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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涼都,我本還擔心自己的酒瞳會招來什麼麻煩,沒想到四下一瞧才發現自己的擔心真是多余。涼都本就是段族的聚居地,街上偶有些穿著華麗的老老少少皆有著一雙酒瞳,坦然走過沒有引起一絲的非議。我舒了口氣,總算少了個麻煩,不過心里還是惦記著影堯,所以走路的時候有些漫不經心,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竟已走到了一座宅子前。
雖說西涼地處蠻荒,但是涼帝段天統一涼國後便出台了一些仿照東嵐的法制,十幾年下來,雖涼國大部分地區還是保留著涼國的建築和生活習慣,但是在全國的政治中心涼都,這里的街道布設已跟東嵐沒多大差別了,走在街上也絕無法從衣著上區分出兩國人民的差別。而眼前的這做宅子正是依照東嵐的風格所建。宅子不大,坐落在一個幽深的巷子里,從外表看白牆稍稍有些剝落,和著瓦檐上那些古樸的圖案,別有一番清幽的味道。
“這是哪?”我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不知小虎帶我來這里有何用意,還是說影堯就在里面。一想到這,我就有些想直奔進去的沖動,如果順利的話,影堯身上的毒應該已經解了,現在興許已經沒事了吧。
“你暫時在這兒落腳。”小虎輕聲說著,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前。幾聲敲門聲落下,過了一會兒那門就緩緩的打開了,從木門里探出一個老者的腦袋。他看了小虎一眼,立刻笑呵呵的將門打開了,那樣子似乎非常的熟悉。隨著木門的打開,我好奇的朝里面望去,那是一個如外表看去一樣樸素的院子,沒有過多的點綴,簡簡單單只幾棵老樹,有些青著有些卻落光了葉子。
小虎轉身朝我招招手,我會意的牽著小黃進了門,才走幾步那開門的老者就迎了上來,笑呵呵看著我。我愣愣的望著他,不知他要干什麼,可問了良久也他只是微笑著盯著我,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啞伯讓你把韁繩給他。”小虎在旁邊解釋,我才意識到這老人家原來是個啞巴,怪不得任我如何問他就是不答話。我抱歉的朝他笑笑,將手中的韁繩給了老者。說來也怪,小黃這匹烈性子竟破天荒的沒有焦躁,由著老者乖乖的將他牽到後頭去了。我望著老者牽著兩匹馬消失在轉角,轉身問小虎,“這是你家嗎?”
他搖搖頭,“這是師傅的住處。”
“你師傅?就是源山道人嗎?”我詢問。
“恩,正是。”他點點頭,腳步開始往內堂走去,我快步跟上他,心里開始盤算起來。說起來我與道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面還是在九年前,當時他給我的印象便是不拘言笑,嚴肅得有些恐怖,特別是那是他似乎還很在意我的酒瞳,如今再次見面不知他會如何看我。不過這道長了來頭不小,他不僅是小虎的師傅,也是非揚的師傅,單就這兩個出色的徒弟來看他絕非等閑,待會見了他還是要謹慎些好。
一邊盤算著,我一聲不響的跟著小虎往內堂走。
這屋子設計得極其樸素,路也不是很復雜,沒一會兒我們就進了內堂,內堂之上站著一個道士模樣的人,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帶小虎走的道長長什麼樣了,但是我還立刻確定了他身份。就光是那個背影,我已經感受到一種熟悉的壓迫感,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氣勢就讓我產生過那樣的感覺。
道長轉過身,朝小虎點點頭,繼而把目光移向了我,這讓我渾身有些不自在。
“好久不見!”他朝我點點頭,表情還算柔和。
我驚訝與他為何一下就認出了我,他卻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你那眼楮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恍然大悟,自嘲道︰“對啊,這酒瞳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呢……”為了這酒瞳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如果當初我穿到一個普通人的身上,不知現在又會怎麼樣呢?
“我可不是指你的眼楮。”他搖搖頭,繼續到,“我忘不了是你的眼神,當初我本想救了你們就離開,卻因為那眼神莫名其妙的收了一個徒弟。我的確沒見過一個半大的孩子有那樣的眼神。”
“道長見笑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道長自己心地善良,我就算怎麼求,您也不會收了小虎的。”我說的實話,雖然他當初沒收留我,但是看得出他的確是個好人。
“哈哈哈……”道長忽然大笑起來,“沒想到我已經老得要被一個小丫頭哄了。”他意味深長看著我,“不過我還竟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呢。”道長的幽默打消了心中的緊張,也許因為我當初與他接觸的不深,如此看來,他應該是個挺好相處的人。驀地我發現他的笑眼里閃過一絲憂傷,幽幽的嘆道,“怪不得她會那麼疼你……”
“什麼?”我被他這莫名其妙的眼神和話語弄得有些愕然。
“我知道,瀟瀟她很疼你……”他自言自語著,眼中的憂傷更濃了一層。瀟瀟?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個叫瀟瀟的人,她疼過我,罵過我,還時不時的那些小玩意來戲弄我。像母親一樣待了我整整五年,可是她最後還是離我而去了。
“難道你就是?”我脫口而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沒錯,我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苦澀,“負心漢吧……”那眼中浸潤的悔恨與剛才的他判若兩人,是怎樣的過去讓他露出如此的表情?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會是自己口中的負心漢。
“師傅走前還常常念叨您。”我如實告訴他,只為讓他知道師傅的心意。
“她不恨我嗎?”道長從沉思中抬起頭來,忽然問我。
“我不是很清楚你們過去發生過什麼,但是我可以確定,師傅從來都沒有怨過您。”我還記得師傅離開前的那個眼神,帶著深深的不舍,她在眷戀這個人世,眷戀那個她愛過的男子。我從懷中拿出師傅留下的那塊玉牌,“這是師傅的遺物。”
道長猛地上前幾步,伸手觸踫我手中的玉牌時卻有猶豫了許久,那布滿了青筋的手久久的停留在半空中,終于還是接過了玉牌,“原來,她還留著……”
“對,師傅從來沒有忘記過您。”
“瀟瀟,我又何嘗忘記過你呢?”他對天喊了一聲,那眼神頹然垂下,“可是我還是負了你,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
這就是愛情,他們隔著千里依然彼此思念,時間無法將那份情磨滅,即便是生死也無法將她從他的心中帶走。那一剎那我為這樣愛情而感動,也許愛情不需要彼此相依相守,重要的是,他是否在你的心里。
我忽然想到了影堯,他現在是不是也在想我呢?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又會相遇。
道人為我安排了一間干淨的廂房,讓我好好休息。我本想向小虎多打听點影堯的情況,可是他的臉色不太好,依舊是那樣淡淡的態度,反而讓我有些不好開口。心急如焚,我也只能按壓在心頭。
晚飯過後,小虎和道人似乎有話要說,我不好打擾,便借口累了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我輾轉難眠,一直在想我與影堯的事情,擔心他現在過的可好,擔心他身上的毒有沒有解,擔心……
翌日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我不知自己昨夜究竟是如何睡著的,只覺得醒來時臉上緊緊的,還留著淚痕。
思念是一種毒,我已中的很深。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我忙抹去臉上的淚痕,正色到,“進來吧,門沒鎖。”
木門被緩緩的打開了,進來的是小虎,我頓時有些尷尬,憔悴和軟弱就這樣被他全都捕捉到了,“這麼早。”我忙掩飾自己的尷尬,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我的臉。
“你哭了?”他開口問我。
“沒啊!”我朝他笑笑,掩飾性的揉了揉眼楮。不想他卻忽然走上前幾步,扼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是很大,但是我無法擺脫。
“怎麼了?”我有些驚訝他的行為,又覺得這樣氣氛太過曖昧,我不能讓他誤會什麼,現在我的已經承受比起別人的愛了。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放開我的手,淡淡的說,“別揉了,眼楮都紅了。”
“我的眼楮本來就紅啊。”我笑笑,心中卻一陣酸楚。
“胡說!兩只眼楮都紅了。”一聲低喃鑽入我耳朵,是啊,眼楮不會騙人的,我真的很思念影堯,思念到自己都沒法控制自己。“你,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終于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那句話,哪怕是哀求,我也在所不惜。
小虎忽然背過身,又是沉默,為什麼他總要用沉默來回答我?這讓我的心就像懸著一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來,就是為了帶你去見他的。”他忽然轉身,那話像是一顆石子,激起了我心中的漣漪。他說,要帶我去見影堯?影堯他的毒治好了吧?不知道他見了我會是什麼反應?還有……
我像個要出嫁的新娘,心中的緊張竟超過了歡喜。我太在意他了,已然把他當作了我的全部。
我起身,掩飾自己心中的波瀾,“那,那個……我換件衣服……”忽然想到我哪來什麼衣服換呢?行李都放在馬車上了,可是又覺得身上這一身憔悴的模樣真不該讓他見了擔心。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自己傻,難道害怕影堯會嘲笑我不成?
“你先沐浴,衣裳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小虎忽然說到,然後朝門外招了招手,下一刻就進來兩個侍女,手捧著衣裳和浴巾。原來,他比我想得還周到,小虎他終究是對我好的吧。
我感激的望著他,他卻先一步離開了房間。我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中,也沒在意他的行為,反正小虎對我好是絕對不會很明顯的表現出來的,這一點我很了解。
印象中我還真得很少被人伺候著洗澡呢,這讓我很不習慣,不過一想到影堯,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那兩個侍女年紀不大,看我老在傻笑便問我這是怎麼了。我笑著搖頭,“沒什麼,只是心情很好。”
沐浴畢,我穿上準備好的衣裳,才發現自己很久沒穿件好衣服了呢,一直像個小男生一樣邋邋遢遢的,影堯肯定在心里把我笑死了。誒……現在我想什麼離不開他,離不開,也不想離開了。
梳洗畢,侍女帶著我出了房間,我才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外的小虎。原來他一直都在門外等我,我忙朝他笑笑,轉了個身,“這衣服真合身,不過看上去很名貴的樣子。”
他呆呆的望著我,沒有說一句話,這眼神讓我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怎麼了?不好看嗎?”
“不。”他搖頭,“很美。”
小虎很少贊揚人呢,即使是兩個字的贊美,我也覺得受到了極大的肯定,看來等會影堯一定不會嘲笑我像個野丫頭了。
小虎帶著我出來門,轎子已經等在外面了。
“很遠嗎?還要坐轎子?”我不解的問他,我還傻傻的以為,影堯就在外面呢。“恩”他點點頭,示意我上轎,自己則騎馬護送在外面。
轎子搖搖晃晃地走了許久,就像我那顆搖搖晃晃的心,著不了地,欣喜中帶著緊張。忽然,我明顯感到轎子停了下來,忙伸手挽起幕簾,心頭卻是一怔。這轎外的建築高大而宏偉,明明是一座宮殿,影堯會在里面嗎?他怎麼會在這里面?他在里面做什麼?
“小虎,我們怎麼到這里來了啊?”我疑惑的望向小虎,“不是說帶我……”
“他在里面。”小虎的目光忽然變得很閃爍,一絲不安涌上我心頭。不會的不會的,小虎從來沒有騙過我,他不會害我的。我忙打消心中那個奇怪的想法,努力揚起一絲笑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下了轎。
這的確是宮殿沒錯,小虎走在我身邊,前後都有侍衛同行,每一處轉角都有持劍的侍衛站守。我愈發覺得不對勁了,想開口問小虎,又不知怎麼說出口,畢竟是他在幫我,我怎麼可以讓他覺得我在懷疑他?
曲曲彎彎的宮道走了許久,我們終于在一扇鎏金的木門前停住了腳步。一個太監模樣的人站在門口,朝我們彎腰行李,繼而抬頭陰聲陰氣道,“蕭將軍,皇上已經在里面等候多時啦!”
蕭將軍?
皇上!
那一刻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叫小虎蕭將軍,為什麼我見的人不是影堯,而是——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還沒等我抓住小虎問個清楚,門就被打開了,門里站著個男子,一身黃袍,僅是背影就莫名給人以一種威懾力。我止住了話語,呆呆的望著那男人,他緩緩的回過頭,下一刻那雙銳利的眼楮就對上了我的眼。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