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坐在涼亭，翻開《卷三十六.六陽咫尺藤》閱覽。
不知他葫蘆里，賣的還有什麼藥。
甦萱側身往書卷上瞧，只見文字晦澀，字里行間，還夾雜著頗為深奧的批準。
看不懂，看不懂。
甦萱忌諱莫深地撇撇嘴。
“現在看書有什麼用？”
“有點東西，不太明白，想從書里找找答案。”
見陸缺神色逐漸認真，甦萱的手心莫名發癢，很想拎著竹枝戳戳他，就像戳一只緩慢爬行的小王八。
但甦萱現在是參合宮的臨時執法，很有幾分身份，遂打消念頭。
“我去看看他們寫的結案卷宗。”
“嗯。”
陸缺繼續在涼亭里看書，風撫竹林，光影斑駁。
時間不覺逝去。
黃昏。
處理完穆青羅的事，洪成葉和兩位洪家老祖趕到響竹院回信。
穆青羅確實以紫霄雷丸制造雷暴，趁亂采了那三成扶搖草，但還留在自己手里，並沒有和三省道院做交易。
缺得三成，今日即可交付參合宮。
但洪家因家族內部矛盾，耽擱了交付時間，自需按采購契文賠償。
至于穆青羅…
她出身于距州修仙世家穆家，家族勢力還是強過洪家一籌，殺是殺不得的，洪家最終商議的結果，是拘禁百年。
這是洪家自己的事，參合宮執法堂也管不著。
洪家又為陸缺等人準備了些禮物，人情往來，不必贅述。
諸事處置已畢。
陸缺把洪成葉叫到響竹院側面房間，掩上門，揮袖甩出一道灰光，化成禁制，覆蓋房間四壁。
洪成葉今天累得跑斷腿兒，進了房間，先拉張椅子癱坐上去，有氣無力地看著如簾幕般升起的禁制。
“要和我密談啊？”
陸缺打量著洪成葉，像從未見似的，打量許久，才收回目光。
洪成葉被看的有點不自在︰“別他娘搞得神神秘秘的，有什麼事就直說。”
“穆青羅的丫鬟洪茹，是你的人？”
這？
突如其來的一問，把洪成葉嚇住了，臉色微微變黑。
他仍故作鎮定，打著哈哈道︰“這不扯淡嗎，大娘身邊兒的貼身丫鬟，我縱使想和她來往，也得避嫌不是？再說洪茹長得也不怎麼地。
陸缺冷笑了下︰“穆青羅暴露後，曾說幾次設計劫殺你，都被你僥幸避開。”
“運氣好，想來是我的洪，正是洪福齊天的洪，故吉人自有天相。”
“洪大公子。”
“到底要說什麼？”
陸缺低著頭把《卷三十六.六陽咫尺藤》，卷成卷，啪的砸在洪成葉腦袋上，聲色俱厲。
“《十方靈木考》我宗參荇長老編撰，如何培育六陽咫尺藤，又如何運用，也是她整理出來的，這點你心如明鏡，居然還他媽敢嘴硬！”
“我…我怎麼…”
洪成葉結結巴巴。
陸缺繼續道︰“洪茹手腕上戴著一只草藤編的手環，那根草藤，正是六陽咫尺藤的副藤。你以六陽咫尺藤主藤為本命靈器，可以同氣連枝之術，獲悉洪茹身邊兒發生的任何事！”
洪成葉越發心虛，伸手抹著不存在的汗水。
“你自始至終都知道穆青羅要殺你，乃至知道她的全部計劃。閉關培育原靈果樹是假，你只是借此，等著穆青羅犯錯，等著我們宗門來人處理這件事。“
陸缺踹了一腳洪成葉座下的椅子，“穩坐釣魚台，坐收漁人之利，洪大公子，你現在真有點梟雄風采。”
話說到這里，洪成葉不再裝糊涂︰“你說的對，洪茹是我的人。”
“ 。”
“我也沒辦法，大伯和大娘掌管著洪家近四成靈田，且大娘始終想置我于死地，不可能放她一手，家族內部的勢力爭奪很激烈的。”
洪成葉扶額苦笑，臉上露出疲色。
緩了緩。
又低著頭主動解釋︰“大娘性情偏執，我和解釋過很多次都沒有用，兼之又听信旁人讒言…可她終究是我大娘，成雪姐姐的娘親，我不能主動對她動手。我承認，這次的事我清楚全過程，看著大娘謀劃，看著大娘犯錯。”
陸缺抱臂沉默。
當年一並到輔州對抗疫尸，洪成葉常常插科打諢，很有趣，甚至讓人覺得可愛。
百余年過去後，真沒想到，洪成葉的城府會變得這麼深。
只是老話說的好，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或許也是吃了許多吃虧，才漸漸變成這副模樣。
家主的位置不好坐。
陸缺拿洪成葉當朋友看，想了想後，臉色恢復如常。
“洪大公子，給你兩句忠告。“
“說。”
“你跟我耍心眼兒沒什麼，但千萬覺得自己聰明絕頂了，說句不好听的，洪家的體量和底蘊，與參合宮相比微不足道，所以別跟參合宮高層陽奉陰違。”
洪成葉點點頭︰“明白，家里老祖也常常叮嚀囑咐，穩步發展，莫存圖霸之心。”
陸缺皺眉︰“你跟三省道院有貿易往來嗎？說實話。”
“沒有，我可以對洪家宗祠發誓。”
“沒有就最好，否則我師姐豐瀅會帶暗堂的人來找你，你知道她的手段。”
洪成葉再次點頭。
說完此事，沉默許久。
洪成葉見陸缺臉色已無怒色，拉著椅子往旁邊兒湊了湊︰“陸缺，我還有一件事要求你。”
“說說看。”
“你和老莊莊不清）交情匪淺，能不能和老莊說說，讓他重回洪家做客卿。”
陸缺遲疑道︰“為什麼？”
洪成葉索性全盤托出︰“老莊之前評價我大娘，說她雖有計謀，卻無實踐，很多事情都是看了書本以後想當然，對付她，只用等她自己露出破綻就行。”
“原來是他給你參謀過。”
“老莊眼光毒辣，看人極準，每每都能一語中的，有他在旁邊兒幫襯，我心里也踏實。”
陸缺咧嘴道︰“別想了！季南茵還跟我說過，讓莊不清到他們宗門做客卿長老，給出的條件極為優厚，就差色誘我，可莊不清是活生生人，不是物件，我哪兒能讓他違背自己意願。”
“你就美言兩句。”
“這事沒商量。”
洪成葉嘆了口氣︰“行，算我沒說。不過姓陸的，你今天單獨和我談大娘的事，沒有當眾拆穿我，說明拿我當朋友了，這份人情我記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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