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名為愛

第三卷-17章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桃發子 本章︰第三卷-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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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住院兩周之後,沈美茗終于恢復了意識,逐漸清醒起來。

    牽掛著她的人也陸續來到了醫院。

    最先到的是白雁嵐母子和王小易母子,這姐妹三個是曾經的鄰居、同事和戰友,前半生幾乎都在一起,朝夕相處。

    她們台上是搭配默契的伙伴,台下是無話不說的朋友,在年過半百的歲數,仍舊保持著密切的關系,這樣的友情是多麼難得。

    “你就踏踏實實養病,這不是好多了嗎,我看說開了也好,小緒那早晚都瞞不住的。”王小易的媽媽陳芳坐在床邊削隻果。

    “你就別勸我了,我覺得挺對不起他們的,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小緒。我一走倒是輕松了,折磨的都是活著的人。”

    沈美茗今天的狀態特別好,早上還特意涂了點粉,讓氣色看起來更好一些,也許所有人都心里有數,這是回光返照,也只能強顏歡笑了。

    “這是說什麼喪氣話。”方青怡勸道︰“你也知道小緒和小曦今後都需要你,你說不管就不管怎麼能行?”

    “我有心無力了。”沈美茗苦笑道︰“我這一輩子對家庭對親人都太失敗了,在小緒最需要我的時候,我自私地拋下了他,可惜也沒能走太久,為了愛情又生下一個孩子,依舊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同樣的錯誤又犯了一遍。”

    方青怡一直是個旁觀者,所以更加清醒,沈美茗不同于自己,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她與梁峰當年是真心相愛,男方帥氣逼人,女方知性優雅,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生活與愛是兩碼事,梁峰經常進組拍戲,兩人聚少離多就會生出許多猜忌,有的女人可以接受婚後守著空房和孩子的日子,但沈美茗不行,她的心需要愛來填補。

    在梁緒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與梁峰協議分居了。

    兩人的愛被生活磨得一點不剩,心目中帥氣的白馬王子,最終變成了一個連一句關心都不願施舍給她的吝嗇鬼。

    情傷過了好久才漸漸痊愈,在梁緒上初中的時候,她遇上了自己的第二段感情。

    袁淵是他們的舊識,都是在大院里的鄰居,外形可以說與梁峰天壤之別,不高不帥還窮。

    那時袁淵自己投拍了一部電影,但拍到一半就遇上了資金問題,文藝片從來都是沒人看懂也沒人看好,直到他來到沈美茗的面前,富有激情地講述著劇本和拍攝情況,她心動了,不光是對電影,也對這個有才華的年輕人。

    她投資了電影,甚至還主動要求唱主題曲,她沒看錯人,這部影片最終在國際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獲得了最佳影片獎,成為了東華國第一部拿獎電影,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部。

    慶功宴之後,他們墜入了愛河,但真正讓沈美茗有勇氣丟下一切追逐愛情的,是學生段殤的死。她觸動太大,下決心跟著袁淵到西北采風創作,把剛剛上高中的梁緒丟給了梁峰。

    她離家兩年,與袁淵生了一個女兒,以前只有兩個人就不會要求太多,但有了孩子之後,袁淵漸漸地無法忍受沈美茗名存實亡的婚姻,他不想孩子名不正言不順地長大。

    于是袁淵提出了讓沈美茗離婚的要求,當時她與梁峰是著名的銀幕情侶,一起上訪談,一起參加春晚,每年都要在公開場合亮相幾次。

    袁淵的訴求讓她進退兩難,也許作為公眾人物,事業與情感本就不可兼得。

    之後沒多久,袁曦就被查出了發育遲緩,在沈美茗猶豫不決的時候,袁淵一氣之下放棄了這段戀情,選擇一個人撫養女兒,並且讓沈美茗發誓不會再來打擾他們父女倆,保守這個秘密至今。

    沈美茗痛苦地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帶著一身愛的傷痛回到了原點,而梁緒也長大了,度過了沒有母親的青春期。

    她承認,梁緒的性格跟從小生長在弄虛作假的家庭中脫不開干系,是她和梁峰,讓兒子對愛情、對婚姻有著極度不負責任的認知,這都是她的錯。

    沈美茗回來之後,對梁緒彌補了虧欠的親情,她再也不奢望情或愛,因為她的自私和任性,兩個孩子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傷害,拋開一個感性的女子,她仍是一個必須要負起責任的母親。

    後來她再也沒去見過袁淵父女,這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直至今日這件事被曝光在網上。

    方青怡很佩服沈美茗,有著一個女人最原始的追求幸福的魄力。而她在經歷了一段失敗的婚姻之後,認識到愛不再是第一位,而是生活。

    所以她選擇了周江臨,因為這個男人無疑會為她和雁嵐帶來美好的生活。

    方青怡拉起沈美茗埋著輸液管的手,說道︰

    “誰說你不是好母親了?小緒一表人材、事業有成;小曦就算先天有缺陷,仍能在另一個領域找到自己的方向,他們都是好孩子,你應該自豪。”

    沈美茗點點頭,有些哽咽道︰“對,我為他們自豪。”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獨立有主見,又永遠像一個少女一樣敢于冒險。”方青怡想起了白雁嵐自殺的事情,說道︰“人都會犯錯,但我們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苦盡甘來也該享福了,你也一樣。”

    “雁嵐是個好孩子,受了常人不能受的罪,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沈美茗勸道︰“你就別再跟老周生氣了,咱們這個歲數,還有幾個三年呢。”

    是啊,時間轉瞬即逝,這是最容易被浪費也是最珍貴的東西,為什麼偏要在一些小事上爭個你對我錯,把大好的日子都消耗在跟自己較勁上。

    姐妹三個又聊了些以前大院里的八卦,什麼王少將的孫子爭家產,什麼李參謀長的老婆斗小三,逗得沈美茗暫時忘記了病痛。

    大約中午,方青怡和陳芳依依不舍地出來了,怕沈美茗體力不支,讓她睡個午覺。

    見了在外面休息室坐著的三個小輩,方青怡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白雁嵐輕聲勸解著她。

    梁緒讓她們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也行。白雁嵐和王小易都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回到病房,沈美茗已經睡著了,梁緒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就在一旁安靜地陪著,沒一會兒門被推開了。

    他抬眼一看,是陳郡山。

    像是有預感,沈美茗小睡了一下便醒了,梁緒把病床按立起來,讓她靠躺在上面。剛剛休息了片刻,她精神又恢復了一些。

    “郡山,你來了。”

    “沈老師,是我。”陳郡山坐在床邊,探身過去,說道︰“您看我是不是還那樣?跟剛畢業似的?”

    他穿得很休閑,發型隨意,走在大學校園里也只會被認為是學生。

    沈美茗笑笑道︰“你淨拿這張娃娃臉出去騙人了。”

    “瞧您說的,我這幾年可真是從良了,沒誘騙小姑娘小伙子,專心致志搞音樂,現在一個我頂過去五個我。而且自打戒煙之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兒!”陳郡山還順勢亮了亮自己一點都不雄偉的肌肉。

    “你就沒個正形。”沈美茗被他逗得很開心。

    “正形也不能當飯吃啊,我從二十一歲就放飛了,現在要改也改不回來了。”陳郡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之前在采訪里吐槽學校,您別當真,都是為了節目效果,我挺後悔當初說走就走了,沒多上您幾節課,很遺憾。”

    “我知道那時候段殤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沈美茗垂眸說道︰“也對我打擊很大。”

    “沈老師……”

    “你走了之後我停課了,想著人生苦短,任性地去實現自我,可我卻沒有做好準備承擔孤注一擲後失敗的結果。”沈美茗黯然神傷道︰“郡山,人都會死,活著的人卻不能永遠困在過去不出來,悲痛不是追憶逝者的全部,紀念才是。我想段殤也希望當咱們想起他的時候是笑著的,而不是愁眉苦臉,對嗎?”

    這句話就好像在說,等我死了,你們也不要哭著來悼念我。陳郡山沉默片刻,說道︰

    “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都無所謂,反正最重要的那個人不在了。但我現在知道,我的人生並不只是情愛,我還有我的事業,我追求的夢想,我還像那個听您講課的大學生,對一切充滿著求知欲。”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沈美茗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道︰“我到下面要是見到他,就跟他說你還惦記他呢。”

    陳郡山一點也不害臊,說道︰“這就不用麻煩您了,我每年給他燒紙都默念幾十遍‘說愛我才能拿錢’,他不敢在下面亂來,我掌握著他的經濟命脈呢。”

    沈美茗笑出了聲,搖搖頭道︰“行了,你趕緊走吧,笑得我傷口都疼了。”

    陳郡山樂呵呵地起身,假裝抱怨道︰“您怎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呢。”

    “我要謝謝你,那天我在搶救你一直都在吧,我記得醒了之後看見你了。”沈美茗叫住了在門口的陳郡山,說道︰“這輩子能當你的老師,我很驕傲。”

    陳郡山輕輕把門關上,駐足低語道︰“這輩子能當您的學生也是我的榮幸。”

    陳郡山走後,梁緒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袁淵。

    當袁淵出現在走廊盡頭的時候,他竟然覺得這個樸素的中年人有些可憐。

    他與袁淵僅有過幾面之緣,小時候在一個大院里踫上過,長大之後便沒再見過了,他從不知道這個男人與自己母親曾經關系密切。如果沒有袁曦,那他們這段不長久的戀情也僅僅是生命中一段小插曲。

    梁緒走上前,禮貌性地伸出了手,“袁叔,我沒想到您會來。”

    袁淵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這幾天都睡得不好,他一手用力回握,一手拍了拍梁緒的手背,說道︰“這些天總有記者堵在我家門口,不然我早就來看她,今天多虧雁嵐找了保鏢和車,這才把我從後門接出來。”

    “您能到就好,我媽搶救過來之後,一直念著您的名字,我想她還是有話想跟您說。”梁緒見他單獨一人,問道︰“袁曦沒來?”

    袁淵解釋道︰“我把這些事簡單跟她講了講,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出來了,我不知道她听明白了沒有,也許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我就沒有強迫她來。”

    梁緒也覺得這些個糟心事兒沒必要把一個本來心理就不健全的孩子牽扯其中,便也釋然了。剛要開病房門,袁淵突然拉住了他,問道︰

    “我听青怡說,她的病很嚴重?”

    梁緒抿著嘴低下了頭,小聲道︰“大夫說讓我們隨時準備著……”

    準備著什麼不言而喻,現在家屬能做的,就只有在她彌留之際完成一些心願了。

    袁淵示意梁緒不用陪著了,他握緊門把手,遲遲沒有開門,想到那個他曾經愛過的人已是奄奄一息,就吊著一口氣等著他的到來,心中就再也不能平靜。

    門里門外,一生一次的愛情,影響著袁淵的後半生。

    沈美茗像下凡的仙女,給了他短暫的幸福,可他們本就身份懸殊,一個凡人又如何能留住一個仙女呢?

    袁淵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下午天氣晴好,窗簾大開,冬日的暖陽灑進房間,一切都雪白而明亮。

    他走向病床上同樣那個蒼白的人,腳步是那樣沉重。

    門緩緩關上,梁緒看著病房里的景象漸漸收窄,最後的畫面便是袁淵顫抖的背影。

    梁緒沒有跟進去,他們之間一定有太多的話要說,也一定有太多情緒要傾訴,就最後再給他們一段獨處的時光吧。

    傍晚時分,安音璇來了,從電梯一下來就看到梁緒在茶水間坐著。

    “你怎麼在這?”他路過護士站跟值班護士點頭打招呼,這里的醫生護士已經習慣了見這些大明星,對待他們一如常人。

    梁緒喝了口水道︰“袁淵在里面。”

    安音璇顯然有些驚訝,又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見梁緒搖搖頭,他眼神掃向茶水台上放著的幾桶泡面,梁緒秒懂,輕笑了一聲道︰“我叫你吃飯,最少給你做個兩菜一湯。你叫我吃飯,就讓我吃這個,還得我來泡,你說我冤不冤。”

    見梁緒撕開了兩個包裝袋,他也上前幫忙,把料包分別倒在兩個桶里︰“我要給你做兩菜一湯,你可能還是得選泡面。”

    “不試試還真不知道。”梁緒端著兩桶面去接開水,他負責按飲水機。

    “那袁曦來了嗎?”

    梁緒把泡好的面放在小圓桌上,在他對面坐下,說道︰“沒有,想想也是,一孩子瞎摻和大人的事干嘛,你說自閉癥不會也受點兒刺激就要死要活的吧?”

    “那是抑郁癥。”他翻了個白眼,說道︰“自閉癥只是社交障礙、興趣狹窄,還有行為刻板。”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我參加過慈善拍賣,主辦方給科普的。”安音璇看時間差不多了,問道︰“能吃了麼?”

    “吃吧。”梁緒話音剛落,就想起來得多囑咐一句︰“你吹吹再吃……”

    “好燙!”他還是猝不及防被燙了嘴,登時眼圈就紅了。

    梁緒下意識扶著他的肩膀,湊過去要給他吹,但動作到一半突然停住︰一個前男友有什麼立場做那麼親密的舉動呢?

    安音璇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梁緒那只扶在他肩膀的手趕緊抽回來,拿了桌上一張濕巾遞過去,尷尬道︰“擦擦嘴,你每回吃面都燙著,說多少遍不長記性。”

    安音璇張著嘴自己扇了半天風,又擦了擦總算緩過來了,說道︰“我現在也不經常吃面了。”

    “周寒不給你做嗎?”梁緒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想了想周寒下廚的味道,撇撇嘴道︰“做是做,但沒有他家廚師做的好吃,想想就算了。”

    梁緒調侃道︰“還是我比他好吧?”

    他無奈笑一聲,說道︰“你好行了吧。”

    梁緒又得寸進尺地問道︰“那是不是我也比他大?”

    “吃你的面。”八年了,他還是想把泡面扣梁緒腦袋上。

    兩人剛吃完,護工就進來了,說袁淵走了。

    他們回到病房里,沈美茗精神已經有些萎靡,眼圈紅紅的,看來是剛剛哭過。

    “媽,要不要給你弄點粥?”梁緒坐到了病床邊上。

    沈美茗靠躺著搖搖頭,突然抓住了兒子的手,有氣無力道︰“別忙了,你們倆再陪陪我。”

    安音璇也走了過來,坐在了另一側,安撫道︰“沈老師,您休息吧,我在這不走。”

    “我不想休息,我有話對你們說。”沈美茗強打著精神道︰“我做錯了很多事,包括對你們兩個。”

    “如果不是當初我無心的一句話,你們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我不該干涉的,讓你們白白錯過。”沈美茗慘淡一笑道︰“在感情上,我真的很容易看錯人對不對?”

    “媽,是那時我們兩個都太年輕了。”梁緒安撫道︰“跟別人沒關系。”

    安音璇垂下眼眸,眼神中充滿哀傷,低聲說道︰“沈老師,是我對不起梁緒,也對不起你。”

    梁緒看著他,想起了陳郡山澄清的事,恨透了當年那個負氣的自己,沒有耐心,死要面子,讓最愛的人傷心離去。

    “小安,不要道歉,不要讓曾經狠心放棄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堅強地走下去。沒人可以責怪你,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我也要感謝你,讓我有幸能幫你實現夢想。”沈美茗目光如炬,堅定道︰

    “你要爬上巔峰,你天生就該耀眼。”

    學生們在舞台上大放異彩,是她最驕傲的事情,這就是身為藝術家的自豪。她雖年過半百,經歷過兩次失敗的戀情,但仍舊對唱歌充滿激情。她的學生們遍布歌壇,在各個時期掀起了非凡的風潮。太多光鮮亮麗的巨星,太多被銘記的瞬間,太多值得講述的故事,她這輩子值了,值了。

    沈美茗看向已經能在社會上獨當一面的兒子,說道︰“我性格中有很多缺陷,也做了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尤其是對家庭,對孩子。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時間去彌補以前的過錯,只能讓無辜的人來承擔責任。我從不畏懼死亡,但只要一想起你和小曦,就怕得不得了,你們都是我最牽掛的孩子,我真的很舍不得。”

    淚水從蒼白的臉頰劃過,她抽泣著說道︰“小緒,媽媽本來就不能陪伴你走完一生,我們現在要提前告別了。”

    “媽。”梁緒緊握著她的手在嘴邊親吻,哽咽道︰“您不是一直說想吃我做的飯嗎?音璇已經做了好幾天小白鼠了,我下廚的水準又回來了,您還沒嘗嘗……”

    沈美茗緩緩眨了下眼楮,眼里最後一絲光芒逐漸散開,暗淡了下來,她閉上眼楮,沉睡過去。

    直到凌晨四點,安音璇突然醒來,發現自己趴在病床邊上睡著了,他看了眼檢測儀器,數字還算正常,梁緒則裹著個毯子睡在了沙發上,兩只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只得搭在一邊,姿勢很不舒服,微微蹙著眉。

    他悄悄走過去,把毯子往上拽了拽,又伸手扶平那皺著的眉心,看著這張英俊的睡臉猶豫片刻,屈起食指在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可能是力度太小,梁緒只是頭往旁邊縮了一下,繼續呼呼大睡。

    他抽回手,負氣道︰“讓你老對我胡說八道。”

    飲水機的一次性杯子用完了,安音璇有些口渴,便打開病房門去了茶水間。狹長的走廊里燈光明亮,非常安靜,只能听見他有節奏的腳步聲。

    白色的地板,淺藍色的牆壁,淡淡的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他把略長的一側頭發別在耳後,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到茶水間門口的時候,護士站突然發出急促的報警聲,他一下子精神起來。這層有十幾間病房,幾乎都是重癥,每個病人都有可能發生突況。

    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愣了愣神,猛地轉身大步往回跑。頭頂的白熾燈一盞盞快速劃過,他凌亂了腳步,跑亂了頭發。

    拉開病房門,打開燈,只見檢測儀的數字不斷下滑,他喊道︰

    “梁緒!”

    病房醫生和幾個護士陸續跑進房間,開始查看沈美茗的狀態。梁緒也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看見房間里突然進來這麼多人,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大夫,我媽怎麼樣了?”

    住院醫看了下瞳孔,跟護士說了幾句話,抬起頭說道︰

    “最後的時間了,你們家屬陪在她身邊吧。”

    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仍然無法平靜地面對。

    沈美茗沒有醒過來,在睡夢中去世了,安音璇看著監護儀上的數字慢慢減少,波動幅度也逐漸平緩,直到變成了一條平直的線,也證實著一個生命的離去。

    醫生宣布了死亡時間,梁緒簽完字就捂著臉出去了。安音璇沒攔著,強忍著悲痛跟護士交接後續的遺體存放事宜。

    跑了幾個地方辦手續,梁緒才回來,身上有股濃郁的煙味兒,眼眶通紅。

    周寒早上來接他,他坐上車疲憊地閉上眼楮,說道︰

    “沈老師剛剛去世了,送我回自己家吧。”

    周寒拉著他的手,一路都沒有放開,陪著他進了家門,他按住了周寒伸向開關的手。

    “別開燈。”

    話音落下,他就撲進了周寒寬厚的懷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窗簾關得嚴嚴實實,房間暗不透光,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崩潰的模樣。周寒的大手撫摸在他後腦,無聲地安慰著他。

    這世間,對一個人觸動最大的,便是直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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