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在地下折騰了一整晚,終于找到了打開“零號”方舟的方法,幾秒鐘後,伴隨著一陣細微的機件碎裂聲和泄壓的嘶嘶聲,緊閉千年的維修艙門,緩緩地向上升起。
通道內,應急燈隨之亮起。
沈歌進去之後發現,內部環境保存得異常完好。走過狹窄的維修通道,進入生活區。
這里餐廳、醫療室、休眠艙等等設施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生態循環倉,由于太久沒有人打理,里面就跟一個小型的原始叢林一樣。
“零號”方舟中的設施,摹擬著一個微縮的生態圈,足以支持上百人在這里長期生存。
設備、管線、維生系統……一切都彰顯著遠超他所處時代的科技水平,至少,這不是沈歌所在的“現實”能夠達到的。
如此一來,這個世界從毀滅走向新生,再到如今的局面過了幾千年、甚至更久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然而,當沈林從生活區抵達艦橋,又在主控室逛了一圈,看著周圍操作台,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認識這些東西,在無數次摧毀怪人基地的行動中,他見過比這更復雜、更龐大的控制中心。但他認識它們的方式,是如何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將其引爆、摧毀、使其失效。
至于如何操作它們……他一竅不通。
沈歌甚至分辨不出哪個是武器系統,哪個是導航系統,哪個是能源監控面板,更別說如何激活它們,如何輸入指令,如何讓這頭鋼鐵巨獸從沉睡中甦醒,帶他返回“現實”。
以往這些工作都是由小七同學來完成,他只需要站在一旁等待小七同學的破譯完成即可。
沈歌由始至終都對自己的定位有著清晰的認知,他是一名頂尖的前線對詭戰士,一名在末日中掙扎求生的專家,卻不是一名工程師或科學家。
“如果李響在這里……恐怕不出半天就能讓這艘船飛起來。”沈歌不由得想到李響啟動飛船後在他面前䱇瑟的畫面。
而他沈歌,只能坐在這里,像一個闖入文明聖殿的原始人,面對著無價之寶,卻不知如何使用。
無法啟動方舟,這讓沈歌頓時感覺有些蛋疼。
但沈歌並未就此放棄,而是耐下心來,開始在艦橋和周邊的控制室里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希望能找到類似紙質版的操作手冊、緊急啟動流程圖,或是任何傻瓜式的教學指南。
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這個時代的文明顯然已經高度依賴電子化和人工智能輔助,所有的信息都儲存在他無法啟動的主機數據庫里。
他在一個儲物櫃中找到了一些數據晶片,但沒有讀取設備,它們就和普通的石塊沒什麼兩樣。
搜索無果後,沈歌獨自坐在艦長席上,陷入了沉思。
唉。
想念小七同學的三百六十五天。
一條路被堵死了,但他面前並非只有絕路。
他腦中浮現出觀測大廳角落里,那個沉睡在維生艙中的身影——疑似“鴉”的怪人。
那個人無疑是這個基地的核心成員,甚至可能是最高負責人之一,喚醒她,或許就能得到啟動方舟的方法,甚至能解開這個世界所有的謎團。
這個念頭極具誘惑力,但也充滿了致命的危險。
首先,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
從數據記錄儀的影像來看,她壓根就沒有出現在畫面中,而她身上還有那個神秘的組織徽記,這都讓沈歌無法信任。
其次,也是最關鍵的,是沈歌自身的狀態。
他現在的力量不足全盛時期的萬分之一,而那個女人能在末日之後,以這種方式沉睡數千年,其實力恐怕深不可測。
一旦對方甦醒後抱有敵意,他將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可能將阿萊她們一同帶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行。”沈歌很快便否決了這個冒險的想法。
在他沒有恢復到至少能與之一戰的實力之前,以及沒有找到能夠制衡對方的手段之前,絕不能去觸踫那個維生艙。
權衡利弊之後,沈歌做出了最審慎的決定——
暫時離開這里。
他需要回到地面,一方面是讓阿萊她們安心,另一方面,則是要將目標從“找到回家的路”轉變為更基礎、更可行的方向——如何啟動“零號”。
沈歌轉身離開艦橋,順著來時的路回到了豎井底部,抓起纜繩開始向上攀登,回到上面的研究區。
……
……
當沈歌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營地邊緣的密林邊時,正坐在篝火旁,用骨針縫補漁網的阿萊,第一時間抬起了頭。
她手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那雙總是帶著一絲憂慮的湛藍色眸子里,瞬間被一種名為“安心”的光芒填滿。
他離開了整整五天。
這五天里,凱爾和羅卡雖然嚴格按照沈歌的教導,巡邏放哨,加固防御,但整個營地依舊籠罩在一種無形的壓抑之中。阿萊每天都會無數次地望向叢林深處,那沉默的背影里,寫滿了擔憂。
沈歌走近,身上沾染著地下基地那特有的塵埃與腐朽氣息,但眼神依舊沉穩如初。
他對著阿萊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自然地坐到火堆旁,拿起一串早已為他烤好的魚干,慢慢地吃了起來。
阿萊沒有問他去了哪里,也沒有問他做了什麼,更沒有問他是否找到了離開的希望。
她只是默默地遞過來一個裝滿清水的獸皮水袋,然後繼續低下頭,專注地縫補著手中的漁網,仿佛這五天的等待與焦慮從未發生過。
這種無需言語的默契,讓沈歌心中劃過一絲暖流。數月的相處,在這個陌生的、光怪陸離的未來世界里,這個小小的營地,這群語言不通的異族,卻給了他一種久違的、名為“家”的歸屬感。
只要他回來,這個家,就有了主心骨。
平靜的日子只過了一天。
第二天清晨,天還蒙蒙亮,沈歌便將睡夢中的凱爾和羅卡從溫暖的獸皮毯子里拖了出來。
“起來。”沈歌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兩個少年睡眼惺忪,揉著眼楮,還沒完全清醒,就被沈歌帶到了營地外的空地上。
“從今天起,訓練升級。”沈歌指了指叢林深處,又指了指他們手中那已經打磨得頗為鋒利的骨矛。
“你們要學的,不再是如何‘捕獵’,而是……如何更高效、更直接的與高階詭異的戰斗。”
沈歌這里所說的“高階詭異”自然不是什麼四五階的龐然大物,而是叢林中靠近心髒區的二階詭異。
這片區域的詭異比外圍的一階詭異更強大、更狡猾,也更具致命性。
過去,這些都是沈歌獨自獵殺的目標,他只會將處理好的血肉帶回營地,但現在他要讓這兩個半大的少年,親身去面對這份恐懼與血腥。
他們的第一課,源自于沈歌初入特策部的時候,那時候的封成修還不是“隊長”,而是特策部中令人談之色變的地獄教官,封成修對沈歌制定的一系列“訓練計劃”。
今天,沈歌將這份“特策部的傳承”原封不動地,甚至變本加厲地,施加在了凱爾和羅卡身上。
沈歌帶著兩人來到了一頭二階“偽裝掠食者”的附近,那是一種形似枯樹的詭異能將自己完美地融入環境,用如同樹根的觸手發動閃電般的突襲。
“看到那棵樹了嗎?”沈歌壓低聲音,指著不遠處一棵形態扭曲的枯樹︰“它的弱點,在樹冠下方三米處,那里有一個凹陷的肉瘤核心。你們的任務,就是用你們的骨矛,刺穿它。”
凱爾和羅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棵平平無奇的枯樹,臉上寫滿了困惑。
“這就是你們的第一課︰觀察。”
“戰場上敵人不會給你貼上標簽,你們所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偽裝。用你們的眼楮,用心,去感受那細微的異常。那棵樹的樹皮紋理,比周圍的樹更‘新’,樹干底部的苔蘚有被拖拽過的痕“跡……這些,都是破綻。”
沈歌的話,兩兄弟不能完全明白,並非是二人“笨”,而是他們學習沈歌的語言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營地中的五姐弟,目前就只有阿萊能夠听懂沈歌一小半的語言,剩下的一大半都要靠猜和默契。
兩個少年將信將疑地盯著那棵樹,看了足足半個小時,在沈歌的不斷提示和比劃下,他們終于看出了些許端倪。
“現在,去。”沈歌指著枯樹,下了命令。
凱爾握緊骨矛,深吸一口氣,仗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率先沖了上去。
就在他距離枯樹不足十米時,異變陡生!
那棵“枯樹”瞬間活了過來,數十條根須般的觸手如同激射的利箭,從四面八方卷向凱爾。
少年臉色煞白,本能地想要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他身旁掠過。
沈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面前,既沒有拔刀,也沒有攻擊,而是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撞在了凱爾的側面,將他撞飛出去,狼狽地滾倒在地。
而沈歌自己,則瞬間被那些瘋狂的觸手淹沒。
“哥!”羅卡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然而下一秒,包裹住沈歌的觸手團中,傳出了一聲沉悶的爆響,所有的觸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撕裂,斷成數截,綠色的汁液四處噴濺。
沈歌的身影重新出現,毫發無傷。
他冷冷地看著摔倒在地的凱爾,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第二課︰永遠不要背對你的敵人,剛才那一瞬間,你退縮了。戰場上的退縮,就等于死亡。”
他走到那頭因為觸手被毀而瘋狂咆哮的“偽裝掠食者”面前,在那怪物裂開巨大的口器,即將發動下一次攻擊時,沈歌的身體微微下沉,右腳如同戰斧般,狠狠地踹在了它的主干上。
“砰!”
整頭二階詭異,被他一腳踹得離地而起,重重地撞在後面的岩石上,發出一聲哀鳴。
“你們看,它並非不可戰勝。”沈歌指著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怪物︰“第三課︰恐懼,源于未知。當你了解了你的敵人,找到了它的弱點,它就只是……獵物。”
他將兩桿骨矛扔到凱爾和羅卡面前。
“現在,去,完成你們的任務。”
接下來的幾天,成為了兩兄弟永生難忘的噩夢。
沈歌不再提供任何直接的幫助,他只會指出目標,分析弱點,除非兩兄弟只剩下一口氣了,否則他絕不會出手。
沈歌當初在特策部好歹還是在訓練場,當然,這當中也有當初詭異十分少見的情況在里面。
而現在之所以直接對兩兄弟采取這種直接的方式進行特訓,是因為“零號”方舟的出現,他的計劃也要隨之改變了。
兩兄弟現在的實力,面對接下來他們可能要面對的敵人完全不夠!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兩兄弟見識到了什麼叫“地獄”,什麼是“地獄教官”,甚至不止一次在鬼門關徘徊。
他們被二階的“酸液詭甲蟲”噴出的腐蝕性液體燒得遍體鱗傷;被速度極快的“雙頭詭犬”撲倒在地,險些被撕開喉嚨;他們曾在布滿粘稠蛛網的洞穴里,與成群的一階“詭面蜘蛛”搏斗一整夜,直到筋疲力盡……
每一次他們瀕臨死亡,沈歌都會在最後一刻出現,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解決掉致命的威脅,然後用最冰冷的話語,剖析他們犯下的每一個錯誤。
他教他們如何在泥濘中潛行,如何利用風向掩蓋自己的氣味,如何在傷口流血時用特定的植物汁液快速止血。
他逼著他們在極限的狀態下,揮舞骨矛上千次,直到手臂失去知覺。他甚至將他們綁在樹上,讓他們親身體會,當危險來臨時,無法動彈的絕望感,以此來訓練他們的膽量和意志力。
這已經不是訓練,而是……虐待。
但效果,也是驚人的。
兩個月後,當凱爾和羅卡再次面對一頭二階“詭牙野豬”時,他們眼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恐懼。
羅卡負責正面佯攻,吸引詭牙野豬的注意力;而凱爾則悄無聲息地,如同獵豹般,利用地形繞到了詭牙野豬的側後方。
就在詭牙野豬猛沖向羅卡的那一剎那,凱爾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