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和我結婚吧!!
虞惟笙再次回到住處,已經是十個小時以後了。
雖說忙碌,身體上的疲乏感倒也還好。畢竟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坐著,偶爾開口說幾句話。只是精神上始終崩得很緊。
來之前,他和他的團隊都以為十拿九穩只是走個過場,沒想到出了點小意外。目前看來不難解決,就是又得花費不少精力時間。他本人還能回房間休息,下屬們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了覺。虞惟笙心里有點壓力,又不想轉嫁到這些人身上,只能做出一副不以為意信心十足的模樣。他在回房前特地去安撫了一下,讓他們晚上餓了隨意叫客房服務,不用客氣,他買單。他倒也想過留著,又怕給他們制造壓力,便先行離開了。
回了房間洗了澡,虞惟笙躺在床上,覺得哪兒都不對勁。明明也不是多大的麻煩,情緒卻意外低落。想了會兒,終于反應過來,問題是出在另一邊。
岑星小朋友這十個小時里,一次都沒有主動找過他。
這讓人怎麼習慣。
虞惟笙立刻拿起手機,發去視頻邀請,半晌沒回應。等到通話自動斷開,他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這對平日總是黏黏糊糊的小家伙而言可真是太罕見了,難不成是還在為了那點事置氣。虞惟笙在擔憂之余,更多了幾分稀奇感。
戀人不高興,該哄還是要哄的。虞惟笙給岑星發去消息。
——星星在做什麼呀?為什麼不理我?
他想,岑星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搭理他了。之後可能會委屈巴巴哭一會兒,他得多說點好听的。
此刻距離十二點只剩不到兩個小時。平日里反對岑星熬夜,但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他雖趕不回去,也希望能換一種方式陪伴,好在第一時間岑星說“生日快樂”。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五分多鐘後,對話框里就出現了新的消息。
——對不起,我剛才在洗澡。
虞惟笙立刻笑了。原來根本不是故意無視他。他就知道,他的星星全世界最乖,從來不會真的對他耍脾氣。
他立刻又點擊了視頻申請,這一次,很快便被接通了。
岑星沒有撒謊。他的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寬大睡衣下皮膚也被蒸得紅撲撲。他看起來就是香的。就算隔著屏幕,也仿佛能聞到好聞的氣味。
岑星透過屏幕看向虞惟笙,沒有像往日那樣笑眯眯的,表情顯得不太自在。有一點點別扭,眼神中似乎還藏著些許期待。
虞惟笙心想,看來還是得再哄哄。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洗澡,”他問,“是不是有心事?”
岑星抿了一下嘴唇,垂下視線,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虞惟笙又問“星星想好要什麼生日禮物了嗎?”
岑星安靜了片刻後,搖了搖頭。接著,他抬起手來,為自己做注解。他說,我不要了。
虞惟笙愣了一下,也搖頭“那怎麼行。你要是真的想不出來,我來想吧,到時候你不能挑剔。”
見岑星還是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模樣,他繼續補充“明年這一天,我肯定陪你。”
岑星抬頭對他笑了一下,做了一個晚安的手勢,接著竟又直接切斷了通話。
虞惟笙驚愕不已。一天掛他兩次。好好的,怎麼突然脾氣那麼大。
他給岑星發消息。
——到底怎麼啦?
回復很快就來了。還好,岑星沒有裝模作樣告訴他“沒事”,而是非常直接的給出了答復。
——我今天中午的時候已經說過為什麼不高興了。您說晚點跟我說,原來已經不記得了。
虞惟笙看著那行字,輕輕地“嘖”了一聲。
他給岑星發語音。
“我昨天真的喝多了,不然不會跟你說那些。關于這個問題,我們上一次已經談過了不是麼?你現在還小,還在念書,沒必要操之過急。”
岑星卻不買賬。
——但您就是說了。您以前還說,您是說話算話的人。
虞惟笙皺著眉,正想著要如何回應,岑星又開始輸入。片刻後,新的消息跳了出來。
——我不小了,我明天就成年了。
虞惟笙失笑,不禁搖了搖頭。
他覺得現在不合適,又不是為了躲避道德審判。昨天不行,明天便可以,這也未免過于自欺欺人了一點。差一個星期就滿十八歲的岑星和剛滿十八歲的岑星,本質上又有多少區別呢。
他依舊是個心智上不夠成熟的少年罷了。
“我知道了,下次再說吧。我們現在都見不到面,談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星星還不如先想想,除此以外真的沒有別的想到的東西了嗎?”
他說的極盡溫柔,岑星竟沒有被騙過去。
——您在敷衍我,對嗎?
時隔許久,虞惟笙終于又開始覺得這孩子難纏。
“可是,星星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那麼執著呢?這種形式化的東西,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早晚都一樣。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
他發送過後沒過幾秒,對話框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之後隔了好幾分鐘,都沒有新的消息傳過來。
虞惟笙心想,不好了,他的啞巴小話癆開始寫作文了。
一直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岑星果然發來了一段極長的文字。虞惟笙還沒來得及讀,岑星又接了一條。
——還沒寫完。
虞惟笙又為難又好笑,把對話框往上拉了一截,從頭開始看那篇作文。很快,他便徹底笑不出來了。
岑星說,就算見不到面,說這些也是有意義的。這反映了虞惟笙對他的態度。他覺得虞惟笙不像是在跟他談戀愛,而像是在養寵物。所以只想摸他的腦袋,不想跟他做愛。
然後他又說,就是因為相信他也相信自己,才會認為早晚都發生的事情早點發生也沒什麼不對。因為他對待虞惟笙的感情是對待戀人的那一種,當然會希望變得更親密。沒有未來也能吃點心所以現在故意不吃的道理,他喜歡點心的話,當然天天都想吃。
他還說,自己之所以執著,根本原因是虞惟笙對他的拒絕。他完全無法理解虞惟笙在堅持什麼,並且覺得自己跟虞惟笙之間很不對等。在虞惟笙眼中,他好像不是一個平等的可以發生關系的對象。
“我願意永遠仰望您,但我也希望您會願意平視我。”
虞惟笙看完,不知該如何回復。
他覺得岑星說得通通不對。他怎麼會只想摸他的腦袋呢。剛才視頻接通的瞬間,他就有沖動要把畫面里那個誘人的小可愛摟進懷里,親吻他所有裸露在外和被衣物遮擋住的皮膚。
他的迫切和他的耐心,全都源于對岑星的那份認真。他在等待著的,恰恰是一個兩人之間的關系能變得更為對等的時機。
當他把這句話輸入進對話框里,還未發送,突然遲疑。這句話簡直像是在印證岑星方才的說法。
至少現在,他眼中的岑星,和自己並不是對等的。
對著屏幕發了會呆,新的消息又傳來了,依舊是很長一串。
岑星問他,在他看來,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如果是別的十八歲的oa和戀人發生了關系,虞惟笙會不會覺得那不正確?這是不是區別對待?如果十八歲的他不可以,那麼十九歲的他行不行?二十歲呢?結婚以後呢?可以不可以,難道重點只在一張證書,莫非虞惟笙是單純不接受婚前性行為嗎?
他寫完一堆,自問自答,“我不信。”
一反常態,氣勢洶洶,把虞惟笙看呆了。
而他的這段話,卻是和虞惟笙原本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想要表達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可以或者不可以,之間並沒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歸根結底,不過是感情上的主觀認定。
虞惟笙默認自己比岑星更成熟理智,于是只接受自己的那份認定,而否認了岑星的。在岑星看來,這便是一種不對等。
“如果是因為年齡差的話,不管過多少年,我們之間的差距都不會減小的。我再努力也追不上,您也不可能停下等我。如果介意,那您一開始就不該接受我。既然接受了,就不應該再庸人自擾。”
有理有據。虞惟笙很久沒有被人教育,非常不習慣。
見他始終不回復,岑星又發了一句話。
——您覺得我是在強詞奪理吧?
虞惟笙對著手機搖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按著語音鍵,輕聲而又緩慢地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些听起來沒有錯。我……我也確實想不出什麼能反駁你的話。但有一點你要明白,我十七歲時很多想法,做的很多決定,現在回頭看都非常愚蠢,會覺得當年太天真。我不希望你未來有一天也有這種念頭。
片刻後,岑星回復了。
——也許等到您四十歲,會憶現在,想起自己當初居然不願意和我發生關系,也會覺得很蠢很沒必要。
虞惟笙目瞪口呆。片刻後,他回復了一條文字。
——是回憶。考試的時候這種手誤是要扣分的。
他發完,對話框上的正在輸入又跳了幾次,但始終沒有消息傳來。虞惟笙又回頭把岑星方才的長篇大論看了一遍。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初老岑對他抱怨,說岑星脾氣倔得很,總要鑽牛角尖,不依不饒的。他現在算是深切體會到了。
岑星說,自己執著是因為他拒絕,听起來確實強詞奪理。若是沒有拒絕,他得償所願,又談何執著。
但虞惟笙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比起他們什麼時候可以真正發生關系,永久標記,更刺傷他的是自己模稜兩可的態度。就好像有人問你借一張紙巾,卻被拒絕。沒人在乎一張紙巾,卻會對拒絕本身耿耿于懷。
問題在于,岑星眼中的一張紙巾,對虞惟笙而言卻價值千金。
他嘆了口氣。重新把對話窗口拉到最下方,依舊沒有新的消息,正在輸入的提示也不見了。
岑星好像真的生氣了,不回了。
虞惟笙在零點時給他發消息祝他生日快樂,石沉大海。他試著給岑星打電話,提示關機。他又打開家里的監控,發現岑星房門緊閉,里面沒有一絲光亮。
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冷暴力了。
虞惟笙嘆了口氣,也只得睡了。
閉上眼後,他腦中翻來覆去不停地想,岑星方才在發那些看起來強勢的文字時,會不會一直在哭。會覺得他和平時很不一樣,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分隔兩地,看不見他的模樣。
他再次拿出手機,把那大段的文字重新看了一遍。
岑星肯定哭了。他肯定是一邊輸入一邊吸鼻子,眼淚沿著面頰大顆大顆往下滾。或許還有些許淚珠落在了屏幕上,才不小心打了錯別字。
遠距離鬧矛盾可真是太糟糕了。虞惟笙想,若他們當時面對著面,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抱他,親他,做一切他希望發生的事,哪怕當時還沒有過零點。
畢竟,想為了一個人好卻害他傷心難過,未免奇怪。
第二天他起得有些晚了。
算算時間,岑星應該已經上學,看不了手機。于是虞惟笙便沒有急著發消息。
在忙碌之余,他花了一些時間,用來思考該給比自己小十多歲的戀人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更合適。思考了半天,他干脆換了個思路,讓助理幫忙訂了一份玫瑰和一瓶紅酒。
他打算在岑星驚訝和不明所以時告訴他,我知道你是一個大人了,所以特地送你一份大人的禮物。
也不知道岑星會不會因此而變得高興一點。
他也不是真的從骨子里拒絕和岑星發生關系。明明應該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被這笨小孩一板一眼說出來,像是要舉辦一場儀式,才讓他不由自主地從更為理智的角度去思考。
一整天兩人都沒有聯絡,直到虞惟笙終于忙完了,一看時間,才發現距離岑星放學已經過去了很久。他趕緊給岑星發消息問有沒有收到禮物,卻依舊毫無回應。
這未免反常了。虞惟笙不信岑星真的能沉住氣不理他。
就在此時,他的助理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接到店家聯系,他家里沒人,訂的禮物只能暫時寄存了。
虞惟笙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八點四十五,接近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