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間隔半個時辰，沿既定方位坐標，一個基數的彈藥覆蓋，放！”
轟、轟轟！
這次柳升帶來的火炮，是大明部隊裝備最多、最常見的105口徑牽引火炮。
一個基數差不多在80枚炮彈，每門炮的射速在4分/發左右。
而一個炮陣的火炮數量有8門。
這樣的射速和密度下，基本每一輪轟炸的間隔不會超過20分鐘。
而這樣密集的火炮發射，柳升一共給黎振英準備了5輪！
黎振英也屬實沒想到，明軍居然這麼財大氣粗的浪費彈藥，簡直蠢的離譜！
可同樣的，這樣的密集轟炸也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
他的士兵根本出不去防炮洞，別說是反擊明軍了，就連出門偵查都十分困難！
本來還可以靠著英國佬支援的電話，得知前方的大致消息。
可就在第二輪轟炸過後，埋藏的電話線都被火炮炸斷了！
黎振英瞬間變成了睜眼瞎，除了轟隆隆的炮聲，壓根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
無奈之下，他只能讓敢死隊護著技工出去搶修電話線，以及繼續派出大量斥候去偵查。
可僅僅20分鐘的轟炸間隔，別說是搶修，就連找到被炸斷的位置都很難。
在付出上百人的代價之後，電話線沒修好，願意出去干活的人卻沒了。
黎振英很氣憤，但卻沒辦法拿槍逼著他們出門。
倒不是他善心大發，而是會修電話線的人就那麼幾個，其他人就算找到位置，也只能干瞪眼。
三輪炮轟過後，在死了大半的斥候後，終于有斥候抱著殘缺的胳膊回來報訊。
可惜，除了能大概看到明軍炮陣的位置外，什麼都不知道。
黎振英壓根沒升起還擊的念頭。
不為別的，他們的這點裝備別說還擊，連人家明軍炮陣的位置都夠不著。
這個時候黎振英才算是體會到，什麼叫正規軍的威力。
什麼叫戰爭之王。
別看英軍給的裝備挺齊全，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但在玩炮的專業上，壓根就不是明軍的對手，提鞋都不配。
十年前如是，十年後亦如是。
英軍就像是最強的矛，不斷升級迭代自己的進攻手段，坦克、飛機，應有盡有。
但明軍卻像那最厚重的盾，就是專精一樣東西————火炮。
地對地、地對空，各種口徑，各種地形應用，應有盡有。
就他手上這點被英國佬淘汰下來的東西，別說是向明軍反攻，連探出頭去看一眼，都算對大明這些年努力的嘲諷。
不過黎振英也納悶。
明軍如此不惜代價的轟炸，就算能把他壓得抬不起頭又有什麼用？
到時候還不是要停火，然後步兵沖鋒？
明軍和他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不會不清楚自己打不過就跑的性子。
到時候他在這綿密大山里一躲，任你明軍來多少人又有什麼辦法，能奈我何？
雖然篤定自己打不過也能跑，但不知為什麼，他後背的冷汗卻在不斷地淌著，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心慌。
“不對！不對勁！”
和柳升打了十年的交道，他清楚對面的家伙絕不是個傻子！
忽然想到什麼，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那個斷了胳膊的斥候身前，惡狠狠的拎起他的領子︰
“告訴我！沒有被明軍轟炸的位置在哪！”
斥候有些傻眼，努力忍著失血帶來的陣陣眩暈仔細回想，然後用沾滿鮮血的手指在地圖上大概點出幾個位置。
“我記得，大概就是在這個位置...都在後山，應該是明軍打不到...”
看著沾滿血跡的位置，黎振英忽然感到陣陣眩暈。
明白了，都明白了！
什麼明軍犯傻，人家分明是財大氣粗！
用數百枚炮彈轟炸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打擊自己，而是掩護！
用數百枚炮彈，為包圍自己的部隊作掩護！
明軍...這次是根本沒打算放自己走啊。
山腹外的炮聲依舊在轟鳴，這已經是第五輪了。
黎振英不知道明軍的圍剿部隊現在到了哪里，但他清楚絕不會太遠，
“準備——————下一輪炮擊結束，馬上撤出這里，從西麓下山！！！”
幾輪炮擊之後，黎振英也大概摸清楚了明軍炮擊的規律，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
做好準備後，默默在心里數著洞外的炮聲︰“75...76...77...80！”
果然，洞外的轟鳴瞬間轉為寂靜。
“走！”
距離下一輪炮擊不過短短的幾炷香，再不走，就永遠都別想走了。
洞外的地面早已斑駁不平，被明軍轟出一個又一個的深坑，步履維艱。
黎振英顧不上感嘆，沿著炮坑不斷螺旋前進。
命令大部分士兵從西麓逃命後，自己卻步履踉蹌、跌跌撞撞的沿著炮坑的轟炸線下山。
算算時間，明軍的圍剿部隊差不多已經開始上山。
西麓雖然沒有被轟炸過，但顯然是明軍給自己留下的陷阱。
說不定一張早已布好的大網，現在就在等著他。
反倒是被轟炸過的位置，此時卻更加安全一點。
只要自己帶著精兵少將，腳下倒騰的快一點，很有機會在下一輪轟炸開始的時候，離開這座被明軍化為地獄的大山。
10分鐘過去了...明軍沒有動向...
20分鐘過去了...明軍沒有再開炮。
30分鐘過去了...西麓的士兵陷入明軍包圍圈，西山的槍聲、炮聲響成一片，其間還夾雜著摩托的轟鳴。
黎振英松了口氣，還好自己反應快，看穿了明軍的陷阱。
這些士兵死就死了，他一點都不在乎。
等他逃出這里，完全可以再拉起一支隊伍。
只要自己繼續和明軍作戰，英國人絕不會吝嗇武器給他。
看著西邊亂糟糟的火光，和時不時傳入耳中的槍炮聲，黎振英稍稍松了口氣。
“走！”
此時距離山坳已經不足數百步，等他轉入下一座大山，明軍就再也別想找到他。
“別動！”
“繳槍不殺！”
嘩啦啦，草叢里忽然伸出無數只黑洞洞的槍口，最近的一支已經死死抵住他的腦袋。
“黎振英？”
柳升笑眯眯的從林子里鑽了出來，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枝葉︰
“我等你可等的好苦啊，這麼多年了，想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
看著夾道叢林不斷鑽出來的明軍士兵，黎振英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口氣露出苦笑︰
“柳將軍，我認栽了，不過今天你就算殺了我黎振英，我的弟弟們也絕不會向大明投降！”
“投降？不，你們沒有這個機會。”
柳升不屑的笑了笑，看向黎振英的眼神，厭惡中帶著一絲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