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歡

八十七——王上已死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十五的小小 本章︰八十七——王上已死

    遲娑沒有回頭,只不知,她的手指輕輕撥動了一個什麼,那妖龍,合著席卷而來的凡人,便只是橫在空中,再無動彈,如同跌落一個時空的縫隙之中。

    而在這一瞬,那些人張開的唇口之中,一道道血色紅線,再次顯現出來,順著天光蔓延出去,直向她們此時將要去到的目的地。

    這個畫面,如同一把滴落了美人血淚的琴,弦弦隱約喪鳴;又像是機杼之上一根根排開的絲,織著一幅殘陽圖景。

    這輪晨起朝陽,似升非升,似乎也被這樣詭異場景嚇到一般,同樣跌入了那道時空縫隙。

    遲娑听到身後三人的腳步聲已經一致,淡然回道︰“先如此吧,待陣眼之中,看一看能否會一會那位‘仙師大人’再說。”

    听此之後,阿月低聲向淳于慕道︰“你們跟著一道去,待會兒,不知道又是一番,怎麼樣的血雨腥風,你們,當然還有我,盡量不要給師傅拖後腿。”

    遲娑走在前面,听到了阿月的低語,沒忍住笑了出來。

    接下來的這一場,是個什麼境況,此時莫說算一算,連猜,且無從猜起。淳于慕見這師徒二人,卻似舉重若輕,還有閑情趣語一二,當然看阿月的眼神肅然,或許她並非玩笑。

    只是想來,多思無益,便順著阿月這句話,道︰“是啊,我與弋兄,比之二位不過一切拳腳功夫,若待會兒有性命之憂,還要請阿月庇護我們兄弟二人,在下先行謝過了!”

    說完,朝著阿月揖了揖手,拜的阿月竟然還有些受用,心中有著要去辦大事的豪情,還有被淳于慕捧著的一點雀躍。

    但是淳于弋,卻沒有這樣,佯作輕松的雅致,心中是如往昔帶兵打仗時的謹慎,將所有的細枝末節,來龍去脈想了一遍,如同在沙盤前,推演敵軍可能的進攻一樣,此時也誓要將背後的陰謀籌算推個一二。

    他不願意自己只是一個需別人保護的弱者,他一直都是那個頂天立地的人,也是想要成為那個保護別人的人,哪怕是能摸出一絲脈絡,于她能有助益。

    雖然在遲娑面前,他的想法天真可笑……

    “遲娑姑娘在進入陣法之中時,已經算到有人追蹤來此?”淳于弋終于找到了一些不對勁,突然問道。

    “是。”遲娑腳步未停,但是回答,停頓了一下,在等淳于弋接下來的話。

    “我們逃離國師府時,並無追兵,遲娑姑娘先于我們到此,必然也是小心謹慎,為何那些人卻來的如此巧合?”淳于弋拉住了遲娑,看著遲娑轉過頭,望著他,他凝望著那朵額間花,又移開目光,到那雙深不可測,卻以溫柔淡然覆蓋的雙眸,接著道︰“我們在國師府中所遇,邏輯有頗多不通之處,而且,對付我們之人,在我們逃離之前,匆匆離開……遲娑姑娘可知其中何意?”

    遲娑被這樣一說,露出沉思色,心下默了默,掐了手指,淡然的眼眸之中,閃過不可思議,只道︰“那王上已死。”

    阿月和淳于慕並不十分驚訝,但在這樣停下來的片刻,在師傅話音落下之後,阿月看到周圍景色急劇變化,他們似穿梭在城中街巷,在時光的片段里走馬觀花,越過了平常人家晨起梳妝的胭脂香,和熬粥做飯的炊煙,所有事態人物皆是靜默不動。

    還沒從那句話中回過神來,遲娑用了術法,四人已經行至那陣眼所在,王宮之中。

    王宮高台之上,正殿之前,一樽朱底描金,暫未封蓋的棺槨放置正中。棺槨背後站著的,同樣是黑袍覆身之人,除卻這人,四周空曠,哭聲嚷嚷,宮牆之內白幡如素揮飄揚,宮牆之內,正殿之前的曠闊之地,伏地宮人無數,白衣素縞,哭嚎啜泣不絕。

    那黑袍見他們到此,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長袍,露出了其真容。這人看著不過天命之年,須發卻不見風霜,面上沒有任何殺戮之氣,反倒是顯得極為謙虛儒雅。而他從手中幻化出一方晶石,懸在手掌上空,八面打磨的晶瑩剔透,拿出的瞬間,晨光又暗淡下去,風雲攏聚,四面八方血線齊聚,匯于晶石之中。

    “爹爹,殺了他們。”熟悉的聲音響起,從後方殿中傳來,隨後走出一位妙齡女子,正是半夜未見的那少主。

    此番,這殿前之人,果然如他們猜測,正是傳聞之中的國師鹿休。

    淳于弋看著眼前這方晶石,正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證據。

    他昨日,于國師府中暗查,所見到的也正是這方晶石。晶石安置在府中深院一個書房之內,那時鹿休正對著這晶石說著些什麼,而這個晶石,同緒�府中幕僚,將他,以及所有兵將,傳至沙漠戰場的所謂法寶,雖不算一模一樣,但能看出其出于同一人手。

    如今面對這位,有著國仇家恨之人就在眼前,淳于弋已經不自覺地,走到了遲娑的近旁。手中的長槍,“啪”的一聲,頓立在地,震得地上塵土飛起又落。

    妖邪他或許無力,但此人他必得手刃之。

    “遲娑姑娘,這人,還是人嗎?”淳于弋看著前方,目光之中仇恨密布,問出此話,是想到那個幻化成鳥,又燃作灰煙之人,鹿休是不是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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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僅僅只是凡人。但他手中那個東西……”遲娑回答道,眼楮盯著那個晶石。原本也不太指望,大妖即潛藏于此,不過,這個晶石確定不是凡間之物,必然有著那妖物的殘息。

    “爹爹,你還在做什麼?這個東西,難道還不能殺了他們嗎?女兒之辱,還有王上之死,已經擺在爹爹面前,爹爹還在等待什麼?”那少主急道,催促著鹿休,似乎她才是這一場的主謀一般,急著置幾人于死地。

    鹿休听罷那少主的話,又看了看棺槨之中躺著的王上,聲音溫平卻極有力量,道︰“你們,為何要害我西圖王上性命?”說罷,晶石之中紅線,已經將透明的晶石,燃作火一樣的紅色,有風從那晶石之中吹出來,混雜著海浪的聲音和氣味。正當四周,被這股妖風吹來,而持續暗淡無光之時,晶石之中似有一人形踏出。

    那人渾身淡光,如半透明狀,隱約一個身形,根本無法辨明容顏,走出之後,他雙臂化作兩根長鞭,從身旁兩側猛烈甩出,直向他們四人。

    而跪地哭嚎的那些宮人,驚叫著四散逃開,跑不及的一些,在被那光鞭挨上的一剎,頃刻化為火焰。

    遲娑帶著另外三人往上空跳出,避開那光鞭掃過的範圍,同時一掌揮出,將這宮牆之內正在驚惶逃走的人,不知送往了何處。

    而後,又在空中迅速圈出一道弧形結界,圍住了阿月他們三人,只听她道︰“那東西,將妖陣之下,牽引的凡人魂魄皆系于此,化成這樣的妖物,威力倒還不小。你們待在結界之中,切莫走出來。”

    說罷,手上現出那把短刀,短刀又變作長劍的模樣,另一只手,手指微動,將結界三人送出更遠之處。

    “師傅……”看著師傅飛身向下,然後光纏繞在她的長劍之上,阿月驚呼道。

    淳于慕和淳于弋,站在結界之中,看著外頭遲娑一人應對那妖物,直道︰“阿月,此時,听遲娑姑娘的罷!我們若是在,只怕反會讓其分身乏術。”

    阿月知道,淳于慕說的正是實話,但是來此一路,承蒙師傅照拂多時,她想象之中,即便無法與師傅並肩作戰,但好歹能夠對付幾個小嘍�@  芟氳劍 揪兔揮諧魷忠桓魴∴ br />
    大人物打架,都直接放大招嗎?

    下方,遲娑的長劍之上纏著光鞭,隨著風愈緊愈烈,連阿月他們所在這個結界圈都開始抖動,正殿前那位少主已經站不穩了,而鹿休仍在操控著那個晶石,向天長呼道︰“仙師大人,請賜我神力,將你的宿敵,我的仇人,絞殺于此罷!”

    說完之後,晶石變大數倍,已經近半人高,那人形的妖物,也從半透明狀漸漸變作紅色,手臂被遲娑長劍卷著,兩種力量對峙僵持,遲娑的頭發被風卷的凌亂,但是手中力道不減半分。見眼前妖邪步步移動之下,腳印是血痕累累。

    想必興堯城中百姓性命,已經盡匯于此,不知道此場之後,還有幾人能夠剩下。

    想罷,遲娑一只手緊握著劍,另一只手不知從空中捏取了何物,只見天雷滾滾,閃電陣陣,盡數落在王宮四周,四方巨響,震得結界之中幾人,皆跌坐在結界內。而後,只見遲娑將長劍豎在身側,那長劍上一圈圈壓著裹著的光鞭,便炸裂開來。

    妖邪被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想來國師鹿休沒有想過,這位他口中仙師大人的“宿敵”,竟然如此容易,就將他召喚出來的這個妖物制止住,此時,看著晶石一動不動,逐漸縮小成原來的大小,不禁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原地。

    “凡世人皇,雖命數有限,終歸有天命相護,生老病死自有其定數,你可知,你的王上勉力維持的性命,是由著妖力將三魂七魄絞碎再彌合,只是勉強算作有人世氣息罷了。”遲娑這一句,無外于殺人誅心。

    那位國師,一身衣裝和束的干淨的頭冠,被那些力量反噬,此時已經沒有了儒雅。

    阿月听到師傅的聲音,清音裊裊,如自天外,但語氣幽然,淡漠卻鎮住心魂,她步履輕輕,緩緩踏上台階,長劍已經離手,卻乖巧跟在身後,直指著那方晶石。而血線從匯積,變成了緊緊纏繞,師傅如不覺般,定定朝著鹿休走去。

    “那又如何?”國師鹿休猛然站起,似乎對遲娑所說的,早就心知肚明。

    盛怒之下,那張文雅的頗有書卷氣的面龐,變得十分猙獰。

    看著遲娑拾階而上,此時仍是居高臨下,一幅睥睨眾生的樣子,吼道︰“什麼定數?何為定數?我即是定數!我的王上敗給了定數,若不是仙師大人,我的幼主也要敗給定數,我為何還要屈從于定數?”

    遲娑背向結界,腳步停住,微微轉身,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阿月他們的方向。

    那個眼神,雖然隔著距離,空中有紛亂旋轉的枯葉沙礫,還有雷電傾瀉之下,四周彌漫的煙塵,但是淳于弋感受得到,這個眼神,是投向他的。

    跟著鹿休的咆哮而來的這個眼神,讓淳于弋不解其意,心卻像枯葉一樣飄落泥沼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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