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和我結婚吧!!
岑星掙扎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想要。
“確定?”虞惟笙說,“你剛才明明看了很久。”
岑星臉又要紅。方才在經過那個貨架時,他一眼就被這款八音盒所吸引了。不僅因為其造型精美。昨晚的回憶,為這個昂貴的小東西帶來了一些附加價值,岑星看到它,心中便會浮現出一些美好的情緒。
他當然會想要把這份浪漫帶回家。
虞惟笙的語氣很像是在慫恿,讓他抑制不住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恰好有工作人員經過,順手給樣品上了發條。八音盒內部的彈簧片被滾筒上的焊點撥動,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
“連音樂都和昨天一樣。”虞惟笙又說。
岑星當然听出來了。他特別想要,想得難受極了。他很確信,若現在搖頭拒絕,今天晚上他一定會夢見這個八音盒。
可是,多出的這一天行程,開支不小。酒店的住宿費,園區里的餐飲,全是令岑星目瞪口呆的價格。他一時任性,已經讓虞惟笙又花了不少錢,玩過不算還要帶禮物回去,很不好。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後吧,不是說好了“下次”麼。也許到“下次”時候,他和虞惟笙就是可以不用計較那麼多的關系了,又或者那時候他已經不是窮學生,還可以反過來買禮物送給虞惟笙。
終于在心里勉強說服了自己,岑星再次搖頭,這一次,表情動作都堅定了很多。
虞惟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沉默了幾秒後點了點頭,接著徑直向擺放著八音盒的貨架走去。
岑星听見他對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這款八音盒,有沒有沒拆過的?請幫我拿一個。”
他一愣,接著趕緊也跟了過去,拉住了虞惟笙的衣袖。虞惟笙回頭看他,他便用力搖頭。
“怎麼啦?”虞惟笙像是不能理解的樣子。
岑星情急之下一時翻不出手機,只能連連擺手,示意自己真的不用。
“你不想要?”虞惟笙問。
岑星點頭。
“你不想要,我就不能買,”虞惟笙笑著看他,“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啊?”
岑星一時沒回過神來,眨巴了兩下眼楮。
“我自己想要,不可以嗎?”
岑星呆呆地看著他,放下了雙手。
虞惟笙抬手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多管閑事。”
他說完,跟著已經拿好了八音盒的工作人員去櫃台付款,留下岑星站在原地,低著頭用手捂住額頭。
虞惟笙昨天晚上明明一點都不想坐那個旋轉木馬,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喜歡這種東西的人。岑星忍不住自作多情,覺得虞惟笙或許是看出了他喜歡,才找借口把這個八音盒買回去。
他心中涌起了搖搖晃晃,稍帶不安的興奮。這猜測不一定是真的,可岑星暫時想要去相信。
然後他想,是不是可以準備一份回禮呢。這地方就連鑰匙扣都特別貴,但他咬咬牙,還是買得起的。
結賬的櫃台十分忙碌,趁著虞惟笙在排隊等候,岑星趕緊跑去挑選。
各式各樣的卡通造型鑰匙扣很快讓他花了眼。他一排一排看過去,在貨架偏下的位置發現了幾款獨角獸造型的。
昨晚虞惟笙坐的小馬額頭上好像確實是有角的。岑星回憶著在那幾個鑰匙扣里挑選了一番,找到了一個與那匹小馬造型最接近的。
他剛把鑰匙扣摘下,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想要這個?”
岑星趕緊站直,接著一頓比劃。他情急之下打的手語,做完了才意識到虞惟笙看不懂。正打算掏手機,卻見虞惟笙點了點頭。
“你想要自己買?”他問岑星。
岑星也點頭,心中略感疑惑。
“買”的手勢,是雙手掌心向上,重疊著輕輕敲打一下,然後位于上方的那只手往里移。很形象,可對于不懂手語的人而言,很難立刻意會。再加上其他幾個動作,連貫起來,能全都理解得一字不差,簡直不可思議。
虞惟笙怎麼那麼聰明呀,這莫非就是心有靈犀?
“還挺可愛的,”虞惟笙微微彎下腰,仔細看了看他手里的鑰匙扣,“我也挑一個吧。”
他說完,蹲下了身子,在那些胖嘟嘟的小獨角獸中快速挑選了一只。
“還有什麼別的想要的嗎?”他起身後問道。
岑星看著他手里拿著的那只白色的小獨角獸,緊張地搖了搖頭。
“又要排一次隊,”虞惟笙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在他背脊上輕輕拍了一下,“走吧。”
岑星原本是想著要等到家以後再正式把鑰匙扣送出去的。可他實在不是能憋住事兒的人,剛坐上車就迫不及待地把已經捏在手里捂熱了鑰匙扣往虞惟笙懷里遞。
虞惟笙遲疑了半秒,伸手接了過去“給我?”
岑星用力點頭。
“……想和我的交換?”虞惟笙問。
他說話時直視著岑星的眼楮,唇角明顯帶著笑意。岑星立刻被他看得臉紅了,變得緊張起來,連點頭的動作都顯得僵硬。
“好吧,”虞惟笙從口袋里拿出他買的那一個,放進岑星手里,再取走岑星遞來的那一個,“那就交換。”
回程又是一個多小時。岑星根本坐不住,不停地動來動去,時不時拿起手機主動跟虞惟笙搭話。
他對虞惟笙說,我把那個噴劑瓶子帶在身上了。然後又說,可是你現在沒有聞到味道吧?接著還說,這里空間那麼小,如果真的有,肯定很明顯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強調自己是冤枉的。但哪怕是冤枉的,他依舊特別听話特別乖,願意把那個其實根本用不上的噴劑放在身邊。
他想要被表揚,虞惟笙滿足了他。
岑星在座位上蹦得更厲害了。
他不停地打字,抒發感想,說自己很開心,很滿足,很感謝虞惟笙的安排和陪伴。
那語調平板的電子女聲沒完沒了地叨叨個不停,岑星差不多就要即興寫下一篇游記。
“你要是能開口,肯定是個小話嘮。”虞惟笙說。
岑星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摸了摸鼻子。
趁著紅燈,虞惟笙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什麼原因不能說話?”
岑星低著頭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默默把方才打的字統統刪掉,重新輸入。
“就是不能啊。”
“……答非所問。”虞惟笙說。
這世上大多數的啞巴,都是聾啞人。發聲系統本身沒有問題,只是听不見,缺乏學習語言的先天條件。岑星明顯不是這一類。
虞惟笙原本以為他是聲帶之類的器官先天不足,無法制造出聲響。畢竟這孩子就連被嚇一跳的時候,都只有肢體反應,特別安靜。
可昨天他們第一次坐上雲霄飛車,下坡時身前身後全是驚聲尖叫,虞惟笙在這期間隱約听見自己身側似乎也傳來人聲。很小很輕,類似嗚咽,短促柔軟,一瞬即逝。他因為驚訝而轉過頭,身旁的岑星一臉興奮,嘴張得特別大,滿臉笑意。可惜再仔細分辨,也捕捉不到那聲音了。
極有可能只是錯覺,卻令虞惟笙無法不去在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
電子女聲強調。
這不可能。生了個孩子不會說話,正常家庭必然會帶他去看醫生。那麼多年,總能找出癥結所在,哪可能不知道。
只是,看岑星的樣子,也不像是故意隱瞞。
虞惟笙沒有應聲。幾分鐘過去,岑星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說的話令他摸不著頭腦。
“對不起。”
“啊?”虞惟笙不解,“你做什麼了?”
“我不會說話。”
電子女聲答道。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虞惟笙又問。
岑星安靜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車又一次因為紅燈而暫時停下,虞惟笙側過頭,發現岑星正看向自己。
視線交會,岑星短暫地閃躲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看了回來,略帶緊張抬起了手。
他先曲起中間三根手指,比了一個六的手勢,又重新豎起這三根手指,收攏了小指和大拇指,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虞惟笙很快反應過來,這兩個動作還有別的含義。在手語中,分別代表著字母“y”和“”。連在一起,是“因為”的意思。
這段時間里,為了能更方便與岑星溝通,他忙里偷閑,看了不少相關的書籍和視頻教材,較為日常的手勢能看懂不少。
那之後岑星做的動作,他也能大致明白。
岑星對他說,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
虞惟笙安靜地看完,沉默了幾秒後,問道“這幾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岑星沖他笑,然後低下頭去。
興奮了大半路,這孩子終于變得老實起來。
虞惟笙回到家後,拆開了那個旋轉木馬的包裝,把它放在了二樓客廳的茶幾上,正對著岑星的房間。
岑星一打開門就能看見。
只要擰動發條,就算隔著門,也能隱約听見叮咚聲響。
“你看什麼?”虞惟笙對門縫里露出的那雙眼楮說道,“這是我買給自己的。”
岑星傻站了幾秒,剛要灰溜溜關門,卻听虞惟笙又說道“要不這樣吧。如果下次考試你能保持住現在的成績,我就把它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