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啥啊，自個兒吃。”趙愛民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先種好菜，等秋天有收了，咱再想其他。”
他不說，心里卻默默盤著賬。施肥的錢，澆水的錢，哪怕都是小數目，可長久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本想去打些臨工補貼家用，可院里這片地正是初創階段，他不放心交給別人。
用過早飯，他開始清洗舊屋里的一些空竹框。那是他年輕時母親從南邊帶回來的手藝品，因多年未用，沾了灰塵。趙愛民一邊洗，一邊用舊毛刷細細清理縫隙，不一會兒，竹子本來的青黃就露了出來。
“這拿來種豆角剛好。”他心里想著，又瞥了一眼院門外。
不一會兒，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是東院的李阿姨，手里提著兩根細竹竿和幾截塑料繩。
“趙哥，我看你種菜了，我那邊有點兒廢竹子，不用就扔了，你要不要？”
趙愛民連忙迎上去︰“要，當然要，謝謝啊李姐。”
李阿姨把竹竿遞過來，笑眯眯道︰“我那邊陽台也種過黃瓜，不過後來嫌麻煩，就不弄了。你要真種出來，給我看看。”
“成，我保證你秋天能吃上我種的黃瓜。”趙愛民笑著接過。
竹竿立起時，院子頓時有了點生氣。趙愛民將它們扎成三角架，再用繩子繞上幾圈固定，力道精準，角度剛好。他站在一旁望了望，滿意地點點頭。
午後天氣漸熱，趙愛民沒有躲進屋里，而是坐在樹蔭下，捧著筆記本，一筆一劃地記錄每一樣作物的生長情況。他把哪天施了水，哪天翻了地，甚至哪一處陽光照得最久，風口在哪兒，全都細細寫下。
這本筆記，他已經堅持了三天。看似簡單，卻極耗心神。
忽然間，小林從門外跑進來，氣喘吁吁地道︰“趙哥，隔壁孫嬸問你願不願意給她家那塊荒地也整整，換她拿幾個雞蛋給你。”
趙愛民皺了皺眉，沒立即答應。他腦中權衡著時間、體力，還有那塊地的遠近、朝陽條件。
“你覺得值不值？”他反問。
小林撓了撓頭︰“我覺得孫嬸那地太陰，種不出來好菜。”
“我也是這麼想。”趙愛民點了點頭，“咱這活，不圖什麼回報，但也不能浪費力氣。”
小林笑了︰“我還以為你會答應，趙哥你可算精明了。”
趙愛民淡淡一笑，望著已經逐漸長勢的幾排小芽︰“精明？不敢當。我就是不願自己辛辛苦苦地干活，最後連盆好菜都沒見著。”
陽光漸西，院中樹影斑駁。一陣風吹來，菜苗輕輕晃動，像是在回應他的堅持。
就在他準備進屋的時候，西院的鐵柱拎著一只裝滿水的臉盆過來了。他面色不善，嘴上卻帶著三分試探︰“趙哥，你這地種得不錯啊。你說我要是也想弄一塊地，是不是得先鋪層肥？”
趙愛民眯了眯眼，點頭︰“鋪肥是基本的，不然地養不出東西。”
“那你有多余的菜籽不？”鐵柱問得直接，臉上卻裝著“借來玩玩”的神情。
趙愛民心中冷笑一聲。他最怕的就是這種人，平時看不上你，一旦你手里有點東西，就立馬湊上來討好。
但他沒有表露在臉上，只是淡淡回道︰“菜籽我都種下了，不過你要是有地，我可以教你怎麼做。”
鐵柱訕訕一笑︰“嗨，那倒也不用，我隨便問問。”
他轉身走遠了，臉上的笑意早沒了，口中低聲咕噥著什麼。
趙愛民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明白了——這院里的變化，已經被別人看在眼里。他原以為不過是一片自留地，種來養口，如今看來，未必只是那麼簡單。
黃昏降臨，天邊火燒雲鋪滿天幕。趙愛民洗了把臉，坐回樹下，拿出那本筆記繼續寫著︰“今日菜苗長約一指，空心菜顯露第二片葉。香蔥出芽不齊，或因昨夜風大，待觀。”
筆鋒落下，天色更暗。
第二天清晨，趙愛民一如往常起得很早。陽光從東邊漸漸灑入院子，院牆上早已掛上了金色的光芒，鳥兒在樹梢間輕鳴，風也開始吹拂院中的菜苗。
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楮，走向院子中央的那片菜地。空心菜已經長得像一抹嫩綠的水彩，層層疊疊地展開，蔥苗也已經挺立起來，細長的綠條在陽光下搖曳。他俯下身，伸手輕觸一根蔥，指尖傳來的微涼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許緊張。
“這幾天的雨水夠了，肥料也施得差不多，應該能長得好些。”他低聲自語著，站起身來，眼中帶著些許自豪的光芒。
他輕輕地撥開一些苗圃，觀察土壤的濕度，確保每一株植物都能在合適的條件下生長。心里想著這些，忽然一陣腳步聲打破了他的專注。
“小林？”趙愛民轉頭，看見小林手里拿著一個小籃子走了過來，籃子里放著幾只剛采摘的雞蛋。
“趙哥，這雞蛋給您。”小林笑嘻嘻地遞過籃子，“我家那邊雞蛋滿了，我媽說您種菜辛苦，給您送點兒。”
趙愛民接過籃子，心里一陣暖意涌起。他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謝了，小林。你家這雞蛋新鮮，拿回去吃也好。”
“不用謝，我家雞蛋多得是。您這菜可長得真快，比我家地里那些莊稼都強。”小林抬頭，略帶羨慕地看了眼那一片生機勃勃的菜地。
趙愛民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些許得意︰“種菜沒啥快慢，關鍵看自己心是否靜，心浮氣躁的，土里的東西也養不活。”
小林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笑著應道︰“趙哥說得對，反正我也是看著您慢慢種，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這番話讓趙愛民心里一動。沒想到，生活的瑣碎和那些無聲的變化，竟然能讓人心境變得如此安寧。尤其是這幾天，隨著土地的日復一日的耕耘，他也在慢慢找回那份久違的平靜。
“你最近是不是總在忙那些菜啊，沒時間看電視了？”小林笑著問，“昨晚的新聞你也沒看吧，說那邊新開的商場又有活動了，很多人都去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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