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厚厚的鉛雲。
又是一個朝霞燦爛的清晨。
楚月等天選者異人趕到這里的時候,看到了魂不守舍癱坐在地的葉晨,他整個人都仿佛被徹底擊垮了,魂都沒了一半。
“你怎麼了?”
不僅是楚月,其他幾人都感到詫異,這個少年不管什麼時候都處變不驚,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打擊才會變成這樣?
“你們來了?”
葉晨好似終于清醒了一點,他迷茫的看了幾人一眼,又抬頭望向外面陽光普照的天空,心里忽然閃過一絲希望。
他沒有理會面前幾人,而是直接去推開了那扇房門,他有一種錯覺,似乎打開門就能再次看到那道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然而,房門打開後,屋內空蕩蕩的一片死寂,只有一股撲面而來的惡臭味,其他一切如常。
“怎麼會這樣?”
葉晨絕望的閉上了雙眼,感到心髒一陣抽痛,那個平日里和他朝夕相處的美麗身影真的就此再也不見了嗎?
他閉上眼,好像還能看到姜青瑤最後柔弱而又決絕的背影,她真的進了深淵獄井?
“不!”
葉晨痛苦的嘶吼了一聲,在楚月等人驚駭欲絕的神情中,全身散發出如深淵般的毀滅氣息。
無聲無息間,以他為中心地面開始變得森寒徹骨,一道道冰稜生長而出,轉瞬間,就將那個房間化為了冰凍的墳墓。
然而還遠不止如此,冰稜還在不停蔓延,盤根錯節般不斷延伸出去,照這樣下去,整棟樓都會化為冰川。
一聲悠悠的蟬鳴回蕩在天地間。
“葉晨你瘋了嗎?”
幾人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失控,而且他是什麼時候掌控了這種冰封萬物的能力?未免太可怕了。
幾人不免感覺絕望,他們的實力與葉晨相差太多,此刻陷入這冰天雪地中,竟無法掙脫出去,何況也根本沒預料到。
忽然,一股玄異莫名的氣息不知不覺降臨在這里,四周的一切一點點失去色彩,將冰封的地面解凍,更有化萬物為腐朽的神奇偉力。
“天地失色?”
葉依怔住了,這是道家的心法沒錯,她茫然的望著四周,卻什麼人都沒有見到。
與此同時,屋內的葉晨似乎清醒了過來,他剛才絕望之下喚醒了空蟬之鳴,只想毀了深淵獄井,沒想到差點釀成大禍。
只是,更令人奇怪的是,那口詭異的井此刻真被他給毀了,冰封後又寸寸瓦解,再沒有了之前的魔力。
可是,青瑤呢?
葉晨臉上閃過了幾分痛苦,而後才終于發覺四周的不正常,一抹灰暗籠罩此地,是天地失色沒錯了。
他將感知擴散後,在對面一棟大樓的天台上,看到了一道灰衣身影,此刻正面無表情的望著這邊,感應到他的目光後,化為一陣青煙消散。
“大伯?”
葉晨感到驚疑不定,葉凌天怎會來這里?是因為葉依嗎?
不過幸好他在,否則險些釀成大禍。
看起來葉凌天沒有想見他的意思,葉晨也不想自討沒趣,何況此刻他還處于巨大的悲傷中,難以自抑。
走出房門後,看著驚魂未定的幾人,他不由露出苦笑道︰“抱歉,剛才遇到了點事,一時情急就……”
“小依說這里有異常,到底是什麼?”
楚月沒有計較剛才的事,嚴肅問道。
葉晨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神情又開始恍惚起來。
“剛才救了我們的那個人是?”
葉依關心的卻是這個問題,她心里似乎有了些猜測,雙眼都變得通紅起來。
“對,是他。”葉晨肯定了她的猜測。
這時,一名女子急匆匆跑了過來,是池小魚來了,她氣喘吁吁道︰“老大,楊局請你趕緊過去一趟。”
不知不覺間,她對葉晨的稱呼變了,似乎從這次行動徹底認可了他,看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崇拜。
葉晨茫然的點了點頭,離去前,他心中不免再次一痛,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令姜青瑤消失的房間,感到心如死灰。
物業,臨時指揮室。
他趕到這里的時候,楊泊舟正在與人爆發激烈的爭吵,听起來似乎是有人對那個怪物的身份產生了質疑,且很陰陽怪氣。
“楊局,我承認你這次立下了大功,可是這個怪物是不是安杰,那就難說的很,從面容和身形上根本無法辨認嘛。”
“楊局,你也先別急,我們是有安杰的dna數據的,比對一下不就行了,不是質疑你,要相信科學嘛。”
“對,大家好好說,不要有情緒。”
指揮室里七嘴八舌,這些人應該都是身居高位,此刻話里話外都是一個意思,他們認為葉晨所殺的那個怪物不是安杰。
池小魚忿忿的看了他們一眼,感到很無奈,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場這些人幾乎是整個江海警務系統的領導班子,不可能看著楊泊舟一個外來人把他們壓下去。
最重要的是,這個功勞本應是他們的。
楊泊舟郁悶的坐在角落抽煙,時不時露出幾分冷笑,卻也感覺很無奈,葉晨所殺的那個怪物,根本沒半點人形了,怎麼證明它是安杰,確實是個難題。
而從科學角度來說,已經無法證明了。
正巧葉晨此時走了過來,他眼楮一亮,還打算讓葉晨說兩句,卻看到葉晨不過進來看了一眼,就又失魂落魄的走了。
你大爺的!
楊泊舟氣得牙癢癢,卻也拿他毫無辦法,還有太多事得問他意見了,于是他干脆不理會指揮室這些人,跟了上去。
“我說大爺,您倒是說句話啊!”
楊泊舟悶聲悶氣道,感到很不滿,咱倆到底誰特碼才是上級啊?
葉晨默不作聲,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卻將楊泊舟嚇了一大跳,他此刻的狀態也太不對勁了。
不管什麼時候,葉晨看上去都是淡定且從容不迫的,仿佛沒什麼能難倒他,但此刻的他面容哀傷而又憔悴,滿臉的焦躁不安。
“發生什麼了?”
楊泊舟趕緊問道,心里意識到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他聯想到之前葉晨說過的事情可能還未結束,不禁臉色難看起來,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難道安杰真的還沒死?”
葉晨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姜青瑤的倩影,哪有功夫關注其他的事,可不管怎樣,事情還得去面對。
姜青瑤去了哪?
真的從深淵獄井通往天災世界了嗎?
對此他都一無所知,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在這等,不管有沒有奇跡發生,他都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那棟樓不許任何人上去!”
葉晨嚴肅開口道,而後又補充了一句,“其他的等我想清楚再和你說吧。”
“……”
楊泊舟氣得臉色鐵青,看著他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居然連個像樣的理由也不給自己。
最終,他平復好情緒,問向一旁同樣一頭霧水的池小魚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清楚,只不過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你我無法了解,畢竟我們在他眼里頂多算是同事……”
池小魚苦笑了一聲,看著葉晨離去的背影充滿了擔憂,不過她很快就心中一動。
“我想辦法看好他,剩下的老舅你自己搞定吧,我去幫你搞定你最得意的大將!”
池小魚說完就跑遠了,留下楊泊舟在原地哭笑不得,若是葉晨還在這估計也會驚訝不已,原來池小魚竟是楊泊舟的佷女。
————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黃昏時分。
葉晨躺在小區人工湖邊的草地中,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了。
小區里亂糟糟的,時不時有警察或住戶經過,他卻听不進去任何聲音,楚月等人也來過,他也沒有理會任何人。
夕陽西下,直到天邊的落日余暉漸漸散去,他才稍微回過神來。
有生以來,葉晨頭一次這麼迷茫,有一種靈魂無處安放的感覺,若是姜青瑤再也不會出現,他又該怎麼辦?
他再次感到心如刀絞,有時候原來一個人會被擊垮是那麼容易。
這時,有人朝他走了過來,很是自來熟的丟過來一瓶酒,而後笑道︰“我記得你曾說過,杯中之物從來不能消愁補過。”
葉晨茫然的轉頭一看,這才發現來人是楚瀟,他站在夕陽的余輝下,身形很是落寞,眼神空洞的望著天際落下的紅日。
“你怎麼來了?”
葉晨怔了怔,這才艱難的坐起身來,而後看著懷里的那瓶酒,不由苦笑了一聲,就在昨日他還在勸楚瀟不要那麼消沉,今天卻就輪到了自己。
命運無常,世事難料。
“吶,還不是池大小姐大發善心,把我從她姐妹手里解救出來了。”
楚瀟轉過了頭,葉晨順著他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不遠處慢慢走來的池小魚,而後又听楚瀟痛心疾首的慘呼了一聲。
“你都不知道,我快被那幾個娘們快玩壞了,你居然也不攔著點她們……”
“……”
听著楚瀟無比幽怨的控訴,葉晨哭笑不得,而後看向慢慢走來的池小魚道︰“多謝你的關心,我這邊沒事的,你去幫楊局那邊吧。”
池小魚面露難色的看著他,楚瀟卻在一旁擠眉弄眼的笑道︰“池大小姐,聰明的女人在這時候都會留出點空間給男人,不過放心,我們只是兩個同樣失意的男人,我保證你老大會好好的。”
“呸!死渣男你也配和我家老大比?”
池小魚臉色一紅,毫不示弱的反擊道,對于楚瀟,她向來沒什麼好臉色。
“哦?你家老大嗎?”
楚瀟絲毫不生氣,只是輕飄飄一句話就讓池小魚再次臉色通紅,他也算是情場老手,只不過一眼就能看出來少女的某些不為人知的心事。
池小魚俏臉升起了紅雲,不過她到底涵養極好,狠狠瞪了一眼楚瀟後,卻又小心翼翼的觀察起葉晨的神色。
當看到葉晨根本沒理會他們的斗嘴,依然失神的望著天邊時,她才松了一口氣,卻又感到心里無比失落。
說起來,她和葉晨認識不過一兩天,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如此在意他,或許就應了那句話,一個女人千萬不要去對一個男人感到好奇,那是淪陷的開始。
“老大,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但我眼里的老大,是能應付一切事的,大不了那一萬塊不用你還了,加油鴨!”
池小魚忍不住為湊上前打氣道,最後甚至還小小的開了個玩笑。
對此,葉晨只是勉強笑了笑。
等她走後,楚瀟才收起了笑容,表情開始嚴肅起來,他來這看到葉晨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了某種猜測。
畢竟,他也算剛經歷過一些事。
“姜青瑤怎麼了?”
楚瀟直截了當的問道,他知道葉晨身邊有這樣一名美得如詩如畫的神秘女子,雖然沒打過交道,但他很明白,能讓葉晨如此失魂落魄的,絕不會有第二個原因。
“你說,這玩意真的有用嗎?”
葉晨避過了這個問題,晃了晃手里的那瓶酒,一臉認真的問道。
“當你需要這玩意的時候,它本身的作用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楚瀟愣了愣才答道,而後他語氣也低落了下去,“林溪告訴了我銀翼的長眠之處,大理,四季如春,風花雪月,我想她會喜歡的,我替她謝謝你……”
“那你知道嗎?”
葉晨忽然眼神變得極度痛苦起來,“我甚至連她家鄉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她還答應過我,有一天要帶我一起過去看看。”
“所以她的家鄉不在這個世界,對嗎?”
楚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其實他調查過姜青瑤很久,雁蕩山一戰後,想不關注都很難,況且他還是最早關注這件事的人。
葉晨沒有回答,若是以前,任何人觸踫這件事背後的真相,他都會不惜一切手段,不過現在似乎沒有了任何意義。
伊人已逝,只余一聲空嘆。
這個傍晚,葉晨喝的酩酊大醉,甚至連楚瀟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整個人就像天邊的落日般一點點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內心的絕望在一點點吞噬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