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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倘若選錯了路,不敢後悔,又不能恨自己,就總要是有一個人可怪的。
這點經年的怨懟在他往後算不得光彩的演藝道路上不斷發酵,最終積淤成了難言的怨毒,在他能把沈滄踩到腳底下的時候達到頂峰。倘若他能踩得沈滄徹底不能翻身倒也罷了,可偏偏沈滄這過了氣的家伙陰魂不散,簡直成了扎在皮肉里的一根陳年舊刺,稍微一踫,就鈍痛得鑽心。
“以後別他媽讓我在劇組看見你。”
他用鞋底狠狠地碾碎了那半截煙頭,像是在踩踏什麼假想中的仇人,猩紅的火光猛地黯淡下去,在面色慘白的工作人員身前冒出一縷微弱的青煙︰“江、江哥——我,我...對不起,您...”
“給老子滾遠點。”他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個斷續的道歉。
清清白白江以然?顧長行回想起粉絲的控屏和江以然樹立的那一派陽光單純形象,微妙地挑了挑眉峰,這江以然,做人未免也太猖狂。
他決定再接著看一看。
既然是暗中觀察,顧長行自然不會選擇大路,枝繁葉茂的行道樹和樓群間林立的廣告牌給了他無數可以落腳的地方,這太輕易了,暗沉的天色和密布的陰雲是絕佳的偽裝,他幾乎是在這個城市的上空飛掠而過,巧妙地避開那些不知疲憊的攝像頭,精準地鎖定住目標。
疲憊的人群低頭看著手機,步履匆忙地穿過變幻的紅綠燈,對左右所有與己無關的事物都漠不關心,更絕不會知道有人在他們頭頂雨燕一般穿行。
江以然謹慎地朝四下張望了片刻,他的確如外界所言一般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所以才急切地需要從女孩兒的崇拜與溫軟里找到一些自尊,又或是發泄的途徑。當然了,他也不介意給對方編織一個類似于愛情的好夢,這種甜蜜的幻覺也如藥物一般,讓他不斷被撕扯的內心感到一點慰藉。
這是一次私人的行程,所以江以然輕車熟路地甩開了助理,經紀人,以及自認完美的沒被任何狗仔或者私生捕捉到行跡。
其實他已經足夠警惕了,但可惜招惹上了過于強大的獵手。
顧長行身形輕盈得幾乎像一縷月光,比晚風都還要溫柔,一個活人悄無聲息地落在枝椏前端,卻連將落的樹葉都未被驚動,渾然不覺這樣一位不速之客的造訪。
夜色喧囂,欲望涌動。
城市燈火通明,男女動作匆匆。畢竟情愛只是多巴胺引發的錯覺,唯有利益與欲望永恆。
而高處的鏡頭忠誠地記錄了這一切。 嚓幾聲快門摁動的輕響,在黯淡的星幕下仿佛嘲意的低笑。
江以然渾然未覺。
這也是他如今為什麼如困獸一般在樂符傳媒的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的緣由。
“以然,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經紀人憂慮地詢問,反復和他確認還有沒有被拍到情節更為嚴重的照片。他在盛怒之下砸碎了茶幾上的一應事物,粉絲送來的新鮮花束混著玻璃渣摔落在地板上,花汁和冷水把地毯髒污了大半,一室狼藉。
“我不知道!”江以然暴躁地怒吼出聲,這根本不是平素那些狗仔的手筆,他恨恨咒罵了一句髒話,有這個水平,怎麼不去國安局搞情報,跑娛樂圈里弄八卦?
“要不要問問那位金先生?”經紀人小心翼翼地勸道。
“不能問……”他頹敗地靠在沙發上,另一部手機上不斷傳來消息的提醒,女孩兒孜孜不倦地發來關切安慰的話語,情真意切,卻又惹人厭煩。
“去發聲明。”江以然沒有回復,他被酒精浸泡的大腦痛得厲害,干脆不勝其擾地徹底關了機,眼底泛起疲憊的血絲。
工作室反應神速地出了聲明,說是被拍到的只是普通女性友人,並強調在場的還有其他工作人員,是集體性的聚會活動。
但哪怕避開了上升期偶像談戀愛這等大坑,一邊賣著敬業人設,一邊在拍攝期間幾次前往夜店蹦迪,效果也實在大打折扣,再配合前一波反黑中各路放出的證明食用,反諷效果當真絕妙,打臉之聲不絕于耳,光是前來嘲諷的真假路人就足以讓江以然的粉絲心力交瘁,再不復之前大軍出征的囂張氣焰。
顧長行饒有興致地翻看著工作室的聲明和底下的評論,他仍有一張尚未放出的底牌,眼下也應該到了合適的時機。
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一波照片來的更是洶涌澎湃,拍到的是兩人一齊進入了酒店房間,又在度過一整夜後才離開。
這照片清晰地簡直像是懟著臉在拍,讓粉絲連否認的話都說不出來,倒是有些倔強的技術流粉絲,通過角度光線背景等若干線索,分析說這種照片如果是真的,只可能是在酒店外面二十七米高的大樹上拍的,但按照拍攝時間,酒店周遭往來記錄里根本沒有大型設備調動的痕跡,試問怎麼可能有人上去?
顧齋主面對這樣的言論只冷笑一聲︰傻了吧,沒見識的現代人,我會輕功。
吃瓜群眾熱情高漲,各路大神紛紛上陣,卻只能驗證一句話︰不是p的。
霎時間如滾油鍋里潑水,江以然的粉圈轟然炸做一團,脫粉,粉轉黑,好不熱鬧。有些固執不肯相信的粉絲發聲質問,只有這一張圖能說明什麼,看圖說話,造謠司馬,被迅速地頂了上去,仿佛垂死掙扎的一聲怒吼,困獸猶斗,瘋狂反撲,里面還有好些顧長行頗為眼熟的id,都是在沈滄家的超話里見過的。
顧長行翻著她們的微博笑意愈冷,以為我親自在樹枝上蹲了半宿,那風是白吹的?
今天不捶死你們哥哥,我都對不起我熬的夜。
顧齋主讓她們求錘得錘。
營銷號這次給了九宮格加小視頻,清晰,連貫,信息量極大,故事性極強。
輿論徹底倒戈。
江以然家的房子塌了大半,一連串精準打擊下來,就算是萬里長城也得砸跨了一段,更何況是建起來也沒太久的小民房呢?顧長行對這個結果倒也稱不上滿意不滿意,讓江以然脫了層皮是不假,只是可惜沈滄的角色是搶不回來了,受過的委屈也不會因此抹殺。他枕著手臂刷微博,余光落在那只倒霉的玻璃杯上,沈滄寄來的那包茉莉花茶還沒喝完,焙干的珠白花蕾在蒸騰的熱氣里起起伏伏,配合著杯壁上留下的斑駁指痕,還挺有一種後現代藝術的奇異美感。
得,就當是還這一包手制茉莉花的情誼,救命之恩還得另算。
茉莉花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管我什麼事,我都做成茶了為何還要帶我出場?
顧長行並不欲牽扯旁人下水,可這件事情卻遠沒有就此結束。
不等剩下那批不離不棄的真愛粉打掃好自家煙塵四起的斷壁殘垣,原本照片里面目模糊的女主人公被迅速扒出是江以然的大粉,她本身就有幾萬粉絲,爆出之後評論區當即淪陷,緊接著微博小號也被扒了出來,女孩兒那點遮掩又忍不住炫耀的心思在公眾面前暴露無遺,無論是行程時間點,還是男方偶爾出鏡的一截手臂,半片衣角,全都被“細心網友”拿放大鏡一幀幀地辨認,一一都對應的上。
睡粉石錘。
微博一片嘩然,深感受騙的粉絲,看熱鬧永遠不會嫌事大的吃瓜群眾,牆倒眾人推的別家粉絲,亟待賺流量博眼球的營銷號,包括蹭熱度的二十八線,謾罵的,嘲弄的,痛哭的,叫好的,紛紛下場,場面一派群魔亂舞的熱鬧。熱搜上“江以然睡粉”一個深紅的“爆”字掛在後面,吸引眼球到了極點,哪怕是顧長行沒關注後續,這後續也上趕著要送到他眼前了。
顧長行知道這個消息倒也沒什麼意外的,他扒出了江以然那段“風流韻事”,且又被大張旗鼓的公之于眾,倘若那位傳聞中的金主當真存在,那麼不論江以然是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心理,都無疑是給對方帶上了頂顏色分外生機勃勃的帽子,如今這致命一擊,既然不是他顧某人的手筆,那想必是有旁人下手做了了結。
顧齋主將手機一扔,沒個正形的躺平在柔軟的沙發座椅上,一雙長疊著想心事,他已經在逐步適應這個現代社會的游戲規則,可還是太勢單力薄了些,但凡想做些什麼都束手束腳,實在憋屈的厲害。
縱然沒有了帝王與奴隸,七百年後這個繁華熱鬧的世界依舊是資本運作下的一個巨大名利場——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人人生而平等?對,也不對。
顧長行想的有些入神,無數規則在腦海中具象成一張綿密的網絡,刪減去湮沒在故紙堆里的,更換掉不合時宜的,增添上當下運轉的...連一醉從他身邊路過,偷偷摸摸地扒拉走了手機都沒發現。
風水博主如今每天上線,美名其曰是發微博漲粉,實際上也沖浪在吃瓜的第一線,這幾日江以然簡直就是群眾口中最香的那一口瓜,一醉自然不會錯過,何況別人不清楚,他卻是再清楚不過,這姓江的小子混得這麼栽,里面絕對有老顧出的一份力。
“知道什麼人過得最痛苦嗎?”他一邊往下翻著狗仔最新拍到的江以然近照,一邊嘖嘖感嘆,失去了熠熠星光加冕,昔日的流量小生在鏡頭前也難掩滄桑落拓,那股子暴戾終于翻涌上來,反應在皮相上。
花照水頭頂一本新華字典貼著牆根罰站,異常單純又好奇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什麼人啊?”
“不痛苦,牌坊也不,既要當,還要立牌坊的人,才過得最擰巴。”一醉一臉深沉地醞釀出一碗餿雞湯,還要煞有介事地給花照水灌下去︰“所以說啊,這個人吶,還是純粹點好。”
已然重新構建起一套精密體系的顧齋主回過神來︰“道士,你教他什麼歪理呢,書抄完了?”
一醉當即噤聲。
“花照水站好!字典都要掉了別以為我沒看見。”
花照水打直脊背。
“我就出去一趟,你倆還學會一起出去玩了,行啊。”顧長行冷笑一聲︰“該抄,該罰站罰站,不許偷懶,不然晚上都別想吃飯!”
盡管解決了外憂但內患反而加重的顧齋主今天也是同樣的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