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情,九重天上傳出了許多閑話,但是大家也不敢再聚在一處說,你可曉得,我听說大殿下同那位受刑的仙子可有一段故事呢!”
    “那又如何?有還是沒有都同我們沒有干系!”另一個仙人只往無根山水天池的方向望著,好奇中帶著防備。
    “不過,這件事情倒是將近些年九重天上仙僚們下界的想法思潮止了不少。話說回來,九重天上最近隱秘又喧囂這回事情,你覺得陌桑神君知曉了不?”
    “說不準知曉還是不知曉,不過我們既然都已經知道,想必陌桑神君也必然會知曉。只是,我听說近來魔界遞了書表,為的是九鳳一族的事情,陛下特意請陌桑神君前去處置,若這件事情真要落在神君身上,恐還是要再等些時日。”
    “九鳳?就是前陣子傳的沸沸揚揚的,听聞不知道什麼遇到了事情,險些遭受滅族之禍的九鳳一族?”
    “是,你听的不錯,也正是因著這一遭,滅族之禍能免全仰仗陌桑神君之慈之義,方能保下如今的血脈。也就正因如此,畢竟是魔族之人,魔君所請正是讓九鳳一族闔族搬往魔界之地,魔君也能便于照拂一二。”
    “陛下同意了?這話听著怎麼像是在打神族、九重天、乃至陛下的臉……不過,不是說九鳳還守著……”
    “听說是在那場災難之下毀了,這魔君才好上表奏請此事。不過,你說的對,此事打了神族的臉,或許還有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陛下沒有允準!那魔君酉央也是魔中佼佼,听聞他呈上來的第二道奏表,陛下一打開便是慟哭之聲,神族魔族方聯姻,陛下為了兩族修好,這才請陌桑神君前去協商此事。”
    “神族魔族聯姻……難怪,近來九重天傳言要同那六界之外的末址之境聯姻,還傳聞聯姻之責落在了陌桑神君身上,竟然不見神君來鬧的。我還以為,陌桑神君竟然也心甘情願被卷入紅塵中了呢!”
    “我看你听的這個傳聞不準確,我听聞的是,陛下有意讓九重天的某位殿下迎娶末址的一位女子……消息不保真啊,我覺得堂堂神族九重天的殿下,去迎娶鄉野之人,太降了自己身份,也太過于匪夷所思了!不過,這里就是無根山了吧?說是末址之境入境之所,看這樣子,可不像是要有什麼親事。”
    “但是,天帝已經召集過幾位星君仙官商議此事,九重天上的傳言甚囂塵上,也沒有要止這流言的意思,這聯姻之事恐怕不假。想必天帝還沒有找到哪位仙使,去往那末址之境說合罷!”
    “說合?還需說合?天帝陛下施恩示下,同這異界聯姻可是無上榮耀,還需要說合?我說兄台你這個揣測,有些過于抬舉這末址之境了吧?”
    “你才是在你們星君殿中久了,你們月下星君司掌人間姻緣,是比較忙碌,常日里也不太出來,也難怪你說出這番話。你若不是輪值,恐怕此次也不會同我去辦這差事,故而所言盡顯坐井觀天孤陋寡聞。當年一役,難不成月下星君私下都沒有同你們做弟子的說起過?還是你是真忘了?”
    “你是說萬年前?那件窩囊事?就這兒?”
    “而且,說是聯姻,人間之禍你也知道,陛下便是懷疑又是那末址之因,上一次議事不然為何引雷煉仙台會如此?聯姻不過是好听一些的說辭。”
    “所以,是……”
    “噓!休再妄言!算了,無根山看也看了,無論如何此事同我們所辦差事終究沒有什麼干系,天帝御令,同神界有關聯的那些凡人,入凡間之後就算死去不入幽冥,靈魂也必得散在人間,近來不太平,不可再觸犯天條律例,我兩個既然負責監督其中幾人,便不可再在此誤事了。”
    二人說完,便不見了身影。霽歡三人顯出身形,面色一個重過一個。
    “傲慢,九重天果然一直這樣傲慢,鄉野之人,誰看不上誰呢!”炎胥蘿怒道,又看了一眼沒有了笑意的霽歡,“不過他們說什麼聯姻?末址之境同九重天聯姻?這樣驚駭的事情,霽歡你听君上提起過嗎?”
    霽歡搖了搖頭。
    耿青穆又道︰“看來此事得立即稟明君上才行,若是九重天真的來使商談此事,我們不就落了下風?君上若到時候才知此事,我末址騎虎難下,應或不應,結果可都不好。”
    霽歡點了點頭。
    “要不霽歡你……回去?”炎胥蘿看霽歡不知在想些什麼,緊跟著說道︰“君上既然安排了此事給我們,我二人自然能將此事辦好,不必擔心。”
    方才那兩位仙人說的不錯,近來不太平,連去人間走一遭,以斬斷與神仙關聯的那些凡人魂魄,都必須要監督其在人間消散……此前倒沒有料到此事,這也便意味著泓𦣇神君所請之事,不再容易了。
    “你們回去。”霽歡看著兩人道,“你們兩個同音楠還可以商議,我在,恐怕會影響他的決定!”
    炎胥蘿還想再說些什麼,耿青穆卻已經明白了霽歡的意思,攔下了炎胥蘿,又將君上給的那道泓𦣇神君的線索給了霽歡,道︰“你且放心,不過幾日也便回來了,無論有什麼事情,君上定不會讓末址落入險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不擔心,末址君上可從不是任人擺布的性子。”
    三人道別完,霽歡便再重新開啟那道水鏡,過了這片刻時光,在無根山的日頭下霽歡卻仍然能夠清晰感受到,水鏡另一頭紛飛大雪吹過來的刺骨寒風……
    沐明殿中,音楠听耿青穆和炎胥蘿垂著頭,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完,又看了看霽歡留給他的寥寥幾句,音楠覺得自己有些頭痛。昨夜真是情迷亂心神,霽歡明明表情已經告訴了他,但他卻沒有細細思量霽歡說的那幾個字,看來任何事情想要瞞住她都不太容易。
    昨夜……
    不過,眼下的情況,音楠心底卻好似松了一口氣般,接下來他準備做的事情,原意便是霽歡待在赤敝學堂中安心課業,封了消息後他自己親去辦,如今陰差陽錯下,霽歡去往凡間,正好為他留出這樣一個更合適的時機。
    不過,要去學堂之中告假一事,還要找豆子一事,霽歡特意交代了,還是要先辦!
    音楠起身欲走,耿青穆忽道︰“君上,不知……沐明殿中可是近來多了許多蟲蟻?我看君上的臉後還有脖頸處有許多……咬痕,若是殿中蟲蟻多了,赤敝之火很是有用,師弟我可來此為師兄驅蟲!”
    後方殿中的兩位案前童子竊笑的聲音傳來,音楠將衣領再往下拉了拉,以便能夠將他說的這“咬痕”露出的更清晰一些,又道︰“沐照是清閑的很嗎?難道師傅收你就是讓你來驅蟲的?眼下,既然師弟回來,便去師傅座前听訓,不要操心沐明的事情了!”
    炎胥蘿亦低頭憋了憋笑,又清了清嗓子正經道︰“可是方才所稟之事,我末址要如何應對?君上有什麼還需要差遣的?”
    “還需要什麼應對?”音楠反問道,心中想著九重天上隨意想出個法子,便是對其他人的恩賜,這樣的作風何時才能變一變!應對?天帝有天帝的想法,他有他的想法,如何將這個想法擰到一處來才是正途,而不是一味退讓接受。
    “可是,若真如那兩位仙人所說,會否九重天直接將親事鋪到無根山,逼著我們必須接受呢?”炎胥蘿實在不解君上心中想法問道。
    “是啊!”耿青穆亦道,“如今凡間之禍已經在六界傳開,我末址首當其沖,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被懷疑的,九重天此舉真做出,便是擯棄前嫌主動求和修好,此乃大義之舉,末址不應而引發後果,那六界對此的說法必然對末址不利。”耿青穆說完,同炎胥蘿點了點頭,二人回來路上也確實是這樣分析的。
    音楠看著外頭已經越過了幾層殿牆,卻還能看得到正開的歡的素容花,淡淡道︰“那也要九重天真敢如此才行!況且,六界說法,何時于末址有利過?曾經如何,如今又如何,六界何曾在意過?你們不過是出去了一趟,看待這些許事情便將自己放在這般地步了?”
    說完,便沒了影蹤,留下炎胥蘿和耿青穆沉默嚴峻地立在殿上,細細思量著這番算是警醒也有責備的言語,耿青穆道︰“你是否也覺得,君上現在同此前很不一樣了?”
    “他對你不是一直這樣的態度?”炎胥蘿故意道。
    “不是對我,我的意思是……”耿青穆沒有說下去,只是覺得,或許擇君之禮本就是讓君上心志更堅吧,“算了,你回學堂嗎?”
    “嗯,霽歡不在的功課,正好我回去同豆子一同分擔分擔。”
    炎胥蘿緊跟著回到雪塢之中,正看到上次她和豆子偷听牆角摔下來之處,音楠現剛好坐在那里,韋老夫子則垂袖立在一旁,炎胥蘿看著二人似在說什麼一般,遂不再上前,只遙遙拜了一拜,此處的牆角想來也沒有什麼可听之處,便離開了。
    看著炎胥蘿背影已經不見,韋老夫子又繼續道︰“君上所說事情不過是一樁小事,召老朽或是學堂里其他夫子過去一趟就是,倒是無需親自來此一趟。”
    音楠看著夫子似有話要說,方才便是見炎胥蘿突然出現緘口沉默,便不急著離開,直言道︰“昔聞夫子學識淵博,門下學子皆有所成,霽歡所喜之事亦在夫子門下受教,本君同霽歡自為一體,她的事自然也是本君的事,走這一趟是小事。本君既然來此,夫子若有什麼其他的話,亦無需拘禮,坦言便是。”
    “既然如此,老朽便直言不諱了。”
    韋老夫子站直了身體,此前不曾有這樣的機會細細看末址新君,當然以前也從來沒有過機會細看從前的歷任君上,也無法說出眼前君上和先君上們的不同到底有哪些。只是,眼前君上氣定神閑,眉目之間露出威儀,曾經只听聞他年紀尚輕,更知接下這樣的擔子或非其所願,但是如今末址的天地萬靈在其眼中,沉澱出的沉穩,讓韋老夫子頗感欣慰。
    但是,為何卻無法阻止一些流言散播?
    末址之君雖然從來不同于大多數凡間人皇坐于朝堂,更不同于天帝穩坐凌霄寶殿觀听定奪六界之事,但作為一境一界之君,觀萬物亦觀自身,審視萬靈亦審視自身,排在前頭的仍無外乎是情、理、法這三個字。而在“情”字之間,自有恩義、情義。觀如今,誰又能比過霽歡施與末址一境的恩情呢?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君上可知流言無脛?既然君上說同霽歡姑娘一體,那關乎霽歡姑娘身上的流言,君上是不屑顧之,還是有其他方法疏之堵之?君上高潔,想來也不懼于流言,但若對有恩義之人亦持這般態度,無論這恩義之人在意還是不在意,老朽都覺此非為君之道。”
    音楠看著眼前夫子,這番話說的凜然,里頭的深意音楠明白,當面的指責並未讓音楠難堪,更多的是這樁大義之中,是在為霽歡鳴不平。音楠此前只覺,人心浮動,不過是內心不安定作祟,他既已經正式繼位,那些不安定便會自然消失,從前他總是寬慰霽歡,莫要懷疑自身,如今回頭看,自己卻從沒有想過,霽歡為何總要懷疑自身?
    夫子的懇切之語,此時才讓音楠恍然,歸根結底便是這“恩義”二字的源頭,一個實在的,無法忽視的,卻讓人心驚的源頭,那就是是霽歡本身,具備這樣的能力!而她為何具備了這樣的能力?
    那麼,自己一直以來的寬慰相信,在夫子的幾句話下,顯得如空中樓閣,漂亮卻虛無,如若夢幻泡影一般。真正的安慰,便是他擔起責任之時,直面這件事情。
    “夫子正色敢言,是本君之幸,夫子所問所談是為霽歡,亦是為本君。”
    “君上能明白,便是不枉老朽僭越一場!老朽學堂之中還有課,霽歡姑娘雖在丹青一道上,不如在修行術法一道上更有天分,但既然姑娘喜歡,等姑娘回來老朽會好好補習的,君上也可放心。”話說完,韋老夫子就躬身行禮踱步離開。
    音楠看著雪塢之中的層層落花似雪,想及那日出關後進入淵域之中時,意外遇到的遲默之影,這件事情他沒有同霽歡說起過,因為二人所說內容,于霽歡而言,或又是一件惱人之事。
    初遇霽歡不久,他知道了遲默在淵域之中留了一抹殘魂之氣,待霽歡進入淵域全了命數之時,幫她完成那件事情,從沒有想過竟然其實還有一道留給了自己。當他站在淵域之中,看著末址運轉規律,在他眼中現出星羅棋布的迷盤,倏爾又落成雨絲至那潺潺之聲中,其中一絲在他身旁化成一道霧氣,霧氣之後站著的是遲默的影子,離了自己三步遠,恍若從前一般喊道︰“你來的有點晚。”
    音楠心中起伏,隱隱約約的樣子卻不像是留下的一抹魂魄,只回道︰“你給我留下的難題,不是嗎?”
    “你猜我是怎麼留下這道影子的?”遲默站著未動,不知道當初霽歡遇到的是什麼樣子,但是現在,她在霧氣之後,更顯得極不真切。
    “必同霽歡不一樣,你是算定將來我要來此,故而留下的過去一段真實往事。”音楠這樣說出,不自覺有些啞然失笑,既然知道不是殘魂在此等他,而是遲默自演一場留下過去的虛影,自己竟然還認真地同她說起話來。
    “我就說你肯定猜不到。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既然要斬因斷果,自然是讓自己消失的徹徹底底的最好,但你了解我的,最怕被別人忘記了。”遲默莫不在意的語氣,說這話,倒是讓人不確定她真實的心境。
    音楠听到遲默這樣說,不再去推測當初是哪個時點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了,只嘴角不自覺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這樣說,我知道你肯定會笑話我,還什麼怕忘記,我本是何等灑脫之人!但是,看在我到最後費盡心力把自己也要送走的份上,你就別再笑話了!好好對待霽歡,也不要怨懟予繹!你來到此處,能夠看到我,必然是因為心中不解霽歡的身世。她亦艱難……若是她不對你們說起什麼,便是真忘記了,讓她自在自由一生,就當我作為先君上對你這個後來的君上,除卻末址之外,最後的一點要求了……”
    “你……”音楠沒有忍住想答一些什麼,問些什麼,但還沒說出口,這虛影又還至水色,杳無痕跡……
    喜歡霽月歡請大家收藏︰()霽月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