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和我結婚吧!!
所謂樂極生悲。
久違地見到了自己日夜掛念的小朋友,並且順利確認了關系,虞惟笙在無比幸福的狀態下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鐵盧。
短短一天時間,他在未來岳父心中的好感度無限滑坡。
岑星淚腺發達,動不動就愛掉眼淚,這一點他的家人再清楚不過。可就算這樣,他今天哭得頻率也未免太高了一點。只要方他倆單獨相處,岑星不是淚水漣漣就是一副剛被臨時標記過的困倦模樣。
老岑沒法不多想。
虞惟笙想解釋,找不到機會。因為老岑並沒有開口,只是時不時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他看。
倒是岑月,晚飯時特地提了一句,讓他不可以仗著岑星乖巧就故意欺負。
虞惟笙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不會。岑星也配合著不停點頭。
說的時候一臉坦然,可他心里多少是有點虛的。畢竟,岑星今天這兩次勉強也可以算是被他給欺負哭的。
“你點什麼頭,”岑月一點面子都不給岑星,“就你這腦子,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虞惟笙其實很想反駁。他覺得岑星現在之所以那麼好欺負,極有可能是從小被岑月蹂躪慣了,逆來順受。岑月才是罪魁禍首。
只可惜,他還有人質握在對方手里,無法暢所欲言予以還擊。
當天晚上,他到了酒店,第一時間給岑星發消息,問他他的父母有沒有說些什麼。
岑星過了很久才回復。
——對不起,他們剛才找我說話,才看到消息。
虞惟笙心里咯 一下。算算時間,聊得還挺久。
——他們跟你說了些什麼?
這一次,岑星回的很快,內容過于簡潔,愈發引人不安。
——說您。
虞惟笙正襟危坐。
——怎麼說的?
——說了很多,我打字需要一點時間,您等一等。
虞惟笙看著這行字,緩緩地嘆了口氣,心依舊沒放下,卻又想笑了。
很奇怪,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候,會突然覺得岑星可愛。一板一眼的,傻乎乎的,特別認真的。他幾乎能想象出岑星捧著手機斟詞酌句寫小作文的模樣。
要是岑星現在就在他身旁多好。他想把他抱到腿上,摟著他的腰,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輸入,隨時可以側過頭親他的面頰。
虞惟笙給岑星回復。
——好。
片刻後,還沒等到回應,又補了一句。
——我想你了。
岑星很快回了。
——我也想您!非常想!
岑星特地把剛才寫到一半的文字剪切下來,騰空輸入框,發完這句話以後再黏貼回去,繼續寫。
剛才他跟父母在客廳里聊了很久。有很多話,老岑以往從來沒對他提過。
老岑和岑月不止外形相似,性格中也有一些相通的部分。他們從來不會像岑星那樣,直白地把喜歡、關心、在乎或者想念擺在嘴上。岑太太一度感慨,說不明白岑星的性格到底是隨了誰。
岑星以前也不明白,長大以後胡亂猜測,認為或許他性格中許多或好或壞的地方,都是源自于家人的溺愛。
總是習慣直白地表達,是因為永遠可以得到期待中的反饋。
孩提時,喜歡上什麼奇怪的小玩具,只要告訴岑月,岑月取笑過他以後,都會翻出攢下的零用錢給他買,接著陪他一起玩。
他抱著岑月說喜歡姐姐,岑月就會非常高興,會對他笑,揉他的腦袋,捏他的面頰,還會帶他去吃的。只要她高興,岑星就跟著一起高興。
姐姐這樣,父母也這樣。他的一些小缺陷,讓他的家人對他尤為呵護疼愛。
這讓他變得坦率,也變得有些任性。非要不可的東西若是被拒絕,就沒完沒了。
當初他想要去見虞惟笙,也是在這樣反復折騰下才被應允的。
老岑最初答應他時對他說,算了算了隨便你吧。後來想要過來陪他時,說的是,總麻煩別人像什麼話。前些天他剛到家,老岑又對他說,怎麼樣,還是自己家里最舒服吧。
直到剛才,他第一次問岑星,虞惟笙對你好不好,和他生活在一起,到底開不開心。
岑星當然點頭。老岑見狀,安靜地想了一會兒,又說,那總會有不那麼順心的時候吧。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心里覺得難受了,一定要告訴家人。
岑星想了很久。
記憶中,確實有過一些傷心難過。可如今回想起來,那些都變得模模糊糊了,全然不真切。與虞惟笙有關的所有記憶,那些求而不得的酸澀,不知如何是好的困窘,明明距離現在並不遙遠,可他卻已經找不到任何真實感。他現在所能想到的,全是一些會讓他打從心底里高興的事。
他告訴老岑,我今天哭,不是因為難過。太開心的時候,我也會掉眼淚的。因為他說了我想听的話,實現了我的夢想,讓我覺得很幸福,所以我才哭了。
他向老岑強調,虞惟笙特別好,虞惟笙是最完美的。
老岑無語了一陣,說道,你這是被下蠱了。
岑星心想,那應該是他今天親我的時候下的吧。他希望虞惟笙能勤快一點,每天都來給他下蠱。
他把自己的回答提煉出來,轉述給了虞惟笙本人。他告訴虞惟笙,不用擔心的,我爸爸現在知道你很好很好啦。
但這只是他最終發送給虞惟笙的那篇作文里前半段的內容。
從中間起,就全是岑星自己想對他說的話了。
他說,“很高興獲得您的肯定”,“會繼續努力”,“希望未來也可以和您愉快相處”,“很期待能和您一起回家”,“要是能把我此刻的快樂分享一點給您就好啦”。
虞惟笙有錯覺他的小朋友正捧著獎杯站在話筒前,接下來就該細數獲得如今這番成就背後所付出的辛勤汗水,最後還要感謝一大堆人。
所幸沒有。岑星寫完了大堆不適合出現在情書上的感慨後,突然開始許願。
他說,“希望以後每一次需要臨時標記的時候都可以用今天這樣的方式。”
然後又說,“不需要臨時標記的時候也可以。”
接著寫,“永久標記真的可以一勞永逸,這個不是偏方不是道听途說,是真的,有依據。”
最後的最後,他問,“您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呀?”
虞惟笙在經歷了感動、哭笑不得、頭痛和又一次突如其來的心動後,對著手機發起了呆。
沒過多久,手機振了一下。
——您在看嗎?看完了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他還催上了。
虞惟笙沒轍了。他干脆關閉了對話框,給岑星打了個電話。
這是虞惟笙最近無師自通學會的一個技巧。岑星沒法說話,在打電話時除了乖乖听著外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也不會有機會說出任何讓他無法招架的話。
“已經十一點了,你該睡了。”虞惟笙在電話里這樣說道。
對面安靜了一會,傳來了“ 噠 噠”敲擊手機的聲音。小家伙有意見想法,沒法表達,很著急。
“現在在不在被窩里?”虞惟笙問。
岑星敲了兩下手機。
“把燈關了吧,”虞惟笙說,“眼楮閉上,好好睡覺。”
電話那一頭傳來 的聲響,應該是照做了。片刻後,又開始敲打手機。
虞惟笙想象了一下他關了燈裹著被子閉著眼著急地用手指戳手機的模樣,笑了。
“你說了那麼一大堆,我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回答。”他說。
岑星在被窩里左右翻轉,心里著急。想說話,卻偏偏還是發不出聲音。
“你希望我先回答哪個?”
片刻後,對面傳來吸鼻子的聲音。有小孩急哭了。
岑星在方才的信里寫,“我告訴爸爸了,您從來不會欺負我,他大可以放心”。
虞惟笙覺得,若他真的把岑星給賣了,岑星肯定是會幫著數錢的。數完了,也許還會夸他厲害,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他想,還好還好,岑星喜歡的不是別人。他永遠不會賣他,只會把他買回家。每天逗他,再哄他,親他,看他笑,寵著他。他要保護他,還要做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欺負他的人。
“喜歡啊,當然喜歡,很喜歡,”他說,“怎麼會只有一點。”
對面一下子就安靜了。
“早點睡吧,別整天瞎想了。晚安。”
虞惟笙快速說完後,不等岑星做出更多反應,立刻切斷了通話。接著,他放下手機,仰躺在了床上,抬起手來,用手臂遮住了大半的面頰。
幾個小時以前,岑月揶揄他,說你到了這把年紀難道還相信愛情。
這話太奇怪了。
不管相信與否,愛情都真實存在,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可以試圖逃避,可該你遇上,就躲不過。
當它來臨,最鎮定的人也會慌張,最坦然的人也會無措。
虞惟笙抬起手,把手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這種反常的溫度和陌生的情緒,怎麼會出現在他的身上呢。
不過是對著重要的人,說了一句真心的話。
他的星星真厲害,那麼勇敢,才能總把這些掛在嘴邊上。
被他放在一邊的手機又振動了起來。
他知道,肯定是岑星。小朋友終于能夠表達,一定會給他最熱烈的回應。
這也令他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