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瀅書寫完畢，撇下毛筆，一頁接一頁瀏覽，凝眉沉吟片刻，攤出手掌，流沙葫蘆立馬在掌心呈現。
她手指動了動，流沙葫蘆傾瀉，從葫蘆後傾瀉出一縷六方磁極沙，悠悠在石桌盤旋了兩圈，細膩的沙粒開始有規律地組合，構成山川河流分明的地圖。
冷崖山坊市在地圖中，呈現為凸起的小黑點。
豐瀅盯著表示冷崖山坊市的黑點，漸漸地，整張地圖就在她眼中化為真實人間，山川縱橫，河流經緯，各個小股修仙勢力分布其間。
修士修行，不可避免要購置修行資源，而通過一座修士坊市的丹藥銷售量，大約就能推斷出周圍修仙勢力的規矩，各境界的修士分布情況。
作為宗主候選，窺一斑而知全豹，這項本領是要掌握的。
豐瀅天資聰穎，學之不難，不過站在旁邊兒的陸某人就傻眼了，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看得滿臉問號，眼眸起霧。
“這是什麼。”
“統計，推演，數算中的一個分支。”
陸缺腦袋更懵，雖說他已經從扈小香那兒知道，暗堂某些組是要學數據統計的，但親眼見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維持大宗門運轉這麼難嗎，數算也得學。
陸缺忽然想到祝百壽，要是讓他學這門學問，腦袋是否會炸掉。
豐瀅道︰“你不懂也罷。”
人各有所擅，不能要求已經很能打，還有點略微小計謀的陸缺，也懂這門學問，豐瀅說了句，揮手收回六方磁極沙，整理好書寫的數據記錄，用鎮紙壓住。
休息了會兒。
兩人談起各自在堂內的日常，在商事堂忙是忙，豐瀅倒也能舉重若輕，只是心系競爭宗主之位的事，得了解司職責任以外的東西，沒有兩個月三個月那樣的囫圇休息。
說完後，又問陸缺︰“南宮掌事和胡叔保身體怎麼樣？”
“挺好。南宮掌事還是習慣性操心，總念叨你現在壓力大，上月去各個職能堂口跑了一圈，求見從青雲浦出去的老祖們，讓老祖們多照顧照顧你。”
南宮月灕一輩子都是操心的命，讓她閑著，比殺她了還難受，豐瀅清楚這點，心里感激，卻也不打算捎信讓她歇歇。
有點事情做，過的也踏實。
陸缺從咫尺空間取出一雙新鞋，遞給豐瀅︰“南宮掌事又給咱們做了鞋子。”
豐瀅心想即使往後贏過蕭雲燦，在宗主之位競爭中勝出，南宮月灕也看不見，握住鞋子後，眼眸閃了閃，不抱希望道︰“還能為南宮掌事延壽嗎？”
“沒有。”
“真沒有嗎？”
陸缺在豐瀅眼楮看到少有的失落，輕呼口氣道︰“上界有靈植，名為宿生草，可以使衰弱的神魂，幽而復明，但只在上界生長。”
其實，人間界是有一株宿生草的，在莊不清神魂深處。
可陸缺總不能殺莊不清，救南宮月灕，索性當作沒有。
豐瀅不再繼續此話題，只道︰“等我把商事堂的事弄明白，也回青雲浦陪她，用不了四五年的。”
“好。”
陸缺向外看了看，丹坊已經閑下來，負責經營丹坊的弟子邊打掃邊閑聊，偶爾也會往後院望一眼，有點人多眼雜的意思。
豐瀅何其聰明，見陸缺觀察環境，就知他有些話不方便在外面說，先起身道︰“到房間喝杯茶。”
兩人進了臥室，揮出禁制隔絕窺探。
豐瀅仰頭舒展曼妙腰身，笑問︰“師弟是得到什麼機密了？”
“微里寂給我授課期間，說了件讓我有點毛骨悚然的事，黎宗主退位前，會清理影響宗門發展的舊勢力，職能堂口的堂主大概都得換人。”
“不意外，新老宗主交接，那些以前跟著黎宗主的職能堂口堂主，仗著資歷老，多半不會听從新宗主指揮，是要清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所以說微里寂精明，現在就退了，退的很體面。”
豐瀅略作思量，忽然狡黠地笑道︰“執法堂對你的期許極高，如我沒有猜錯，微里寂可能還給你留了大禮。”
這話讓陸缺感覺很弱智，不滿地瞪了瞪豐瀅。
“家里有雪師妹一個裝糊涂還不夠，也讓我跟你裝糊涂？”提起這點，豐瀅還有些來氣，“師兄弟幾人就她最虛偽，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遇到事能不開口就開口。”
陸缺低頭笑笑。
豐瀅追問︰“微里寂送了什麼大禮？”
“宋曇。”
“他？”
事關重大，縱使房間內已升起禁制，陸缺仍然不放心地到窗邊看了看，隨後才道︰“微里堂主有份宋曇貪墨的證據，一旦拿出來，就能把宋曇拉下馬。”
豐瀅微微一驚，眯起眼楮道︰“真有魄力。”
陸缺還以為是夸他的︰“什麼有魄力？”
“微里寂查宋曇貪墨，後面多半有黎宗主的意思，宋曇對黎宗主何其忠順，說是走狗絕不為過，但仍然要拿他開刀，還不夠有魄力嗎？”
原來是夸黎宗主的，陸缺白高興一場，說道︰“商事堂現在是支持蕭雲燦的，拿下了宋曇，對你有利。”
“別著急，商事堂後面肯定會有人員變動，那時你再出手。”
“我明白！微里堂主還交代了，到時候辦宋曇，讓顧師兄或嚴師兄打頭陣，畢竟宋曇在修行界交際廣泛，影響很大，辦的話會得罪很多人。”
豐瀅愈發有興趣︰“微里寂還教你權謀嗎？”
“什麼是權謀。”
“微里寂教你的就是，別說，微里寂還真有可能想把你培養成宗主備選。”
“啊？”
豐瀅又搖了搖頭︰“只是我的猜測，或許他只是想教你點東西。”
小心翼翼地說完正事。
陸缺輕松了許多 ，取出馮漁老祖送的擇春茶，泡上一壺，問道︰“很早以前我給過你一本《水訣》，還在不在？”
兩口子在這點上很不地道，壓根兒就不尊重人家康回的心血著作，陸缺沒看，豐瀅得到後，同樣束之高閣，覺得康回在水屬性術法上造詣再高，受限于境界，也不可能超越參合宮的大長老們，這時陸缺提起，才想起來。
豐瀅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康前輩送的典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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