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五年、明•周王利用三年(1676年)春節
反清討虜大軍形勢一片大好。
陝西方面,王輔臣舉旗反清,威脅天下脊背。
四川方面,大將吳之茂兵逼秦州(今天水),即將與王輔臣匯合西北。
而湖南方面,吳清兩軍對峙荊州,蓄勢待發。
分守廣西的馬雄部和孫延齡部,也率轄地反清歸附。
在粵東方面,鄭藩大軍攻下潮州府,西進惠州。
在粵西方面,高州總兵、原明朝錦州總兵祖大壽第四子祖澤清也在康熙十四年六月舉兵反清。
天下群雄皆反!
前線樂觀情緒就像冬天過後的一束暖陽,溫暖而明亮,陽光穿越了雲貴高原,沐浴在昆明的大街小巷。
街頭的人們洋溢著笑容,仿佛在寒冷的冬季後,終于迎來了溫暖的春天,迎來了北伐勝利的希望。
昆明街頭,鞭炮聲聲,孩童嬉鬧。
雖然是孩童嬉鬧,但也是按圈子玩。此時,吳世 和一群權貴家的小孩,在一群家奴們的提前安排下,“恰好”有塊空地。
而吳世 就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左手插腰,右手不知道從哪順來的一桿木棍,左甩右掃。
用他正在變聲期的公鴨嗓子,滔滔不絕地對著石頭下面的七八個10來歲的小孩子講了一個多時辰的故事,還配合著木桿的掃動,嘴巴配合著發出“噗噗噗”。
吳世 那張嘴“巴拉巴拉”的狂噴,說到激動處,口沫橫飛,唾星四濺,兩個十三、四歲的男孩見狀緩緩往後退,生怕被他噴到;
而一個右手拿著飴糖,抽著鼻涕,年約八九歲的小男孩卻在吳世 面前听得入了神,嘴巴張得大大的。
“且看那岳爺爺騎著高頭大馬,單騎沖入番營,高叫︰‘宋朝岳飛來踹營也!’逢人便挑,遇馬便刺,耀武揚威,如入無人之境……
小番兵見岳爺爺如天神下凡,威武難擋,慌忙入牛皮帳中大呼‘宋朝天神來矣!’。”
吳世 搖著腦袋,扯著長音喊完“來矣”這個詞,瞥眼看到底下幾個小孩哥凝神細听,連聲音都不敢支出來,特意提醒他們一句︰“鼓掌啊。”
“啊?好!好!岳爺爺威武!”眾人紛紛鼓掌。
吳世 很滿意,咳了一聲後又吹了起來︰
“只見小番兵喊來七八個手持狼牙棒的黑臉大漢,那大漢禿頭編辮,滿口黃牙,煞是嚇人。
可咱岳爺爺哪里怕來……只見岳爺爺奮起神威,搖起槍花幾個連環刺,殺得對方尸堆滿地,血流成河……隨後瀝泉槍一擺,哈哈一聲︰‘爾等番營,爺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爺爺走啦!’說完兩腿把馬一夾,呼喇喇沖出番營而去。”
吳世 說完,兩胯還夾著手里甩來甩去的那根木桿,當做馬匹,把自己當做岳爺爺,在石頭上“駕、駕”。
“岳爺爺真神人啊!”听到興起,大家不禁拍手夸贊。
“諸位,據世 所言,岳元帥所踹營的番軍就是金兵了,當時是大宋北邊的強敵……”
“方萬揚你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吳世 很不高興,這呆子是不是不會說話。
“我是提醒你,你剛才說得不對,岳元帥作為大宋的將軍,不會自稱宋朝的,只會自稱大宋……”方萬揚也不高興,明明是你說的不對。
“大哥,你別抬杠好不好?”
就在吳世 和方萬揚兩人在吵誰說得對的時候,底下的幾個小子自己討論了起來。
“番賊真不禁打啊,番賊就是現在八旗兵嗎?”
“估計是,我爹來信說八旗兵也一樣不禁打?”
“那為什麼我爹怎麼還沒打贏他們回來啊?”
“不知道,我爹也沒回來。”
……
站在不遠處雙手插胸的王維寧不屑地撇撇嘴。
作為王屏藩的長子,自幼隨父親在征戰中成長,對軍伍之事從小耳濡目染,當然知道吳世 所講的淨是胡扯︰
什麼時候史書上有記載人家岳飛單槍匹馬去敵營挑戰的,而且還大大咧咧的去,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來了,就算金軍都是瞎子,一人射一箭你都成刺蝟了;
還什麼‘在番營如入無人之境’,你就算單人去鄉里踹社學的門,就看門的老翁加一群稚童都不見得讓你跑得掉,還‘來去自如’呢。
對吳世 這麼拙劣的說書,王維寧的評價就是︰胡扯,不如找機會走人算了。
說實話,就吳世 那個公鴨嗓子,跟說書先生的那種抑揚頓挫、吊人胃口、聲調又富有韻律感來對比的話,差遠了。
若是拿來忽悠幾個十來歲的小娃娃,也夠了。
但就故事中那種錯落百出的劇情,和並不好听的講聲音,想忽悠王維寧這種將門之子,的確沒那麼容易。
吳世 眼楮一瞥,就看到王維寧那踱來踱去的腳步和亂飄的眼神,
“那邊那個,對,就你呢。”吳世 提起木棍指了指王維寧,然後跳下石頭,走到王維寧面前說︰
“爾可敢與我一戰?我只需一招,即可將你擊敗。”
吳世 說完,面朝眾人︰
“諸君,且看我一擊制敵。”
說完吳世 就蹲起馬步,腰挎長棍,擺起姿勢來。
王維寧有些錯愕,下意識就要拒絕,但見吳世 自己送上門來,鬼使神差的,心中升起些許惡趣味,嘴角微微有些上揚,眼神中帶著稍許不屑。
王維寧站在原地,右手手指朝吳世 輕輕一勾,滿是輕視。
“沖啊!”吳世 見狀,持著長跑步沖向王維寧。
而王維寧僅僅一個閃身、伸腳。
就听見“ ”的一聲,吳世 被拌倒在地,還翻了兩個跟頭,手中的長棍不知道甩到哪去。
嚇得王維寧的家奴和吳桐直接跳了起來,趕緊各自跑到自己主人身邊。
其他人看到後,也是直接懵了。
王維寧惡趣味一過,此時頭腦也冷靜下來,立馬感覺後脊一陣發涼,他沒想到,怎麼剛剛自己會這麼冒失。
對方是王孫,是大王的唯一親孫子!一但有閃失,他們家擔不起啊!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吳桐焦急地跑到摔了個狗吃屎的吳世 身邊。
吳世 站了起來,給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後,沒理嘴里喊“少爺沒事吧”的吳桐,而是徑直走向王維寧,一步一步地靠近。
王維寧看著吳世 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心中的不安情緒陡然劇增。
如果吳世 要計較,王維寧也的確沒有道理可講,總不能說“是他挑釁我的吧。”
噢,你一個十五六歲的臣子跟十歲出頭的君主斤斤計較,還斗氣地拌他一腳?
你跟一個孩子計較還摔他一跤,你好意思說出來?
而在場大小眾人看到此番場景,氣氛陡然緊張,也是紛紛不敢吱聲,看吳世 那樣子氣勢洶洶,貌似打算找王維寧的麻煩。
就在王維寧的心跳加速,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吳世 想做什麼的時候,一臉嚴肅的吳世 已經走到忐忑不安的王維寧跟前,繞著他身子走了兩圈。
忽然臉色變得一臉崇拜,對著噤若寒蟬的眾人歡呼道︰
“大哥好棒啊!不虧是我們大哥!太厲害了,一招就戰勝我這樣的高手,厲害啊!”
然後看眾人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提醒道︰“鼓掌啊。”
眾人見氣氛緩和,紛紛鼓掌︰“啊對對對,厲害厲害,大哥厲害。”
見吳世 沒有耍脾氣,王維寧心里松了口氣,剛想說話關心吳世 有沒有事,就听見吳世 那個公鴨嗓又開始扯起來︰
“我們大哥跟岳爺爺一樣厲害,那我們跟大哥在一起,就好像是跟岳爺爺在一起一樣,對吧?”
幾個小孩一听,咦,好像有道理啊。
“岳爺爺是忠義之人,那諸君跟忠義之人一起玩,說明諸君也是忠義的英雄咯,對不對?”
“嗯!哥說得對。”手里拿著飴,臉上粉嘟嘟的郭宗汾覺得世 哥哥講故事真厲害,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眾小孩一听,嗯?!
我居然是跟岳飛一樣忠義的英雄!
我是英雄!太對了!世 說得對,鼓掌……
吳世 又轉過頭,笑嘻嘻地對王維寧說︰“既然如此,今天諸位英雄就去你別院吧,我要設宴招待天下群雄。”
這下輪到王維寧不高興了。
你騙小孩就算啦,你騙到我身上?
“憑什麼!那是我讀書的墅舍,不是吃飯的地方!”說完扭頭就要走,真後悔今天被他騙出來。
“哥,哥。”吳世 蹭得一下跳到他面前攔住他,臉上滿是賤嘻嘻的笑。
“哥,大哥啊!沒辦法,只有你有別院,我們都沒有啊,你不讓我們去,我們沒地方去啊。”
“那回府去。”王維寧氣呼呼地說。
“那不行,難得我是正兒八經出來的,不玩多一會,我就吃虧了。”吳世 听完直搖頭。
“咱們吃完就回去嘛。”
笑嘻嘻地說完又一臉哭腔︰
“叔父說過,你以後要幫我維持國家德行,守護地方安寧的啊,你看看我們這群可憐兒,現在都沒有一個可以安寧的地方啊。大哥,我的大哥啊……”
王維寧一臉嫌棄。
“哎呀,我好像頭有點痛,好像剛才撞到了,哎喲~”吳世 眉頭稍稍扭曲,裝作痛苦地呻吟幾聲。
無賴!哪有這麼這麼無賴的世孫!王維寧快被氣炸了。
他真的很想問下,以前那個敦厚謙遜,高雅文明的義弟哪去了。
看著吳世 還在那里裝模作樣的“哎喲、哎喲”,王維寧不情願地說“最後一次”。
吳世 立刻精神抖擻,頭也不痛了,趁機慫恿眾人喊道︰
“我們大哥最好了,還不快謝謝大哥!”
“謝大哥!大哥最好了!我要吃烤雞!”幾個小孩哥听到有吃的,七嘴八舌,興奮異常。
要去鄉下農村掏雞抓狗嘛,肯定開心了。
“好耶,去玩狗咯。”
“走,趕緊走,快點快點,郭宗汾你還傻呆著干嘛,等會我吃掉你的飴。”
“不給!唔…我自己先吃……也不給你吃。”
現場頓時亂成一片,鬧哄哄的要去王家的莊園。王維寧臉都氣紅了,為什麼大王有這麼無恥的世孫!
這哪里是大哥,分明是大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