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思恭的喜悅之意溢于言表,情緒癲狂到似乎即刻便想將張重輝給撕爛咬碎一般!
許是壓抑了太久,急需要一個興奮的點來排泄多日以來的怨氣。
向來謹慎多疑的駱思恭,此刻居然還渾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之處。
直到那‘好多好多的雕版’全都擺在了駱思恭跟前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一時間,駱思恭的癲狂笑容死死凝固住了,嘴角的弧度還未來得及消失,雙眼中卻早就已經爬滿了不可置信與恐慌!
“怎麼會這樣!?”駱思恭突然大吼一聲,他一把將零零散散的雕版抓起,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些雕版中並沒有零散的活字雕版,有的只是一小整塊,或者只有幾個字連在一塊兒,專門定制的雕版。
雕版數量之多,錦衣衛直接就是搜出了整整好幾大箱!
雕版種類之繁雜,雜到雕刻的內容,竟然連《三國演義》中的一句書摘都有!
然而,盡管雕版的數量之多,種類之雜,可這一大堆的雕版,卻是沒有任何一個的雕刻內容,與那‘妖書’的內容相同!
從勢在必得的喜悅,頓時滑落為‘一場空’,這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本就壓力極大,且心理也有‘問題’的駱思恭徹底崩潰了!
駱思恭氣得一把將手中亂七八糟的雕版狠狠砸到地上!又惡狠狠地將縮在于慎行背後的張靜修給用力拽了出來!
速度之快,于慎行是想攔也沒能攔住,更不提緊接著,他自己便也被錦衣衛給團團攔住了!
“說!你們究竟把妖書的雕版藏在哪里了!”
駱思恭惡狠狠地掐著張靜修的脖子,臉上表情猙獰到似乎想把張靜修給活活掐死一般,大怒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事情都是張重輝指使你干的!好你們兩個小子!居然敢合起伙來,接二連三的耍老子!
一個月前進京的人是吧!散播妖書的人肯定也是你!快說!你到底是怎麼散播妖書的!快說!”
張靜修被駱思恭掐得滿臉漲紅,話都說不出來了,然而駱思恭卻是一點想要松手的意思都沒有!
駱思恭很是憤怒,憤怒到都快要忘記了,自己這樣掐,是能夠把人給活活掐死的!
這突如其來暴怒,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懵的,許多人都還不清楚駱思恭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生氣。
畢竟早在搜出一大堆雕版之時,大部分人都已經反應過來了一件事。
那就是︰妖書就只有一頁而已,才幾個字啊?就那麼點字,哪兒就用得著那麼多雕版了?這一看就有問題啊!
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似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然而,唯獨駱思恭除外。
沒有人理解駱思恭為什麼會突然這般生氣,但轉念一想,其實也能猜到是何原因。
眾所周知,駱思恭這個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向來都是極其敏感、多疑且自負的。
如今自負的指揮使大人犯了如此大,且如此明顯的一個錯誤,惱羞成怒之下,氣急敗壞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一時間,眾人皆在心中如此腹誹,再看那暴怒之中的駱思恭,憤怒的像是一頭要吃人的豹子一般!
此刻的駱思恭已經被憤怒給沖昏了頭腦,滿腔的怒意溢于言表!值得一提的是,他已經快有十年都沒有這麼失控過了!
上一次這樣失控時,有張簡修在旁邊攔著他;然而這一次,他身邊連陳印都不在。
“駱思恭你瘋了嘛!快松手!會出人命的!”于慎行大聲阻攔著。
然而駱思恭似乎真的已經瘋了一般,根本听不進去話的他,只知道一邊掐著張靜修,一邊大聲喊道︰“你快說!”
張靜修被掐的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怎麼可能說得出話來,其實他真的很想對發瘋中的駱思恭說一句︰
“哥我說還不行嘛!但你能先把手給撒開嗎?”
于慎行真的快要被急死了,眼看張靜修都快被掐斷氣了,情況緊急之下他突然眸光一閃,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一樣,急忙大聲喊道︰
“張重輝說了!張簡修有話拖他帶給你!”
此言一出,駱思恭頓時怔住了!
“什麼?”駱思恭疑惑間一把松開了掐著張靜修脖子的手,轉頭看向于慎行的同時,他有些激動地問道︰
“張嗣哲帶話給我了?什麼話?”
于慎行見駱思恭總算是松手了,這才松了口氣,道︰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總之張太……張重輝昨天來找我借錢時,有拖我帶這句話給你。他還說你要是想知道是什麼話的話,得親自去找他。”
這一次,駱思恭沉思住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在捂著脖子瘋狂咳嗽中的張靜修,片刻後,才下令道︰
“先把這小子押回詔獄里頭去,再找申家人來認一認,看看他們在八月二十那天見到的那個‘張重輝’,到底是不是這小子!”
駱思恭吩咐完,即刻便想要動身,主動去找張重輝。可在踏出幾步之後,他似乎才想起什麼一般,頓時便氣道︰
“居然想讓老子主動去找他?他什麼身份也配?來人!直接去趙家,把張重輝那小子給我押到詔獄里頭來!”
話音落下,駱思恭正要氣沖沖離開,誰曾想于慎行居然開口喊住了他!
“等一等!”于慎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表情甚至還有些惶恐,道︰
“張重輝還說了一句話……他說你要是不主動去找他的話……你會後悔的……”
駱思恭聞言當即便又怒了,噴出一句道︰“尻!娘的這小子!到底又想耍什麼花招!”
于慎行也不知道張重輝到底想要耍什麼花招,他只知道張重輝現在做的這些事情,他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張重輝先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挑明了不想與于慎行私下見面並談話。結果一轉頭,又親自到于慎行府上借起了銀子!
此時此刻,于慎行的腦子已經糊成了一團亂麻!
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張重輝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知不覺間,于慎行突然回想起了,張重輝昨夜來找他‘借錢’時,脫口而出的那句‘天方夜譚’之語……
“可遠啊,這錢等我為自己平反之後,會加倍還給你的,你放心。”
“啊……啊?什麼?你……你說什麼?”
“時間來不及了,宵禁已經開始,我得趕緊走了!另外我家老六就拖你辛苦照顧了,告辭!”
“誒……你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
再次回想起張重輝說的那句‘天方夜譚’之語,起初還覺得有些好笑的于慎行,此刻只覺得……
既好笑,又離譜,更扯淡了!
為張居正平反?
怎麼可能平反成功啊!
皇帝陛下那麼厭惡張居正,怎麼可能給張居正平反!?
要知道,皇帝陛下要是真給張居正平反了,那性質就相當于,當著全天下百姓們的面!啪啪啪!自己狂扇自己這個‘天子君父’的臉!
打臉的同時,更是在對全天下的大明子民們說︰朕這個皇帝!錯了!
眾所周知,皇帝陛下連罪己詔都不肯下,下了還要耍賴拿回去的那種!
這樣一個好面子的君主,怎麼可能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承認自己錯了?
所以為張居正平反這件事,簡直就是危言聳听!天方夜譚!
于慎行嚴重覺得張居正啊不,他嚴重覺得張重輝瘋了!
亦或者說,于慎行更認為張重輝隨口一提的‘平反’一事,其實是在為‘還錢’一事,而隨口找的一個理由借口罷了。
于慎行真的很想對張重輝說︰“你不想還錢就直說嘛,干嘛要用這種扯淡的理由作為借口啊?大不了不還就是了,我于可遠又不差這些錢……”
……
趙府。
趙士楨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才總算是將張重輝給‘留’了下來。
但留下來的‘代價’則是,接張允修這個親家叔回來住。
趙士楨很不願意,但沒辦法,只好咬著牙答應下來。
張重輝見趙士楨一臉痛苦,他勸說道︰“趙大人,你真的不用勉強自己,我一個罪臣之後,如今又被牽扯進了妖書案中,我留下來只會牽連到趙家,真的,你要不還是另擇佳婿吧?”
“賢婿!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一次,趙士楨居然生氣了,他嚴肅道︰
“若我趙某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的話,我早就在你們張家被查抄之後,與其他人一同結伴上門,逼你們退婚了!
我趙某一生重情重義,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輩了!如今你雖被妖書一案牽連,但我絕對不會因此而嫌棄你,更不會因此事而悔婚!”
趙士楨說的很是坦蕩,似乎他的確就是這樣想的一般。
其實從某種‘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的角度上來看,趙士楨的確認為自己就是這樣‘坦蕩’的一個人。
就像他的女兒趙嵐英一樣,趙嵐英也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很‘瀟灑’的‘女俠’。(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