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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想在涼國北滄找到一個可以吃飯的地方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西涼北部多是高原山區,只有少量的部落居住,每個部落形成一個類似小村落的聚集地,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而那些零零散散的大小村落大多都隔著好幾個山林或者一大片草原,從一個部落到另一個部落有時要走上好幾天的路程。
好在此時我和影堯已經到達了北滄的姜城,姜城不大更別說和嵐都比較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個小城鎮。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城鎮,在北滄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大都市了。一旦到了豐收季節,或者某些特殊的節日,附近大小村落的百姓就會聚集于此地,交流貨物互通有無。
越過清江來到涼國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多人了。
此時我與影堯正走進姜城最大的“鳴鳶酒樓”。
說他是酒樓著實寒磣了點,上下兩層的設計,桌椅也不過是極盡普通的木材,零散的擺著,很是樸素。到是那灰白的牆面掛著好些清麗山水,一看就知道全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這些畫墨色流暢、著色細膩,在民風豪放的北滄竟然會遇到如此細膩的畫風,不得不使我生出了些好奇。
出于好奇,我特意留意了牆上的那些畫,越看越覺得有幾分眼熟,可任如何回憶都想不出究竟在哪里瞧見過。
“怎麼了?”影堯見我有些出神,很是奇怪。
“沒事……”我苦笑著搖搖頭,想是趕了幾個月了路,頭腦有些不好使了,我從未來過這里又怎會看到過這里的畫呢?抬頭,朝他一笑,“快點菜吧,餓死了!”
“知道了,看你那副干瘦的樣子。”他盯著我上下瞧瞧,露出了一個極為惋惜的神情,“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你會散了……”
“我壯的很!”我不服氣的朝他揮揮拳頭,可肚子卻很不爭氣的叫了一聲,看來真是餓了,這樣一來反倒顯得我有些打腫臉充胖子的嫌疑。我見他一臉譏笑,鳳目似笑非笑的盯著我,就知道他又要開口消遣我了,忙道︰“知道了啦,我等會會把這幾個月沒吃的全都補回來的。”
“真是個听話的娘子。”他滿意的點點頭,還不忘加上輕浮地加上一句,好在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油嘴滑舌,並抱著光是討點便宜去又不會少快肉的想法,無視他任何的調戲行為。
一炷香之後,所有的菜終于上齊了,我沒想到在北國也能吃到類似南國的清淡口味,加之剛才進來時牆上掛著的那些畫,使我對店主的身份生出許多疑惑。如果我猜得沒錯,店主應該是個東嵐人,並且還是個讀過書的文人。
當然這與我終究是沒什麼關系的,我們現在離嵐都雖然很遠,但是最好還是少與人接觸的為妙。
“多吃點。”耳旁傳來影堯的聲音,我回過神,眼前的碗里竟高高的疊起了一堆小山坡式的飯菜,並且還有繼續增長的趨勢。
“夠了夠了,再放下去要塌了!”我忙出聲阻止,影堯還是將一只雞腿穩穩的放在了“小山坡”的頂端。而後一臉笑意的看著我,“你不是說要把這幾個月沒吃的全都補回來嗎?怎麼這一點就怕了?”
“你不知道暴飲暴食有害身體健康嗎?”我頂了他一句,非常無奈的看著眼前這一堆食物,手中的筷子竟不知該從那里下手,“都是你,現在我都不知道先吃什麼了!”我承認自己時有些無理取鬧,不知為何在影堯面前我總想著逗他。
“連這都要怪我……”他有些委屈,說話的聲音很是不滿。
“當然要怪你啊!你擺明了想撐死我嘛!”
“果然是只小狗胃口,吃這點東西都會被撐死……”
“誰時小狗啊?你才是吧!”
“好啦好啦,你先吃了再說。”
“不行,你就是小狗!”
“好好,我是小狗!”
“這還差不多……”
“不過你嫁了我,那你也是只小狗……”
“……”
一頓飯幾乎是在吵吵嚷嚷中吃完的,直到我幸福的摸著肚子才發現周圍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我們,其中不乏厭惡的神情。
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穿著男裝跟這個家伙呆在一起了!
我頓時臉上發燙,很是窘迫,到是影堯似一點都不知道樣的,擺出那一貫的姿態,慵懶的玩弄著手中的酒杯,那細長而白皙的手指,似軟若無骨,卻又骨節分明,即使是一雙手都如同他的主人異樣,極盡妖嬈之美。
再看看自己的手,我頓時覺得那簡直就是一只雞爪。
正當我自慚形穢之時,後面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听起來溫溫的,帶著幾分滄桑,卻很是清雅素麗,听得人仿佛沐浴的初春的暖風格外舒服。
“阿來,今天酒樓的生意好嗎?”那女子似是這酒樓的老板,但詢問卻極盡祥和沒有一絲頤指氣使的樣子。
原本,這樣的問話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可听在我耳里卻生出莫名的熟悉感,我好奇的回頭看去。
正好對上了女子的目光,竟同時愣在了那里。
“靈玉姐姐?”我脫口而出,那日她從馬懷紹手中救出我後,我就再也沒听到過關于她的任何消息了,“馬懷紹”這個名字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我甚至懷疑那幾天幾夜的囚禁生活根本就是一場夢。
然而此時,靈玉卻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眼神中充滿著訝異。
“你是……”她似有些拿捏不穩,輕輕試探了一句。
“我?”我奇怪的看看她,在看看自己,忽然意識到她將我當成了一個男子,“姐姐,我是雲錦啊!那日在馬懷紹府中,是你救了我……”
“錦姑娘……是你?”她的眼神由懷疑轉向欣喜,漆黑的眸子忽然放出明亮的光彩,“真的是你?怎麼會是你?”她還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我,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你!”我激動的起身,握住她的雙手。比起那次相見,靈玉精神了不少,雖沒有綾羅綢緞上身,可原本蒼白的面色紅潤了許多,就連頭上的那幾縷青絲都顯得活潑了許多。
看來,她終于離開了馬懷紹,並且終于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雖然這其中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然而單從現在來看,我一顆心已經安穩的放下了。
這次相遇著實使我們彼此驚訝了好久,她見了我很是高興,拉著我的手說了很久的話,仿佛要將這輩子沒說的話都說完似的。
從靈玉口中,我知道後面發生的一些事情。
原來,自從我帶著香妍逃離之後,靈玉想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夜里馬府中忽然人聲嘈雜,接著馬懷紹領人沖進了靈玉的房間,說是府里丟了人要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查找。靈玉自是不害怕會從房里找出些什麼,本想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的,沒想到狡猾的馬懷紹一眼就看到了靈玉腳上的鞋沾了泥巴。
靈玉平素不喜出房門,又怎會沾了泥巴,于是馬懷紹疑心大起欲審問靈玉。剛巧沐修帶人找到了馬懷紹的住處,馬懷紹無心再審問靈玉。于是她便趁亂收拾了些細軟逃出了那個囚禁了她十幾年的地方。
靈玉出了馬府,本想去駢城投靠親戚。不想駢城瀕臨清江,戰火早就將駢城的老百姓趕出了家鄉,剩下的只有一城的官兵誓死守衛著自己的國土。
一心想重新做人的靈玉干脆把心一橫,渡過了清江,輾轉來到了此處。她來到姜城之後,正于是“鳴鳶樓”以前的老板想變賣酒樓回家養老,于是靈玉便將那些首飾細軟變賣,湊了銀兩接管了“鳴鳶樓”。
靈玉接管“鳴鳶樓”之後,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玉鳶,從此她與過去的那個靈玉再無任何瓜葛。
“那馬懷紹後來怎麼了?”我問道,也不知這個嗜人的惡魔究竟有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
“他?”靈玉平靜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無言的痛苦,“據說四皇子帶人一把火燒了馬府,那混蛋被弓箭手射成了刺蝟,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那混蛋的下場,真是天不負我啊!”靈玉說的有些激動,這個肆意妄為了十幾年的魔鬼終于閉上了他邪惡的眼楮,怪不得靈玉會這般激動。
是沐修嗎?他終究信守了他對我的諾言,為我報了仇。可為什麼我一想起他,就想著逃避……
“錦姑娘,你說的對,既然上天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即使身為女子我也應該活出一番風采來!”靈玉堅定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我抬起頭,看到她燦若星辰的雙眸,隱隱得閃爍著什麼。
“靈玉姐姐……”
“錦姑娘,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從今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靈玉這個人了!”靈玉又恢復了剛才的神態,溫婉的朝我一笑,那淡淡的語氣中帶著無比的堅定。
我知道,再也沒有人可以主宰這個女人的人生了,她就像是當初石縫中那朵殷紅的山花,任狂風暴雨,任雨打風吹,已然活出了一個世界、
“一花一石一世界,一樹一葉一菩提。”
靈玉,不!是玉鳶!她如同那日我送給她的那句話一樣,如今她終于可以為自己笑得粲然了……
看著眼前這個溫婉卻自信滿滿的女子,我的心徒然開朗起來,如同沐浴了午後溫暖的陽光般,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