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石門上,還刻著字。
“大雪何時才能停,只有明日方為晴,”司蘭箬叨念著,走進石屋,看到地上有幾壇酒,搖了搖頭道,“可惜,大雪雖停人已逝,陰雲依在未見晴。”
司蘭箬提著酒壇,將它們放到了屋外墳前,說道“老夫以為,你或許需要。”
“多謝前輩,”唐嬌嬌緩緩撕掉酒封,“這酒,還是我上次來吳家時,九叔替我守娘親的墓,留在這里的。”caso
“這酒不錯,老夫都有點想喝了,可惜。”司蘭箬嗅了嗅空氣中的酒香,再度搖了搖頭,不知又在可惜什麼。
她沒有接話,而是將酒緩緩地撒在了地上,輕聲道“一壇酒敬娘親,原諒女兒這麼久才回來看您。”
說完,她跪下,在吳悠墳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接著,她撒下第二壇酒,說道“再一壇酒敬九叔,願九叔來生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一輩子甩手掌櫃,而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刀。”
她知道,九叔一直的心願是想有一間鋪子,和心愛的姑娘安穩度日,不然也不會接了她的雜貨鋪。
只是現在,鋪子還在,姑娘還在,九叔的安穩日子卻沒有享受多少時日。
她轉向吳仇墳前,再磕了頭。
然後,她撒下最後一壇酒,說道“最後一壇酒敬吳家各位長輩,嬌嬌雖只與你們見過寥寥數面,但願你們來生不用再背負諸多使命。”
她起身後退幾步,對著面前所有的舊墓新墳,磕下了最後的頭。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司蘭箬一直等她做完這一切,才開口問道。
“接下來”她拔起立在墳前的虎魄刀。
所有人的刀都隨主人陪葬進了墳中,唯有虎魄留在了外面。
她將吳仇的虎魄刀背到後背上,說道“吳家人都在,唯獨沒了阿飛,他一定是逃了出去。接下來,我要去把吳家的香火找回來。”
她遮了容顏,封印內心,緩緩道“世間再無唐嬌嬌,唯有吳家守刀人。”
說完,她在墳前看了最後一眼,不再留戀,轉身向谷外走去。
緊跟著她身後的唐小黑,加速奔了幾步,飛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肩頭。
還有那亦正亦邪的老者司蘭箬,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面“等等老夫,相處這麼久,你這丫頭怎得還不懂得尊老愛幼。”
“前輩為何還要跟著我?”
“你吃了老夫唯一一顆情人蠱解藥,老夫不跟著你,去哪里弄來玄獸血液,再者說,你那絕情毒還沒解,你我不如再做一筆交易。”
“晚輩已沒了情,絕情毒不解也罷。”
“嘿,你這丫頭”
被趕出萬刃城,已是走出老遠的大梁殘軍中。
“唐唐!”夏書 驟然睜開了緊閉的眸,入目卻是被黃沙渲染後的昏沉天空。
此時的他,身在一輛原本用來盛放輜重的馬車上。
“殿下醒了。”跟隨在馬車左右的士
。兵最先發現,出聲喊道。
“嗯,”他隨口應道,推開了手下想要攙扶的手,看著漫天黃土,問道,“現在何處?”
“回殿下,已是快到黑沙漠的邊緣。”
“好,知道了。”他下了馬車,往隊伍來路走去。
“殿下要去哪里?”手下著急喊道。
“你們返回大梁便是,不必管本王,”他踉蹌著,一步一腳黃沙,沒有回頭,“這是命令。”
殘軍們看著夏書 的背影,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殘軍中終有僅剩的官職最大的千夫長說道“听殿下的,繼續趕路,我們剩余的補給不夠再折返的。”
夏書 選擇了與大梁殘軍背道而馳,他要回到那片剛剛經歷過戰亂的廢墟。
“唐唐,你一定要在。”他捏著脖頸上的紅色玉墜,痛徹心扉。
穿過了斷壁殘垣的萬刃城,踏過了滿目瘡痍的萬刃山脈,夏書 在那塊刻著“吳家禁地”的青石前微微側目,但腳步未停。
他一腳踏入了尸橫遍野的刀山山腳的谷中,卻遍尋不到唐嬌嬌的身影。
“唐唐,你在哪里”他心急如焚,環視四周,近乎絕望。
驀然,他看到了一條岔路上滿是腳印,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狂奔過去。
路之盡頭,卻只見得數座墳墓,有新有舊,夏書 頹然跪坐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來晚了。
他痛苦地握拳捶地,直到雙手磨破、血肉模糊而不自知。
他張大了嘴,想要喊出聲來,卻只能發出無聲的哽咽。
“唐唐”悲從心起的他,終是吐出一口心血,耳邊似回響起少女的聲音。
有溫婉似水的她。
“你既說過我是 王府的人,我自然要為你分擔一些,除非你將我逐出 王府”
有傷心決絕的她。
“我將所有還你,從此兩不相欠。”
夏書 深知,無論是哪個她,他都再也見不到了,是他親手,將一心為他好的溫婉少女,逼出了 王府。
而傷心欲絕的少女持刀為鐵筆,劃地為庚帖,還了他所有。
稍微冷靜後,夏書 經歷了許久思想掙扎,決定返回梁安。
他沒有留在此處苦等,因為他知道這般無病呻吟的做法沒有任何意義。
對他而言,唐唐的離去固然讓他痛苦萬分,但他必須要做些什麼,去彌補以往犯下的過錯。
他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那是吳仇臨死前交給他的。
“唐唐,我害死了你的至親,罪無可恕,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傾我所有保護好還活著的人,”他望著手帕的目光逐漸堅定,“而且我要當面問一問父皇,問他為何要做這一切。”
西北之地的事,很快傳遍了天下。
沒了吳家管理的西北,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片無主的混亂地帶。
唯有一處,無人敢去,那便是吳家所在的萬刃山脈。
正如唐嬌嬌先前與司蘭箬說
。得那般,啟皇會想方設法堵住世人的嘴,即便大梁在這場戰爭中算不得真正的勝利者。
不僅大梁軍死傷慘重,啟皇也未取得刀山上的萬刃,甚至失去了對唐嬌嬌的控制,但是啟皇的目的畢竟算是達成了一半,滅掉了西北吳家。
不過,這些隱情,世人自是難以知道。
就算有知情人,這些人不管有沒有向外散播實情的意思,都是很快遭到了滅口。
從表象上看,有些人死于仇殺,有些人死于意外,還有些人干脆直接失蹤不見。
一時間,大梁境內民心浮躁,人人自危,梁安城中更甚。
唐門一條街,花荷坐在雜貨鋪門口心不在焉地繡著花,無心經營各處產業。
“花荷姐,現在外面都在傳嬌兒姐和仇爺他們出事的消息,”沈念�u同樣心緒不寧地念叨著,“花荷姐,這不是真的吧?”
“�u兒不要擔心,”花荷側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沈念�u,露出勉強一笑,“嬌嬌和掌櫃的,他們功夫了得,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念�u悶悶道“我知道,我就是擔心嘛。”
這時,透過青石牆照在雜貨鋪門口的為數不多的陽光,被一道人影遮去。
“花荷姑娘,好久不見。”
不知是光被遮了的緣故,還是那熟悉陌生的聲音,亦或者是本就心不在焉,花荷手中刺下的繡針,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
殷紅滴在純白的絲絹上,甚是扎眼。
她一邊手忙腳亂的想要擦干淨絲絹,不曾想血污越抹越大,另一邊抬頭望去,看著熟悉的冷峻面龐,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公子?”
她自從向夏書 表露身份後,便一直按照樓蘭的叫法,喚對方作公子,只是後來見得面越來越少。
“是你,就是你到了濟州島後,害得我家破人亡,”沈念�u也認出了來人,眼底有些濕潤,沖上前質問道,“也是你總是傷嬌兒姐的心,你個大壞蛋,來做什麼?”
“�u兒,”花荷一把拉住沈念�u,向夏書 堆笑道,“公子見諒,�u兒年紀小不懂事,若是惹公子不高興了,奴家代為賠個不是。”
花荷邊說著,邊要跪下賠禮道歉。
花荷這般生分的表現,刺痛了夏書 的眼,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夏書 ,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麼啊,他這般想著,一把拉起尚未跪下的花荷“花荷,你這是做什麼,我來是有急事找你。”
“公子,你?”花荷一臉疑惑地看向他,直到他拿出一方染血的手帕。
“你們現在有危險,必須跟我走。”他拿出了吳仇交給他的手帕,心知這樣做有些殘忍,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花荷相信他。
花荷看著手帕上的“仇”字和荷花,如遭雷擊,半晌才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公子,我家掌櫃的呢?”
夏書 相視無言。
花荷再問,只是笑中帶了哭腔“是掌櫃的有事走不開,才讓公子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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