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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3月了，開春了。
走在校園里，已經可以看到每棵柳樹都吐新芽兒了，走近後過去聞一下，還能嗅到新芽兒的味道。這樣的感覺真的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相信不論誰看到這一片綠色，內心應該是禁不住地欣喜，感覺一切都是新的開始，而那種發自內心的動力也會油然而生的吧。
3月初，學校召集初一年級的班干部開了一個會，探討3月12日的植樹節活動如何做。學校讓同學們以班級為單位，每2個班級組成一個小組，自行決定一個地方去植樹。那就是初一的8個班級自由組合成4個小組，自行選擇4個地方去植樹，且每個班級植樹結束後寫一篇總結上交到學校。
初一二班和三班的班主任是夫妻關系，所以他們自然馬上就組合成了一個小組，他們可以優先選擇，就選在了在學校里植樹，主旨就是讓學校里充滿生機勃勃的景象；初一四班的班主任和初一七班的班主任都是數學老師，他們也自行組合在了一起，這是第二個馬上做出決定的小組，他們選擇了一家幼兒園，主旨是代表著成長的希望；最後還剩下4個班級，我們的班主任一點都不著急，他說讓別人先挑先選，他做最後剩下的那一組。這個時候一班也還沒有選擇，我心里嘀咕︰希望和一班分在一起啊。
最後4個班級的班主任決定抓鬮的形式來決定。所有同學都圍著幾個班主任看。“一班，我們和一班。”班主任回頭一邊給同學們說，一手搖著手里抓鬮的紙條。我听到這個消息後，用手拍著自己的胸口，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人群中有人驚叫了一聲，大家突然張望看是誰在驚叫，大家看到張雲立刻捂住了嘴。班主任問她︰“你興奮什麼啊？”她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
我們班主任和一班的班主任一起商量去哪里，也問同學們想去哪里。這個時候尹飛突然站出來︰“我覺得我們去敬老院挺好的。”張雲大聲附和︰“好，好。”班主任問大家還有其他想法嘛，沒有同學說話。于是就這樣很簡單地定下來了。
大家準備好工具，就出發了。
等大家都到了敬老院的時候，學校拉的一輛卡車的小樹苗也已經到了敬老院的院兒里。這里的環境還不錯，剛入大門口就有一面影背牆，上面寫著︰真心誠意服務老人。過了這面影背牆，出現在眼簾的是一座假山，假山右邊有一個人工瀑布，這也叫有山有水了，假山左邊是一個小花園，那我她們就要在這片小花園里植樹了。
大家開始忙碌起來，2個人自由搭配，一個人挖土，一個人扶著樹，大家有說有笑，看起來比上課要開心的多。
我和班里的一個同學一起種一棵柳樹，我們剛剛種完，抬起頭，便看到前面，張雲在尹飛旁邊，忙著給樹澆水，還一邊問尹飛累不累，還需要她做什麼的話。尹飛一邊說著謝謝，一邊說著不用了。突然，張雲拿手絹給尹飛的額頭擦汗，當我看到這一幕，“啊”的一聲喊出來了。這一聲被尹飛听到了，轉頭看了一眼，當他看到是我的時候，他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們兩個人的眼楮突然相遇對視，沉默了許久。
尹飛，突然跑過去，拉起了我的手說︰“走，我們一起去種銀杏樹。”我懵了︰尹飛怎麼會拉她的手，還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尹飛把我拉到小花園的一角，對我說︰“讓我們一起種一棵銀杏樹吧。”我問他︰“你剛才怎麼會拉我的手？”尹飛的臉紅了，低著頭不敢看我，吞吞吐吐地說︰“我想和你一起種銀杏樹。”銀杏樹，這個詞卻讓我想到了汪樹峰，想到了那個再也追不回的悸動。“你想不想？”尹飛把我從回憶中拉回。我說︰“為什麼要種銀杏樹？你很喜歡銀杏樹嗎？”尹飛這個時候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說︰“銀杏樹代表著長壽，意思就是長久。我希望一切事情都要長久。”“長久？代表長久？我才不信呢。肯定不信。”我也很堅決地說。尹飛一邊鏟土，一邊說︰“我，你過來幫我澆水，我希望這棵銀杏樹結果子的時候，我和你可以一起過來看它。”“哈哈，哈哈，你在開玩笑吧？听說銀杏樹要15到20年才結果子呢，那個時候我們都快30多歲了吧，要一起？來看它？你確定嗎？那個時候我們都好老了啊。你會在哪里啊？”我哈哈大笑地說。“我是認真的！等你30歲生日的時候，我們一起過來看，不見不散！”尹飛突然很嚴肅地對我說。
我愣在那里，尹飛打斷我︰“快，我們一起來種。”
學校運到敬老院的小樹苗，同學們全部都種完了。這個時候所有同學都熱的出汗了，有的同學一手拿著鐵杴，有的同學一手拿著澆樹的水壺，蹲在地上休息。
我突然問尹飛︰“現在我們都已經把植樹的任務完成了，那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多做點什麼呢？”尹飛一听，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說︰“好啊，反正這一下午都不需要上課，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听之前的師哥師姐說他們做活動的時候也來過敬老院，一般是幫助老人梳梳頭發，剪剪指甲，或者可以給老人們唱歌，跳舞，還有，還有……”“停！”我喊了一聲。“我不想這樣。之前的師哥師姐們都這樣做，那我們為什麼不換一種方式呢？估計這些老人們也都膩了，煩了吧。我覺得如果都這樣做的話，老人們會覺得很乏味，沒意思吧。這樣不好，我覺得這樣非常不好。”尹飛問︰“那你說怎麼樣會好？”我故作神秘地說︰“跟我來。”
我用手拽著尹飛的衣服，跑到敬老院的宿舍區。在這里，老人們都坐在宿舍門口的板凳上，在春天3月暖暖的陽光下，老人的臉上顯得一片祥和。我小聲地在每位老人的耳朵旁邊說著悄悄話，一個接一個，我跟所有的老人都說了一遍悄悄話。然後又跑去跟班主任說了幾句話。班主任沒說話，但點了點頭。
我又跑到宿舍的前面，對大家說︰“同學們，咱們的爺爺奶奶們，有話給我們說。請大家集合到這邊來，我們來听爺爺奶奶們給我們講故事。”同學們一听是講故事，都很快跑過去圍在宿舍的門口。這個時候我轉向宿舍的門，對著所有的老人說︰“我們自己也都有爺爺奶奶，現在他們年紀大了，但是他們生活的都很孤獨，因為他們想跟人說話，而他們的孩子，就是我們的爸爸，媽媽，叔叔，大伯，姑姑都不在他們身邊。他們很想跟人聊聊天，每次我去看我自己的爺爺奶奶家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對我講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而這個時候我就特別佩服自己的爺爺奶奶。但是現在他們老了，卻沒有孩子可以陪著他們。而一年又一年地看到自己的爺爺奶奶越來越老的時候，心就就感覺特別地難受，特別地心疼。可是除了多陪陪他們，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會讓他們感覺好受一點。今天我們過來植樹，是希望給敬老院里的所有爺爺奶奶們帶來一些快樂。而今年我們不會像以前師哥師姐們一樣跳舞，唱歌給您們。因為我們知道您們也想跟我們說說話，很想找我們聊聊天。那今天就請爺爺奶奶們和我們聊聊天吧，或者是您們想對我們說些什麼，或者是您們有沒有什麼年輕時候的故事可以講給我們的，甚至是有什麼後悔的心事可以告訴我們的，讓我們也學習一下。”同學們听完我講了這麼多話，都一個個地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看著我。但接著大家都喊道好，好，好。
我說︰“首先請我們這位奶奶給我們講一下她想說的。”我指著在宿舍中間門口的一位奶奶說著。只見這個時候尹飛趕緊跑過去，把這位奶奶慢慢地從板凳上扶起來。她，一臉的皺紋，眼皮已經很松弛了，耷拉下來了，眼楮就只留著一條縫，頭發已經花白了，找不出一根黑發。她站起來的那一刻，神色里有一絲精神。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每一個字都講得很清楚，她說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說過心里話了，她說她的老伴兒很早就走了，她的三個孩子全部都在外面打工，一年才回家一次，現在她只能留在敬老院里，她說她今天就把心里話說出來，害怕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說了。大概意思是她的老伴兒不是她想嫁的人，她喜歡的那個人的爹娘不同意他們在一起。這個事情是她一輩子的痛。她羨慕現在的年輕人可以自由交往，但是她同時還對同學們說他們現在太小，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再談找對象的事情，因為她也後悔她沒有讀過書，說自己一輩子沒有什麼出息。當她說完的那一剎那，我看到她的眼楮一直在眨，好像是要快流眼淚的樣子。
輪到第二個奶奶講話的時候，她卻彎著腰，背對著同學，說要去宿舍里拿個東西。大家都很好奇地等著，想知道她去拿什麼。一會兒後，同學們扶著她從宿舍里走出來，她雙手抱著一個棗紅色的木頭盒子，然後雙手哆嗦著把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厚厚的但是已經發了黃的一張紙。她指著這張紙，說讓旁邊的一個男同學幫她讀一讀。這位男同學很認真地讀起來︰梅梅，我想做點有出息的事兒，所以我才去當兵的，希望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會怪我。我也想出息了再娶你更有面子。但不知道這一走就是3年，後面到底還有幾年才能回去，我真的不知道，因為現在戰爭還沒有結束，我白天打小鬼子，晚上就想你，晚上做夢經常夢到你。夢到你就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好想打完鬼子後馬上回去就可以娶你。梅梅，你可以等我嘛？等著我回去娶你。你的豬哥哥。讀完了，這位老奶奶已經止不住眼淚了，她說她的豬哥哥再也沒有回來過，她不相信他死了，她等了他10年，等成了老姑娘，被街坊鄰居說了很多閑話，也就再也嫁不出去了。最後她那雙布滿皺紋的右手抹了一下她的眼淚，說了一句︰“我不後悔啊，我不後悔。”听完這個老奶奶的故事，我竟然哭了，眼淚不停地流下來，不知道是覺得這位老奶奶可憐，還是覺得這個故事太讓人難受了。
還有一個老爺爺的故事，也讓我印象深刻。他的年紀雖然已經很大了，但是從他的面容中可以看出來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俊俏的人。他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地把頭低下去，顯得非常愧疚和不好意思。他滿臉的後悔相，他說因為年輕的時候不懂事，生活又很困難，便學會了偷雞摸狗的事情，後來雖然他戒了，但連個活兒都沒有人願意給他介紹，所以一個技術活兒都沒有學會，種了一輩子的田，到最後也沒有留下什麼錢，只能到敬老院里來養老了。
听到這些話，這些故事，我心情很沉重。同學們回學校的路上，幾乎沒有人說話。我走的很慢，低著頭，不說話，一直反復在想剛才那些老人的話。這個時候，尹飛突然也慢下來，問我怎麼了。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尹飛就這麼陪著我一直沉默地走著，突然我轉向尹飛，問︰“你剛才說的等我30歲生日的時候，你會和我一起來看我們一起種下的那棵銀杏樹。你這句話算話嘛？”尹飛嚴肅起來說︰“當然算啊。不是給你說了嘛？一定會的！”我不依不饒︰“那如果到時候，你不來怎麼辦？”尹飛說的很堅決︰“沒有如果，肯定來！“我突然笑了，大聲地說︰“如果你不來，我就揍你。“尹飛面對我，倒著跑，一邊跑，一邊說︰“過來揍啊，過來啊。”我們打打鬧鬧地一路跑回了學校。
這是第一個男生在我的生命中，給我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