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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行發現花照水不見的時候差點氣急攻心。
他這段時間實在忙的厲害,千頭萬緒一把抓起,白日里幾乎都奔波在外,晚上則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熬夜,跟著玄淨苦苦補習,挑燈夜戰,瘋狂追趕七百年的時間差。
好在一醉的算命攤子名氣漸大,也開始有人請他去看看風水局之類的,但畢竟事業剛起步,看天吃飯,旱澇不保,一醉若是出門,顧長行就幫他擺擺攤賣賣符,維持穩定收入,發展潛在客戶,順便打探打探消息。
他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完善了一行四人的身世故事,儼然已經從一個七百年前的穿越者偽裝成了現代山村走出的勵志黑戶,情節之合理,細節之豐富,簡直令人唏噓。
絕對能夠糊弄過去沈滄,顧長行很有信心。
說到沈滄,顧長行這才想起來對方那件穿著就挺貴的襯衣還掛在陶老板家的陽台上落灰,混在衣架上一排t恤、道袍、僧衣里,突兀又和諧。
顧長行莫名的就有那麼些心虛。
他掏出手機在微信列表里找到沈滄的頭像,點開對話框,正在輸入了好一會兒,才刪刪減減地打出這麼一句話︰“實在慚愧,之前有些事情,你什麼時候方便,我來還衣服?”
言語直白且樸實,毫無花哨,令人扼腕,不知道怎麼能打那麼長時間的字。
其實他已經對拼音輸入法掌握的很是熟練,只是猶豫要怎麼和對方開口才是,這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畢竟風月齋齋主流連花叢,縱橫風月,普天之下皆兄弟,四海全是好妹妹,斷不該出現這種直男發言。
大概是那個夢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沒關系,我之前也忙著拍戲,你事情都處理好了麼?”
對方很是過了一會兒才回復,估計是在戲上剛下來,言語措詞都仍舊是溫和又有禮,渾然一派紳士風度,絲毫沒介意顧長行拖了這麼長時間,還很是體貼地詢問了一下他的近況,兩人在微信上你來我往的一陣寒暄。
倒也一點不尷尬。
顧長行甚至還煞有介事地和沈滄探討了一下青少年的教育問題,表示他近期最頭疼的無疑是怎麼安撫鬧別扭想回家的弟弟,天知道他們是怎麼從沈滄演過的少俠一路發散到了武俠影視劇中的少年心理問題。
管他呢,總之相談甚歡,最後兩人便約了影視城的一家咖啡廳下午見面,地點是沈滄選的,就在顧長行他們常擺攤那一塊兒附近,在他的印象里,顧長行這人連微信都不太會用,更別指望地圖導航了,剛好他下了戲也就直接能過去,可謂體貼又周到。
“那下午見,我先去看劇本了。”
“好,你先忙,到時候見。”
確認了顧長行知道那家咖啡廳的位置,又約好了時間,沈滄還有一出戲在琢磨人物反應,也就放下手機打算再讀讀書。顧長行自己都沒意識到嘴角牽起了一點笑,他敲出一行字來收了尾,順便附贈了一枚自己新收的表情包,來自之前找他攝影的兩位姑娘,點頭如搗蒜.jpg,充分表現了他對于此次會面的“期待之情”,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倒是比沈滄還走在時代前沿了。
顧長行把手機一收,眼見時間還早,便先出了趟門。
現代社會對于戶籍管控之嚴,還有諸多電子設備的加成,讓他從前的手段幾乎都無處施展。好在金銀這樣的貴金屬還是恆久遠永流傳,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喪失價值,他與一醉身上那些金錁子銀珠仍然用的著,只是出手得找些門路,他試探性地出了一批,手上有了活錢,做起事情來才松動些。
等到他回去取沈滄的衣服時,這才發現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這場時隔半月的大雨來的突兀,他自然是沒有帶傘,的士又進不去陶老板家的小巷,顧長行一路走回去,給淋了一身的水汽。
他一推門,正撞上陶老板在客廳里,瞧他濕漉漉的滿身狼狽,頓時疑惑地關切了一句︰“喲,小顧怎麼淋成這樣啊,小照沒接到你嗎?”
“花照水出門來接我?他什麼時候走的?”
顧長行這下當真是一愣,陶老板不清楚,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花照水至今對他還是一幅棺材臉,儼然是沒消氣,要是看見他澆成落湯雞恐怕高興還來不及,好心給他送傘?怕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走了很一會兒了呀,你出門不久,雨剛下大他就走了,拎了個袋子,我看他走的還挺急的.....”陶老板答道。
這就怪了,花照水此地也無什麼熟人,多日都閉門不出,今日這麼大的雨,他好端端出門做什麼?
“是不是你們倆錯過了,他沒追上你呀?”陶老板又問。
“不會,他沒來接我。”顧長行略略搖了搖頭,眉峰蹙在一起,花照水這段時間的安分表現一直讓他心生疑竇,他總覺得花照水要折騰些什麼,如今這種隱約的不安落到實處,就迅速地蔓延開來。
他飛快地走到花照水的房門前,擰了兩下門把手,果不其然被鎖上了,自打那天之後花照水便一人住在那間房間里,自用一把鑰匙,顧長行也無從得知他到底把自己鎖在門後搗鼓些什麼,可眼下花照水這門出的突兀,便由不得他不多想。
“陶老板,煩請幫我開一下門。”
這自然于理不合,但或許是他的臉色過于嚴肅,讓陶老板意識到也有什麼事情不大好,倒是沒怎麼猶豫就給他開了門。
“吱呀”一聲響,風雨聲撲面而來。
花照水走時還有半側紗窗開著,房間里有些亂,被子團團堆疊在床上,他那些未完成的小玩意也七零八落地在桌上擺的到處都是,看起來好像主人只是臨時起意的出了個門,並無什麼其他的異樣。
“不對。”
花照水走的時候還拎了袋子,不可能是傘,他拿了什麼東西和他一起出門,還是需要特地裝起來的?
顧長行在房間里掃視過一眼,房間不大,能裝下的東西也不多,何況花照水和他們一起幾乎算得上是兩手空空的穿越過來,又能有多少物件?他瞬間地反應出來缺少了什麼。
——花照水那身衣服不見了。
他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帶上那身衣服?
顧長行猛然睜大了眼楮︰花照水這小傻子,不會這麼瘋吧?
窗外的雨這一會兒功夫下的愈發大,在玻璃上匯聚成溪流,路上已然沒什麼行人。
有滾滾的雷聲在天際處響起。
那一聲炸響提醒了他,在半個月前的雨天,在玄淨趕到之前,花照水那時的神態和動作在顧長行腦海里鮮活地回放出來,細節被清晰地放大︰花照水當時情緒激動的厲害,然後雷聲炸響,他是被那一下轟然的雷鳴分神,將視線轉向了一點到天邊,這才被身後的玄淨一擊得手。
是了,雷聲。
花照水在等雷聲。
顧長行難得鐵青著臉色低咒了一句很不文雅的粗話,怪不得那小崽子醒來之後不吵不鬧,原來是早就計劃好了,在這兒等著他呢。
半個月不曾落雨,花照水便安分了半個月,不過是在等如那日一般的落雷罷了。他今日匆匆出門,卻帶上了從前的一襲衣服,想必也是為了回去做準備,免得一身現代的古怪服飾,招惹來旁人異樣眼光。
花照水向來大大咧咧,手比腦子動得快,能考慮到這麼周全已是實屬難得,也足以得見他對此事的蓄謀已久,決心深重,直讓顧長行腦仁疼的厲害,方才和沈滄聊天的那麼一點好心情全給澆的無影無蹤。
他和一醉的心思彎彎繞繞,又借著書籍網絡幾番查證,全然是斷了回去的念頭。可花照水卻不是,他一門心思要返回那個七百年前父母雙全的旭朝,思路也直來直去︰怎麼來的,那我就怎麼回去。
簡單粗暴,直截了當,竟然讓反應過來他腦回路的顧長行也無可指摘。
但時空穿越的道理哪里是這般算的?他與一醉玄淨二人也並非沒有商討過這穿越一事的來龍去脈,自然也推測與那日雷擊的能量甚的脫不開關系,但年年下雨驚雷,只听說把人劈死了的,從未听說把人劈沒了的。
他們思來想去,大膽假設,覺得應當是空山寺那株千年的青梧樹有些古怪,畢竟較之其他雷擊事件,也唯獨那棵老樹還有幾分玄靈的色彩,可樹也早就毀在了七百年前,如今若當真一無所有的讓花照水挨上百十道驚雷,他怕是再也別想回去了——這得是要命。
顧長行不能眼睜睜地就讓花照水去送命。
“小顧你別著急呀,小照他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兒啊,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這窗戶也不關,雨全給進來了。”陶老板過去拉上了玻璃窗,唯恐雨洇濕了她的地板。
顧長行沒有應聲,他閃身沖了出去,等陶老板抱怨著回過頭來,屋里早沒了顧長行的蹤影。
花照水能去哪兒?
顧長行心里飛快地有了答案,影視城背靠弗山,這山固然算不得高,卻已然是附近最易踫上雷擊的地方,依照他對花照水思路的推斷,想來對方也會是選擇如昔年空山寺一般相近的地點。只是方才已經滾過幾陣雷,而以花照水的腳程和出門的時間計算,他唯恐趕不及攔下對方,只拾得一具焦黑的尸首回去。
暴雨如注,顧長行空曠的大街上發足狂奔,夏明市並不是什麼大城市,全靠影視城拉動地方旅游,非是旺季,人口本就不多,又或許是顧長行運氣不好,這瓢潑的大雨中竟然沒有一輛可用的車,寥寥無幾的路人在公交車站牌下焦灼地等待著。
但顧長行一刻也不能等,一刻也不敢耽誤。
他身形幾乎帶出殘影,衣料全給雨水浸地透濕,冷膩地黏著在肌膚上,又因為內力的運轉蒸出絲縷白色的霧氣,他將輕功運到了極致,連路上可能被人撞見都顧不上了,平生從未這般快過,生怕稍微晚一點,就來的遲了。
好在他來的不算太遲。
一出鋼筋水泥澆築而成的都市,入了山林中,追蹤就變得容易起來。花照水不以身法見長,亦不懂得隱匿行蹤,縱然在大雨的沖刷之下,也留下不少新鮮的腳印折痕,顧長行憑著輕功的碾壓,竟也生生趕上了這段時間差。
“花照水——”
雨下的極大,顧長行的聲音被雨水洇濕,在樹林里艱難地傳遞出去。他一路循著花照水的足跡趕來,漸追漸近,如今視野里已出現了花照水的身影,活的,會喘氣的,渾身冒著傻氣的,還沒被劈成一根烏漆漆的炭條,也不知是沒听到他喊話,還是听到了也置若罔聞,只專心擺弄著手邊細長尖銳的一樣物什。
顧長行這一顆心還沒放下,就又立刻提了起來。
他離花照水尚有一段距離,隔著雨幕亦看不真切,又是一路奔將而來,一口內息用到了盡處,正是力竭未生之時,不知道如何才能攔下花照水作死,一時氣急。
“你別犯傻,這樣回不去的——”
天邊陰雲翻涌,雲間隱隱有慘白的電光閃動,雨聲和漸響的滾雷聲吞沒了他後半句話。
花照水站在山頂一塊陡峭的大石上,容貌飃麗的少年人換上了舊時衣冠,紫色的雲錦被凜冽山風鼓蕩地像是蝴蝶兩翼,他眉眼本就生的濃稠冶艷,美的分外張揚,如今被雨水一澆,反而生出一種花開到盛處將凋的楚楚之意。
叫人看的心里一顫。
“姓顧的,我想回家。”
花照水抬起頭對顧長行笑了笑,他說話的嗓音很輕,像是唯恐打擾了這落雷聲。
“轟隆”一聲巨響。
電光落如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