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寧的話自然已粉飾過，可甦念惜親眼見過裴秋月的跋扈，不用細想都知曉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兒。</br>也不忙著去替宋琪分辨什麼，只是好奇地看著旁邊一枚三足金蟾的香爐，伸出手扇了扇，問︰“聖人，您這兒點的什麼香？”</br>裴明道正在翻看外族進獻的禮單，聞言抬眸掃了一眼，笑道︰“味兒怎麼樣？”</br>甦念惜搖搖頭，狀似無意地問後頭還跪著的宋琪，“宋先生可知曉？”</br>聖人瞥了一眼。</br>裴明道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回稟郡主，草民斗膽，猜測此香乃是降真香。”</br>本神色尋尋的裴明道抬起了頭。</br>“降真香？”甦念惜一臉的新奇，“這是什麼香？我竟從未听說過。”</br>宋琪道︰“降真香，生海南諸山。《仙傳》有言，‘拌和諸香，燒煙直上，感引鶴降。醮星辰，燒此香為第一，度功力極驗。降真之名以此。’故而道家仙人修煉時，常以此香引靈力入體。”</br>他微微一頓，再次說道，“另，《本草品匯精要》中有提到，‘燒此香能引鶴降，功力極驗，故名降真，宅舍怪異燒之，可闢邪。’故而，降真香也可安于宅室。”</br>他剛說完，甦念惜就無奈地捂住腦袋，朝上首看去，“不行了不行了，我一個連字兒都不全的大糊涂，被宋先生幾句話給繞得腦子亂成了漿糊。聖人，宋先生說得對不對啊？”</br>裴明道失笑，搖搖頭，點她，“你啊，都快嫁去東宮了，這般糊里糊涂的，要怎麼是好？”</br>甦念惜鼓了鼓腮幫子，“有聖人在，還有人敢欺負您兒媳婦不成？”</br>一旁，裴秋月的臉明顯扭曲了下。</br>裴明道听得直笑。</br>甦念惜也跟著笑，“那宋先生有沒有糊弄我呀？”</br>聖人朝宋琪看了眼，點頭，“說得不錯。知曉降真香的人可不多，你從何處知曉此香？”</br>宋琪忙拜下，“啟稟聖人，草民從前讀書時，在一處道觀借宿過數年，常為觀中天尊上香掃塵，曾見過真人祈福時燃燒此香。”</br>一听宋琪還有這種經歷，裴明道明顯對他多了幾分親近，“何處的道觀？”</br>宋琪伏在地上，道︰“啟稟聖人，是揚州一處早已破敗的道觀，觀名‘逍遙’，觀主是個灑脫不羈的真仙，草民北上時，他已駕鶴西去。”</br>裴明道惋惜地搖搖頭，看著宋琪，笑道︰“難怪瞧著你有幾分道家之氣。”</br>“草民惶恐。”</br>裴明道看他雖道著惶恐，語氣重卻並無卑顏屈膝。</br>笑了笑，又問道︰“你既在道觀中學習過幾年，對道家之術，可有了解？”</br>甦念惜垂下眼簾，掩下眼底笑意——台子搭起來了。</br>而那邊，跪著的宋琪神色平靜地直起身，道︰“啟稟聖人，草民在觀中曾看到《莊子•天下》中所述，道術將為天下裂。”</br>本是坐著的裴明道眼前一亮，站了起來。</br>宋琪繼續道︰“又有‘天下之治方術者多矣，皆以其有為不可加矣。古之所謂道術者，果惡乎在？’”</br>“道教中人常有“道無術不行”的說法，就是說“道”寓于“術”，行術就是演道之意。”</br>“其中演道又分修煉與修行。修煉含內丹，外丹，服食，導引等。而以道術修行者，則多有符咒、驅邪、伏魔、降妖、消災、祈禳、縱橫、兵法、神仙術、闢谷術等。”</br>裴明道听得幾乎入了神，已走到了宋琪的近前，道︰“所以，你以為，如何才能修煉得道，乘羽化之境？”</br>宋琪看著近在咫尺的明黃袍角，不卑不亢地說道︰“啟稟聖人，草民**凡胎，不敢窺天道之途。”</br>裴明道微微皺眉。</br>不想又听他說道︰“不過，草民曾听逍遙觀的真人說過，‘洞源與洞明，萬道由通生。’”</br>裴明道頓時來了興致，問︰“何解？”</br>宋琪道︰“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興。初曰通䣳𡘾@臥煌ㄉ瘢 趙煌 欏Ｍ蟯 燒媯 辣傅清貳！ lt;/br>裴明道愣住，細細領悟這句話，竟一瞬有種通透之感！</br>心下震動，看向宋琪的眼神已變得不同。</br>正要再問。</br>小海踩著小碎步走了進來，低聲道︰“聖人，外間皇後娘娘與悅嬪求見。”</br>裴明道興致驟然被打斷，眉頭一皺，朝旁邊看去。</br>四公主低著頭，裴秋月眼淚汪汪。</br>甦念惜笑道︰“想來是兩位娘親听到了消息，這才匆匆趕來。長公主殿下還沒到嗎？”</br>裴明道皺了皺眉——這兩人比長公主還先到，顯然是早收到了消息。</br>擺手，道︰“讓她們進來。”又看了眼宋琪，道︰“宋月關是吧？起來說話吧！”</br>宋琪心下驟提！</br>起身時，朝甦念惜看了眼。</br>目光交接的一瞬，兩人都明白——宋琪已踩上了甦念惜給她搭好的台子。</br>一步一步，讓他憑借才學，得了聖人不一樣的青眼！</br>他垂首，站在了一旁。</br>裴秋月卻已恨得牙齒都咬緊了，見著悅嬪進來，立馬乳燕一般飛撲過去，一把抱住悅嬪就哭了起來，嚷嚷道︰“阿娘！壽陽又伙同旁人欺負我！嗚嗚嗚……”</br>這個旁人……</br>甦念惜歪歪頭——這話說的，好像把她也拉扯進去了？這六公主，心腸怕是壞得都流膿了吧？</br>她笑著福身，“見過皇後娘娘，悅嬪娘娘。”</br>王釗斕將四公主攬進懷里，心疼地問︰“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去看望太子嗎？怎麼跑去賜福殿了？”</br>壽陽公主窩在皇後懷里，朝灰影瞥了眼，低聲道︰“就是想去看看菊花，沒想到老六又跟著我……”</br>“你胡說！我才沒有跟著你！是你自己跑去給別的男人獻媚！”裴秋月猛地叫道，“我看你分明看中了這個男人，想讓他給你當駙馬！”</br>“六公主！”悅嬪驚得拉住她，“四公主的駙馬自有聖人與皇後做主，哪有她自己去挑選的？你莫要胡說！”</br>四公主也連連搖頭，“我才沒有！阿娘，我只是听說他是斗詩大會的魁首，所以想跟他說說話，我沒有想讓他做駙馬！阿娘，你信我！”</br>她眼淚都要下來了，求著皇後娘娘信她，眼楮卻不住地朝另一邊看去。</br>原本站在一旁看戲的甦念惜忽而挑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邊垂首靜默的灰影。</br>——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