烏鐵棍子以外，還有介老爺子的劍訣鎮壓，海龍族老祖也不過煉虛初期水準，而且已經行將就木。”
………
“老祝，弄點酒喝。”
“哪兒有酒。”
“你就沒有私藏一甕。”
“我…我我，我藏了四五斤凍羊肉，本打算輪值守夜的時候，自己煮羊肉湯喝，但真沒有藏酒。”
秋去冬來。
陸缺三人躲在底下冰洞養傷，已有三個月之久，受不死熊妖的寒氣壓制，傷勢恢復的很慢。
寧歸躺尸躺的太無聊，因和掌管食材的祝百壽要酒喝，只可惜半杯也沒有，遂嘆了口氣，直挺挺躺在冰面。
冰洞九尺平方的面積，四四方方，像是口大棺材，任誰在里面躺三個月，也會感覺壓抑。
但不死熊妖實力太彪悍，不養好傷，不能出去。
陸缺靠冰牆而坐，身上罩著層微光，靈氣自口出，自鼻入，自成循環…冰洞屬于密閉空間，空氣早已耗盡，本沒有做尋常呼吸的可能。
過去小半刻。
他的雙掌冒起絲絲白汽，手掌皮膚凍出一層冰晶顆粒。
不得不說不死熊妖修為高深，修養這麼長時間，其寒氣依舊壓制著陸缺恢復力，沒有完全驅除。
隨著靈氣吞吐，陸缺胸腔泛起陰冷，疼如鋼針穿刺，但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過不多久，便被血脈流轉的溫熱感取而代之。
情況越來越好，預計再有八九天可以恢復全盛，而經此磨礪，他的修為倒是鞏固幾分。
陸缺睜開眼，抹去額頭冷汗，繼續靠著冰牆休息。
又過去半個多時辰，轟隆一聲，冰洞上方傳來劇烈震動。
不死熊妖找上來了？
三人心頭凜然，面面相覷，不敢輕易發出動靜。
陸缺感知最為敏銳，慢慢把頭歪向冰牆，貼著傾听動靜，第一聲震動非常接近冰洞正上方，但第二聲就遠了很多，不像是蓄意攻擊，倒像是某種重物從天空掉落，打著滾滾向遠處。
究竟是什麼，單憑耳力無法判斷。
等震動完全消失，寧歸小聲道︰“會不會是不死熊妖正和其他妖修打斗？”
陸缺搖搖頭︰“感覺不像，假如是不死熊妖出手，隨手就把三百丈冰層打穿。”
“不是最好，老祝現在沒有完全恢復，駕馭聖陽爐只怕力不從心，遭遇不死熊妖根本沒法打。”
兩人正說話。
祝百壽似乎想起什麼，揪著絡腮胡，眼楮迷如一線，就在陸缺和寧歸以為他要提出什麼建設性意見，打破眼前僵局，他啪的一拍大腿︰
“有酒！有酒！”
寧歸劍眉皺了皺，快被氣死，酒的問題好像是一個時辰之前說的。
這重要嗎？
“姓祝的，你沒睡醒。”
祝百壽握住咫尺空間，面色認真︰“我非常清醒，我真有酒，儲藏起碼百年。”
寧歸手捂胸口︰“老祝，我要是你爹，我指定被你氣死，咱們現在說的是不死熊妖的事。”
當。
祝百壽打開咫尺空間，取出一尊酒甕砸在冰面上，酒甕花紋雕刻古樸簡約，上面還封了著銀色符 ，層面極高，以隔絕外界氣息侵入。
寧歸感覺酒甕並不尋常，指著道︰“什麼玩意兒。”
祝百壽道︰“金波靈釀。”
四個字有點耳熟，陸缺仔細一想，想了起來，這是北冕仙城真仙劉思平，贈予祝百壽的機緣！當初扈小香跟著祝百壽，偶然進入劉思平的洞府，扈小香還得到劉思平的道統傳承…
此事已經很久遠。
陸缺詫異道︰“你沒喝完？”
“在元嬰境界，一滴金波靈釀就能漲十年修為，我感覺還蠻珍貴的，就在北冕仙城劉前輩的洞府，稍微嘗了嘗味道，後來就沒有再喝。我在北冕仙城撿到九十多枚蛟紅丸，服用那玩意兒，也能提升修為，金波靈釀一直放著，時間長了，就給忘記了。”
“這也能忘？”
祝百壽理所當然︰“我修行資源很多，平常也不怎麼整理。”
陸缺和寧歸一時無語。
祝百壽又解釋道︰“周老祖說書人）當初交待過，幾乎可以直接增加修為，讓我別亂用，到修為停滯時候再用。”
此話落定，沉默許久。
啪。
寧歸重重一巴掌拍在祝百壽肩膀︰“老祝，你他娘是個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