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急什麼，甦昭玉在莊前輩手里也沒討到便宜，此時多半在療傷恢復，听不到外界信息，再者甦萱傷勢嚴重，你不看著她的生魂先穩定住，也難安心辦事。”
豐瀅開口攔住陸缺。
破境的門檻上，諸念萌生，最忌心浮氣躁，而陸缺見甦萱重傷，心神牽動，再加上強行打碎靈力禁制，髒腑經絡均已受損，導致燥氣上揚，充斥雙目，出去辦事只怕辦的一塌糊涂。
豐瀅看了看陸缺，輕聲道︰“道，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者，攖而後成。”
她的語調輕柔緩慢，宛若涓流，一字一句淌到陸缺心頭。
攖寧二字是道藏術語，一種狀態，是指在紛亂中保持心神安定，不為外物所擾，冷眼看萬物運行，也是陸缺尋找破境化神契機需要的心境。
陸缺明白這層道理，經豐瀅一點，揉著額頭道︰“我太心急了。”
“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豐瀅又引了句道藏經典，而後道︰“放心，咱們一定能抓到甦昭玉。”
甦寒衣坐在旁邊兒，俏臉頗為無光，徒弟技能點全點在戰斗方面，心境、氣度和宗門候選比真是一塌糊涂，當然這也怨她這個做師傅的，不善于輔導徒弟心境。
一閃念。
豐瀅已將目光轉向她︰“甦長老，甦昭玉有什麼嗜好？”
“甦昭玉雖然心術不正，但資質奇高，文人雅好皆有涉獵，絲簧最佳，喜飲茶，花茶類。”
“她的琴藝和雪師妹比如何？”
甦寒衣微微蹙眉。
徒弟雪初五的琴藝水平，一半是和她學的，屬于業余愛好者，甦昭玉的技藝儼然登堂入室了，不能比。
豐瀅看甦寒衣的表情，已經明白什麼意思，點了點頭，又跟陸缺說道︰“你還得辦一件事。”
“什麼？”
“通知同道幫忙查甦昭玉的時候，隨便去趟九溪學宮，找龐梅龐前輩，問她要一本以前隨手撰寫的茶經。龐前輩的茶藝琴藝俱佳，性情清淡，以著書為樂，手頭一定是有的。”
陸缺點頭︰“這事簡單。”
“得和龐前輩說清楚，書得掛我的名。”
“也沒有問題。”
龐梅是寧歸和孟拾魚的親師傅，冒名頂替她的著作，讓寧歸腆著臉撒個嬌就好了，反正吃軟飯的寧大哥要臉沒用。
………
莊不清以《陰蓮九術》配合冥河陰蓮，忙活了一天一夜，總算幫甦萱穩住生魂，由于有金平村一千五百余口的願力加持，進展比預想更快。
甦萱的生魂仍然還孱弱，但已經不影響良禎幫她祛毒。
第二天黎明，隔壁石坊村的雞還沒有打鳴，街上剛響起手推車壓青石路的轔轔聲，一襲鮮紅衣裙，指甲鮮紅，比小寧河河神更像鬼的良禎，走到了簡陋的練功室，沒有進去，只是慵懶地靠著門框。
“不用擔心。”良禎沒事人似的說了句，只是伸指一勾，不見任何靈力波動，盤坐在練功室中間的甦萱便憑空升起，肌膚微微起伏，非常許多細若發絲的鮮紅絲線，在她掌上旋繞成團。
豐瀅問道︰“這是什麼？”
“呂南國的一種毒蛛，寶石蛛的毒絲，本來是藍色的，吸收了甦萱的血液，就變成紅色。呂南國人，遠望不似人…毒術和蟲術倒是有那麼點微末造詣，譬如寶石蛛的毒絲，能吸人血，還能壓制靈氣流轉，對化神境以下的修士都有用。”
良禎的本體是“血沼紅貂”，一身奇毒，本心看不上呂南國的毒物，但豐瀅問了，不免為之傳道解惑，多說兩句。
良禎很喜愛豐瀅，因為豐瀅心思狠毒，對敵常常不留活口，頗有她當年之風。
豐瀅看著在良禎手上旋轉的毒絲，眼中寒光一閃，說道︰“良長老，能把甦萱的血液和氣息從毒絲里剝離出來嗎？”
“不能說手到擒來，但也是易如反掌。”
“哪能變成無色無味嗎？”
良禎這種年齡極老道行極高的家伙，在對修行沒有什麼太大追求後，多少都會有點游戲人間的心態，並不缺乏幽默感，笑著給了豐瀅一個“看不起誰呢”的眼神，道︰“傻丫頭，我是大乘，大乘明白嗎，你就是讓我通過這些毒絲，給你復原出一只活的寶石蛛，我也能給你辦到。”
豐瀅遂提出最終要求︰“那就把毒絲變成無色無味的液體，我有用。”
“小意思。”
說著，良禎隨手一彈，繞成團的紅色毒絲飛向豐瀅，在飛行過程中，迅速化成最初的藍色，繼而無色透明，體積收攏，化為液態，清澈如水。
豐瀅取出只小瓶子，收了寶石蛛蛛毒。
做完此事。
良禎談起甦萱的傷勢︰“甦萱的經絡和穴竅玄關遭受寶石蛛蛛毒摧殘，得用二返歸川丹梳理，梳理完後，就沒什麼事了，剩下的就是補血療傷，恢復境界。”
甦寒衣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拱手稱謝道︰“有勞您老了。”
“你們小輩之間的矛盾，我就不摻和了。豐瀅還有事嗎？”
“沒事。”
良禎抬頭看看晨星寥落的天空，似乎從其中看見一道監察的目光，撇嘴笑道︰“我回宗了，不然鎮邪司的老家伙睡不著覺，昨天一過承州邊界，鎮邪司的老家伙就盯著我瞧，好像對我有意思似的。”
曾經的良禎，名聲和如今的付無痕一樣臭，突然出現人煙繁密吳承地域，鎮邪司自然得檢查。
甦寒衣等人齊齊拱手︰“恭送良長老。”
“不用客套。”
紅影一旋，良禎消失無蹤。
隨後甦寒衣進入練功室，喂甦萱服下一粒二返歸丹，祭出月華石台，牽引月殿的太陰之力，幫甦萱化開藥力。
陸缺趕去通知同道。
剩下的全是女眷，莊不清留下不方便，于是告辭回真元宗，他也得搬運生機修復爆碎的左手。
剛出門，豐瀅趕上來︰“莊前輩，我和你一塊兒去真元宗，正好也有事要辦。”
………
注︰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出自于《莊子.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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