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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夜。
輾轉難眠。
明夜,自己就要躺在陌生的床上了。
紅菱忙前忙後,準備著唐暖雲要拎著走的嫁妝。
她甚比新人還要激動。
要見著四爺了!要跟四爺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
她是到了年齡將要被主人家嫁人的丫鬟,剛好,遇見了他。
突如其來的激情表白,令她心亂神迷。
就算他已有多日不曾來找自己了,她也能為他尋一個合理的理由。
他是陸家四爺嘛!定是應酬太多了所以沒空來找我。
如此想來,仍愛他。
唐暖雲看著銅花鏡,鏡子里的自己仿佛不是自己。
這是一個受過良好家教的女子,遵循爹娘的旨意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成為別家的媳婦,舍去本姓,冠以夫姓,生個孩子,相夫教子,如此作他人眼中的美滿。
此生得一“賢惠”的美名。
終了。
她原是這樣的,可現在不是了。
她再不想做這樣的賢惠女,她不想嫁給那個寡情的男子。
她的心里,念著的是陸浮歡,就算不能嫁給他,那……
那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今夜已是初七……
今夜才是初七!
她猛地站起來,想做最後一次掙扎。
“小姐你去哪里?”紅菱一愣,跟著跑了出去。
微風起,掛著的紅綢隨之微微飄動。
她從其間跑過,好似月里嫦娥。
寂寞,野望重來一生。
“爹,娘,我不想嫁給陸浮林!”
唐老爺和唐夫人俱是一愣。
“我不愛他,而且他也……他也不喜歡我!”
只當是女兒的任性,唐夫人拉她坐在身邊,撫了撫她未曾打理的長發。
“婚姻無關愛情,住一起久了,自然就生情了。”
娘親她怎麼懂!那個男人,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他此生都不會愛上自己的。
即便終能相安無事活在同一間屋子里,也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罷了。
唐老爺沒那麼多話,只一句︰“名帖都發遍全城了,你想讓我們唐家顏面盡失嗎?”
沒什麼比他這麼多年的老臉更重要了。
“爹!娘!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陸浮林他……他心里有別人了!”
唐夫人听了,只嘆了一聲,仍安慰她︰“男人都愛玩,你嫁過去了,他自然就收心了。他們陸家,大公子不在了,等你過去了你就是少夫人,整個家都歸你管著,你還怕什麼?”
娘她根本沒顧及她,她只想著這宗婚姻的收益,根本不曾考慮她的幸福!
唐暖雲看清了自己的親爹親娘,原還有更多話,都吞進肚子里去了。
誰都指望不了,誰都靠不住,唯有自己。
她起身,鞠了一躬︰“爹娘,暖雲知道了。”便走了。
唐老爺唐夫人甚是滿意。
兒女乖巧,大抵是每一個父母對孩子的最大期望。
可他們錯了,時代在變化,文化再不只是四書五經上宣傳的那樣單一,新時代的孩子們,再難忍受這樣的約束了。
後浪推前浪,時代就是在不斷叛逆中發展的。
門子叔洗洗弄弄,預備睡了。明天小姐出嫁,又將是忙碌的一天。
“咯 。”輕微的響聲將他驚醒,莫非是竊賊?如今不安寧,小偷小摸也多了起來。
“什麼人?”
是個戴草帽的男子,從小門鑽了出去,府里的?
他急忙點亮了燈,追了出去,那人一驚,慌亂中跌了一跤,急忙爬起來,不帶一絲猶豫的往那漆黑的箱子里跑。
“門子叔,快追上去呀!那是咱家小姐!”紅菱喘著氣喊著。
“咱家哪個小姐?”門子叔仍雲里霧里。
“哎呀!還能是誰,三小姐啊!”
吵吵嚷嚷的,都知道三小姐跑了,又不敢驚動夫人老爺,只得捻手捻腳地四處尋。
也不知過了多久……
唐暖雲只顧跑,卻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身後追逐聲不斷,慌亂中,她推開一扇門。
門里人一驚。
“妹妹,我只稍微躲一下,等那些人過去了我就走!”
“哈!”面前的人笑了一聲,“暖雲姐姐,你在求我嗎?你也有要求我的一天?”
她一抬頭,是唐小草!
“你?”
“我!”她笑得 人,“那天你讓人捆我打我的時候,只怕沒能想到今天吧!”
唐暖雲看了看這間屋子,是平常百姓不可能住得起的四合院,其間奇花異草,絕美異常。
看出她的疑惑,小草得意一笑。
“這是二少爺買給我的,你以為就憑你,就想趕走我?”
她咄咄逼人,唐暖雲欲走,卻還沒跨出門,便人縛住了雙手。
回頭,是紅菱。
要喊,卻已昏沉。
如同落入深淵,就算伸手,也無人能將她拉上來。
一定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對她不守三從四德的懲罰!
她後悔了嗎?
沒有!
“紅菱,我欠你的,如今已經還了。”小草抱著胳膊看著地上的唐暖雲,“你該把東西給我了。”
紅菱淡淡一笑︰“你也說了,這是你欠我的,如今不過兩不相欠,我憑什麼要給你?”
“你一心嫁給陸四爺,要那唐家的地契有什麼用!”
“是沒用,但如今我也不會給你的。”
她將唐暖雲扶起,暖雲太瘦了,紅菱一個女子竟也能扶住她。
小草一怔,擋在她的面前︰“紅菱,你拿著那地契想干什麼!”
“你這種人,過河拆橋,我自然要防著你一手。不過話說好了,那玩意兒我沒興趣,等過些日子,我自會給你。”
四目相對,都帶著不輸的勁兒。
兩個丫鬟的較量,誰狠,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月迷淒淒,她今生第一次叛逆,便以此失敗了。
半夜醒來,又躺在自己床上,雙目有些微濕,哭,卻也沒力氣哭。
她淡淡問她︰“紅菱,你這樣做,是為了我好嗎?”
紅菱冷漠,仍舊在收拾著箱子。
在收拾她自己的東西。
“我不知道,紅菱沒想過那麼多。”她將她的紅嫁衣從衣櫃里拿出來,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她太喜歡了。
“不過是因為我想進陸府,沒有小姐你,我永遠都進不去。”
多麼單純的人性。
她逃。
她不惜一切將她抓回來
她們其實都是為了自己。。
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