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燥氣未能完全驅除，又強行施展《撼星拳》，陸缺胸腹升起灼熱，腦袋木然發直。
下午與莫淺歡在院里對坐喝茶，盡量不說話，免得撂出不中听的，並向莫淺歡講明自身情況。
相交多年，言語無忌，莫淺歡覺得頗為好笑，陸缺身負蘭雪風流的雅號，怎麼還會被燥氣困擾，四位夫人都不與他同房嗎？
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茶，茶泡很濃，陸缺喝的舌尖發苦。
但碎青茶清神的效果的確不賴，到黃昏將夜，他的情況好轉了。
樹影搖動，院里吹來涼風。
陸缺坐了會兒，起身去看陸心兒，睡的很沉，但睡相不老實，側著身子，頭發亂糟糟的灑在枕頭上。
修行是件苦差事，勝過寒窗苦讀，大約與日夜做苦工還沒有假期相似。
陸缺心想陸心兒也吃了不少苦，不禁微微嘆氣，目光閃爍。
有了女兒，他也有了與南宮月灕相同的心思，期望女兒有出息，又不願讓女兒太有出息。
修仙界的英才如雨後春筍，不經意間就冒出一片，從其中脫穎而出，必須付出更多努力，而往後也要承擔更多責任。
太卷也太累。
陸缺站在窗口看著，心頭一動，又想南宮老掌事當時在世，是不是也常常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他們這些青雲浦的海字輩。
不覺入夜，山風習習，吹來花氣，竟有青雲浦常能聞到的野梔子香。
入懷已微涼…
一夜過去。
早晨，陸缺給陸心兒和藍憶雲解開《神心術》的禁法。
听見幾聲靛頦鳥的婉轉鳥鳴，陸心兒猛然睜開眼，嘶嘶倒抽涼氣，渾身酸痛，好像又挨了頓毒打。
熟睡期間，她做了個夢，有個看不清臉的王八蛋，把她吊在半空中猛捶，那王八蛋不知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不但毒打她，還一直毒打。
媽的！
陸心兒繼承陸缺的素質，倒霉的時候也會爆粗口。
她娘親蘭錦嫣每每到妙言宗看望她，都要因此教導一番，但最終也沒改過來。
她渾身酸痛，打算躺在床上賴床，盡管這兒是貌美腿長的莫前輩家里，可稍稍賴會兒床，應該沒有太大關系。
陸心兒很有幾分精明，察覺到莫淺歡看她父親陸缺時候，微微帶著仰慕之色，好像存在什麼不正當關系似的，交情大約不賴。
但不得不說，莫淺歡眼光很一般，分明是副凌然仙子的形象，竟會高看她那位普普通通的父親。
陸心兒胡思亂想了一下，又欲睡覺，忽然嗅到股汗臭味兒。
嗯？
她翕動鼻子嗅來嗅去，卻發現臭味兒的來源是自己，不禁覺得很丟人，連忙翻身起床。
這下也想起昨天的事。
陸缺給她那杯看著像是鹽水，喝起來也像鹽水的玄陽泉，說能提升修行資質，難道不是胡說？
陸心兒拉開一點門縫，天色尚早，院里沒人，不會見到她渾身發臭的窘態，拍著胸脯松了口氣，連忙拎起水桶，汲水沐浴。
泡進浴桶，被清涼井水浸了小半刻。
陸心兒身上的酸痛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輕松舒適，手足輕盈，便越發相信那杯玄陽泉有用，心道“我爹爹雖然不比宗門里的金丹大修，但給修行資源，卻比金丹大修的東西更有用。”
陸缺一夜未眠，此時在莊園外面，與莫淺歡並肩看朝霞。
附近這座山屬于染霞山余脈，朝霞與晚霞皆成風景。
莫淺歡抱著雙臂，身段風流，一會兒忽然轉過頭“用不用我指點心兒幾招？”
陸心兒築基以後，選擇主修飛劍…
而莫淺歡是臨渠見景州五州，中生代修士的劍道第一人，往後若消除門戶之見，可繼承曹宴衣缽，其對于劍道的領悟，包括實戰能力，超越陸心兒的娘親蘭錦嫣，也超越陸心兒的師祖秦如緒，願意教導，絕對是天大的福氣。
陸缺感激不盡，說道“莫姐姐願意教導她，再好不過，但如今為時過早，等她到破境結丹以後，再請莫姐姐費心調教個幾年。”
“好。”
兩人說了會兒話，陸心兒沐浴完畢，換身干淨衣裳出門。
站在門後遠遠一瞧，老父親陸缺和凌然如仙子的莫前輩站的很近，好像關系很要好的樣子。
陸心兒想起陸缺以前吹牛，自稱很有點人脈雲雲。
而今看來也不完全是吹牛。
“爹。”輕喊一聲，陸心兒快步跑去，挽住手臂，“您給的玄陽泉竟真有用，我感覺身上輕松很多，剛剛嘗試運功，吸收靈氣的效果也比先前好了一成。”
“有用就好。”
“謝謝爹。”
陸心兒歪著腦瓜，對陸缺粲然一笑，倒也忘記教訓陸缺出氣的事。
身為修士，本也不是能時時陪伴的。
藍憶雲醒來以後，為何會忽然睡去的記憶，已經被陸缺用《神心術》抹去，只覺得是遠游磨礪，日夜兼程，太勞累所致。
在莫家莊園已經停留六七天，骨骼傷勢也好的差不多，她惦記著遠游的進度，下午便催促陸心兒趕路。
好女修志在千里，豈能為家事牽絆？
陸心兒對此非常贊同，縱然也想跟陸缺多團聚幾天，但為了漫漫長的修行大業，也不得不走。
午後在莊園外分別，說了該說的話，陸缺目光忽然轉向藍憶雲道“藍姑娘，你原本就姓藍嗎？”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陸心兒也覺愕然“爹，你怎麼這麼問，藍師姐當然姓藍。”
藍憶雲點點頭。
陸缺笑道“藍姑娘和父親幾十年前的一位舊識有些相似，許是記錯了，沒事。你們要做幾十年幾百年的師姐妹，一定要和睦相處。”
“那當然，我和藍師姐最好了。”
隨後陸心兒和藍憶雲重新踏上遠游征程。
等二人身影消失在山腳密林，莫淺歡問陸缺道“那個姓藍的姑娘有什麼問題？”
“我猜她原本應該姓欒。”
“欒？”
陸缺眯起眼楮“欒辛賈的欒，不知莫姐姐是否記得此人。藍字與欒字發音相近，未必不是欒辛賈後人，在海雲宗覆滅後，改成此姓。”
莫淺歡微微一驚“那小姑娘叫憶雲！”
“我看她的相貌有三四分像欒辛賈，但她並不知道海雲宗的事，我也不至于趕盡殺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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