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不時從蘆葦蕩吹來，拂過南宮月灕的臉，她興致勃勃說著話，眼眸中顯現出明亮光彩。
但白發轉黑這點，說了假話，她只是服用過溫補氣血的俞陽丹，治標不治本，體內暗傷其實在與日加重。
壽元剩四十年…
四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南宮月灕覺得實在沒必要讓陸缺等人提前煩心，便繼續瞞著。
坐下喝了碗晾涼的綠豆湯，南宮月灕撇下碗，托著側臉問陸缺︰“破境化神還需要多長的時間？”
“不清楚，現在一點苗頭也沒有，我的靈力積蓄是夠的，但心境不夠，哪天遇到精研堂曹堂主，他說我的人生經歷太少。”
提到此事，陸缺有點不太理解，輕輕揉了揉眉心，又道︰“比起曹堂主那老家伙，我是挺嫩的，但我少年貧寒，做過罪民，當過散修，征討過新濟，出戰過輔州，北冕仙城的機緣也落下，道侶都結契了地位，這還算經歷少嗎？南宮掌事，嚴師兄，你們倆說說。”
嚴高玄早把南宮月灕的團扇奪去，正替南宮月灕扇扇子，听完這番話，死魚眼一斜︰“問我不是白問，我離化神還遠。”
南宮月灕又從鍋里盛出碗綠豆粥，捏著勺子慢慢在碗里攪動，面作沉思，好一會兒後道︰“是有點少。”
“怎麼講？”
“從鎖龍關出來以後，你身上發生的事情的確不少，但幾乎都是以修行為主干的縱向經歷，橫向經歷並不多…只顧往上攀登，就忘記路過的風景，走路一段路過，身不乏心也乏了，往往會越走越慢。”
陸缺坐正身姿。
南宮月灕笑了笑︰“我修為不如你，只是說說我的看法，未必有什麼用。”
“不是不是，您的話很有道理，您接著往下說。”
“難得你現在還願意听。”
“當然願意。”
時間仿佛又回到過去，陸缺和嚴高玄端正而坐，等待著南宮月灕解惑，南宮月灕眼里的光亮了些，拿出那柄用了許久的紅木梳子，輕輕在掌心瞧著，敘述她的看法。
“世俗對于修仙有諸多誤解，覺得成仙就該絕情斷欲，亦或只求長生，這自然都是錯的，地上隨便一塊石頭，都無情無欲，經歷過幾億年甚至幾十億年的光陰，如若世俗所傳，那修仙豈不是要修成塊石頭？”
南宮月灕頓了頓，減緩語速，“我所認為的修行，是在見過大千世界後，磨練出一份平和沉穩的心境，拿得起也放得下，可世事，不乏重若山岳者，拿得起就已經萬般不易，更何況放得下？修行的行字，是要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人和事，等積攢夠了，回過頭再修。”
話說完，寂靜片刻。
陸缺和嚴高玄突然擺手道︰“透徹！”
南宮月灕本就極其聰明，修行理論的問題一悟即透，只可惜受限于資質，又為弟子們操勞，熬干了心力，修為不能再進一步。
沒辦法。
修行講究悟性、資質、機緣、自身努力等等，各方面都是均衡，有任何一項短板，就會落在中途。
就如陸缺，若非有乾坤化氣壺彌補資質的短板，他當真會如余盡春的斷言，止步于煉氣。
一番長談結束，明月初升，如霜月輝灑進青雲浦。
陸缺坐在桌前思量，漸漸地有了一點想法，起碼知道尋找化神的契機，到底如何去找，心頭一喜，拱手行禮道︰“這種事還真得南宮掌事才能說的清楚，要是去問我師傅的話，她十有九成讓我自己回去悟。”
“又說甦師姐壞話？”
“實話實說，她教術法仙武是很可以，也能用最適合方法幫我提高戰力，但教人調整心境這方面，跟你差的遠。”
………
夜里回到洞府，陸缺心情順暢，向蘭錦嫣交差交的也很賣力，以致風雨停息後，蘭前輩都思量，這混賬氣血如此旺盛，是否真該讓豐瀅或誰一塊兒侍奉。
身為妻子，也需在讓床笫間夫君稱心，這是種美德。
休息一會兒，蘭錦嫣拿著揉皺的里衣穿上，春光搖曳地下了床，洗了洗臉，沒有到湯藥室沐浴的原因，是姓陸的混賬待會兒還要卷土重來。
或許是真有點累，蘭錦嫣刮陸缺一眼道︰“你到世俗尋找破境化神契機，我又不是不能去找你，至于死命折騰人。”
“要怪就怪蘭前輩秀色可餐。”
“呸。”
陸缺渾不在意，無恥地向蘭錦嫣伸出手︰“蘭前輩再給我點銀票。”
蘭錦嫣洗完臉回來，打了下陸缺的手，嬌媚笑道︰“你之前不是以寧歸為恥，斬釘截鐵地說不吃軟飯嗎，現在和我伸手怎麼伸的這麼理所？不給，身為妻子，也不能讓夫君食言。”
陸缺解釋道︰“這回不是我自己用，給南宮掌事和胡師叔的，臨州鬧洪災，他們都捐了不少，我想給他們每人一千兩，日常用度能寬裕點…胡師叔壽元就剩三十年，也該享享福。”
“這麼孝順？”
“當年夾明郡戰役，和胡師叔關系要好的師叔們，為了我們最終能贏，我們這些當師佷的能活著，犧牲的七七八八，我怎麼能不管胡師叔。”
蘭錦嫣點頭道︰“不用解釋，我明早就給你。”
陸缺很有骨氣道︰“上回回吳州帶的銀票，給白湛甦萱分一些，又捐了八千兩，用完了，等我再回吳州就還你，我絕對不當寧歸那樣的人。“
“我偏不讓你還。”
“不行不行，不讓還，我就不借了，這事是在房事之後談的，如果我不還，好像變成蘭前輩的面首，在靠身體賺錢，感覺有辱陸家門風。”
蘭錦嫣拉開紗幔，坐在床邊兒，雙手背在身後攏著烏黑的長發，給陸缺留下一抹曼妙背影，“就你會胡說八道。”
她話剛說完，就提高聲音哎了一聲，原來是被陸缺拉住手臂，拉倒在床上…
“你兩位師姐什麼時候出關？”
“都在沖擊元嬰中期，消化從北冕仙城帶回的修行資源，只怕還得幾年，所以還得蘭前輩受累。”
“哼。”
“沒辦法，我在龍潭吸收了三目岩龍本源精血，心念比從前強點，平常還能靜心，但面對蘭前輩，真不太靜的下來。”
風雨如訴，嘈嘈切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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