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案子有了些眉目,但童福山卻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反而心中的疑點越來越多。
如果陳小小確實是武家叔佷殺的,那又是為了什麼?
如果是王具殺人,還可以理解為,是為了隱瞞某件關于王家坳或者礦上的隱秘。
可武家叔佷又是為了什麼?
根據目前的線索來看,別說是陳小小,就連死掉的老陳頭和陳家老大,都和武家叔佷沒什麼交集啊。
殺人總要有個目的和動機吧?
可童福山在武家叔佷身上,並沒有找到這個殺人動機。
“算了,等案子有了眉目,把武家叔佷摁下來就知道了。”
不過童福山現在又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求援。
雖然朱棣在太平府給他找了一個錦衣百戶,協助他做事。
但隨著諸多繁瑣的事情撲面而來,童福山漸漸也感到人手還是不足,有些捉襟見肘。
別看錦衣衛有一個百戶,但能供他隨意調配的人手可沒這麼多。
至少有一半人還有自己的潛伏、偵查任務,不可能全部圍著他轉。
能讓張釗源這個錦衣百戶親自帶人幫他辦案,已經是南鎮撫司能給到的最大支持。
這只是陳小小一件案子,之後呢?
一旦涉及到推官、同知,甚至知府呢?
這些人他們有多少黑手套?有多少走狗犬馬?有多少家奴?又和地方勢力有多少勾結?
到時候別說辦案,就一個跟蹤、調查、走訪,就夠他喝一壺的。
更別提背後還有一個神秘的王家,更是在地方盤根錯節。
大明現在雖然電話還沒有向百姓普及,但在官衙、部隊和地方士族豪門之間,早已使用多年。
沒有專線的情況下,童福山不敢輕易用電話聯絡京城,他相信絕對有聰明人掌握了監听技術。
“辦法是笨了點,但好用就行。”
童福山選擇的笨辦法是,寫信。
沒錯,就是寫信。
雖然速度慢了點,但通過錦衣衛乘火車往京城送密奏,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不用擔心被人偷看的。
童福山沒打算直接找亦失哈要人,那樣就越權了,這種事別說是他,他先生都不會這麼干。
一封密奏直接呈給朱棣,他的這個‘大師伯’自然會替他辦妥。
密奏寫完,童福山又去了一趟後院,不過這次去的不是茅廁,而是後廚。
從後廚弄了點夜宵後,他袖子里的密奏就消失不見了。
吃著夜宵,童福山開始研究起了王家。
這里面不僅有錦衣衛南鎮撫司搜集的情報,還有東廠和北鎮撫司。
三方情報交互印證,就能保證情報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不過童福山顯然是想多了,這三份情報幾乎大同小異,畢竟王家很多產業就在明面上,有心就不難查。
可即使是放在明面的這些情報,就足足嚇了童福山好幾跳。
王家的產業太龐大了!
錢莊、河運、鐵礦開采、煤礦、各種加工廠,甚至糧油、制鹽制糖、絲綢麻帛、成衣制作,不一而足。
可謂是遍布各個行業。
怪不得陛下在沒有證據之前不敢輕易動他們,這要是一個不好,地方非得大亂不可!
王家雖然在當涂,但不說周邊鄉鎮,僅僅太平府他們家的產業就佔了將近一半。
這是個狠人啊。
如果僅僅涉及到產業還好說,可王家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怎麼可能只滿足于商界?
看看三大密諜機構提供的名單吧,童福山可謂大開眼界。
自洪武朝至今,一共誕生了進士17人、舉人38人、秀才多不勝數,就連新學里面都有他們家的子弟,還不在少數。
如今王家子弟早已遍布朝堂,從京官到地方府衙、縣衙、基層吏員,處處都有他們的人。
和那些反對新學的傳統士族不一樣,這個王家適應能力極強。
眼見朝廷有意在新學官中培養後進,王家一邊湊著反對派的熱鬧,一邊悄悄往新學里面塞人。
經過十多年的沉澱,如今的各個地方都有他們家的子弟,形成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唉...腦仁疼啊。”
看著王家的情報,童福山覺得自己腦瓜子嗡嗡的,暗罵朱棣還真瞧得起他,就這麼水靈靈的給他丟到這里來。
將那些在外阜的王家子弟暫時擱在一邊,童福山重點把那些在京中和本地做官的王家子弟,他們的名字和官職牢記于心後,將情報一把燒毀。
如今明面上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身邊還有趙遠這麼一個小內鬼,他可不敢掉以輕心,暴露自己的目的。
眼瞎最重要的還是迷惑敵人,繼續當好自己這個‘受罰官’,演好自己‘人浮于事混功勞’的角色。
翌日一早,童福山拎著魚竿又晃晃悠悠釣魚去了。
這也就是在南方,要是在北方,如今這寒冬臘月的,非得被人當成神經病一樣。
不過南方的冬天也不好受,童福山裹緊軍大衣坐在河邊的樣子,頗有些引人注目。
江寧鎮的某酒樓二樓雅間,武運叔佷和王具正在飲宴,可面對滿桌的山珍海味,幾人都沒什麼胃口。
“王里正,你急嗤忙慌喊我倆來干啥?”
武高不滿的看著王具︰“你可要知道,姓童的現在就在江寧,讓他看到咱們見面,不會起疑心嗎?”
“慌什麼?”
王具好整以暇的眯眼靠在椅背上︰“我一早就派人跟著他,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知曉。”
武運沒說什麼,起身站在窗邊看著略顯蕭瑟的街道,輕聲道︰“你想說什麼,趕緊說吧。”
“也沒啥,那姓童的不是來查賬嗎?我這都給他準備好賬本了,他咋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你問我?我又不是姓童的肚子里的蛔蟲,要不要我跑去問問,問問他我假賬本都做好了,您咋又不查我們了?哼,我就三個字,不知道。”
“叔”,武高有些疑惑︰“這姓童的說不定就是來太平府戴罪立功的,實在不行,咱們問問王家人,能不能給他想想辦法,混上那麼一兩件功勞,讓他趕緊滾蛋。”
“你可不知道,自打這姓童的來了咱這地界,佷兒天天都睡不好覺,每天這右眼皮子直跳!”
“你睡不好覺?昨天魚園新來的姑娘好玩嗎?”
“嘿,你別說,還真是個雛兒,那滋味比那個陳...”
“收聲!”
武運不動聲色的掃了王具一眼,見後者沒什麼反應,狠狠瞪了武高一眼。
後者自知失言,嘿嘿一笑不再繼續說。
“我找人查了,這姓童的以前歷任鹽道御史、揚州知府、兩江巡撫,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武運冷冷開口︰“武陵雖小,但里面的魚蝦太多,決不能讓他發現什麼。”
說著回頭看向王具︰“我一會要去拜會魏同知,說武陵願補齊這幾年的稅賦,這件事就這樣吧,趕緊讓這姓童的滾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