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謹這次沒有在已經改名南京的應天停留,直接跟著朱棣北上。
和他一起同行的,還有谷王和寧王。
至于那個周思雨,已經永遠留在醴陵,成為了莊稼的一部分。
至于谷王和寧王怎麼處置,朱棣還沒想好,甦謹也懶得繼續插手。
來匆匆,去匆匆,既然已經查清楚谷寧二王想干什麼,後續的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他再去管。
相比起兩人想造反的罪名,善化鋼廠和谷王的火器作坊,瞬間變得不值一提。
而甦謹臨走之際,只是讓人順手把湖廣道的十幾個瀟湘館都查封了,免得繼續毒害本地人。
馬三強忍著譏笑,憋得很是難受。
他就知道,老爺這麼小心眼的人,怎麼可能容忍別人借他的招牌賺銀子?
他覺得老爺之所以這麼氣憤,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不是因為烏煙瘴氣,八成是因為谷王沒給他分銀子...
“瀟湘館完成改造以後,給我連放一個月‘洪武爺的魚鉤’,好好給本地百姓洗洗腦子!”
“是,是”,馬三忍著笑,安排人去聯系戲子,準備排戲。
甦謹一行離開迎春坊的時候,客棧掌櫃感覺整個人都踩在雲里。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本地呼風喚雨的谷王爺,在這一行人里,都只是個最不起眼的渣渣。
當日谷王進到客棧的時候,他只覺得快被嚇尿了。
可當他看到不可一世的谷王爺,居然陪著小心,戰戰兢兢站在甦謹身邊的時候,滿臉都是驚訝。
這世上,除了陛下,還有誰能讓谷王害怕?
等到朱棣現身,掌櫃徹底麻了。
他一個小小地方縣城的商賈,何德何能在一天之內,見到大明權力巔峰的主人們,齊聚他這個小店?
至于紀綱、亦失哈、王景,這廠衛三大特,在他眼里此時似乎都不值一提。
都是小人物,渣渣。
掌櫃的感覺自己有點飄了,尤其是在陛下溫言撫慰過幾句之後,骨頭都酥了幾分。
可就在甦謹一行離開客棧準備回京的時候,掌櫃的才終于知道,那個隱隱被所有人圍在中心,曾讓自己覺得是個大麻煩的家伙是誰。
晉國公,甦謹。
可是,他不是死了嗎?
如果說陛下是上天的兒子,那甦謹在大明百姓的眼里,就是老天爺派下來的神。
沒有甦謹,恐怕這掌櫃的早在十年前就餓死了。
望著粼粼離去的車隊背影,掌櫃的在伙計們訝異的目光中,緩緩又一次跪在地上,沖著車隊無聲的重重磕了幾個頭。
“公爺...慢走!”
....................
北平的冬天依舊是那麼寒冷,還帶著絲絲潮氣。
甦謹忍不住搓著手,盡管戴著厚厚的手套,還是覺得寒風不停地往手心里鑽。
“也不知你怎麼想的,非要把京城遷到這來。”
听著甦謹的抱怨,朱棣沒有一點點不開心的樣子,反而嘴角忍不住一直上翹。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朕終于又能听到謹弟的抱怨了!
他絕不肯承認自己是有什麼毛病,或者PTSD,喜歡被人罵。
換一個人試試?
上次因為遷都罵他罵的最狠的那位,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謹弟,你是先回你的公府看看,還是...”
“直接進宮吧,我先去看望一下嫂子。”
甦謹知道朱棣在遷都後,就給他置辦了一套不亞于任何王府的宅子,但他卻沒什麼興趣。
宅子再大,還能比西大陸更大?
當然,以現在大明的繁華程度,西大陸和這里比起來,就像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過在幾十年後、幾百年後呢?
但甦謹在乎的不是這些。
實控西大陸後,等于是給華夏留了一個後門,至少將來不會再被那些傲慢的病人鉗制。
也許幾百年後兩邊的人不再像現在猶如一家親,但至少,他們身體里流著的都是同一個祖宗留下來的血脈。
甦謹沒什麼歧視其他膚色的毛病,但也不是什麼聖人。
在這方面,他挺‘小家子氣’的。
他可以不在乎控制西大陸的具體人選是誰,但這個人必須來自華夏,來自他可以信任的血脈。
胡思亂想間,車隊終于緩緩到了紫禁城。
漆色的車隊沒有停車,順著午門黑壓壓的直接駛入這座嶄新的皇城。
羽林衛迎駕的大漢將軍手執儀槍,森森閃著寒光的刺刀筆直指向天際,如林如山。
紫禁城依舊是沿著南京皇宮的格局建造的,只是比甦謹前世的印象中又大了許多。
不過想想也是,這一世朱棣準備的時間更加充裕,甦謹或多或少也有過提醒,怎麼著也會更好一點。
車隊緩緩在武英殿外停下,甦謹下車之後,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陣陣發愣。
熟悉,是因為他在幾十年前,還沒穿越的時候曾經來過。
陌生,是因為此時的紫禁城,和他印象里的故宮,又多了太多的不同。
如果身邊站著的不是身著龍袍的朱棣,甦謹真有些恍惚,是不是又穿回去了。
兩個時代,似乎在他眼中開始漸漸交融,最終變作那個他熟悉又陌生的模樣。
“謹弟,怎麼了?”
朱棣好奇的看著他︰“皇城是朕按著應天皇宮的規制建的,你應該不至于陌生吧?”
“是有點陌生。”
甦謹笑笑沒多說什麼,跟在朱棣身後進了武英殿。
狗兒早就一路小跑著去了後宮通知娘娘,順便準備一下。
徐皇後的身子不是很好,基本已經很少離開坤寧宮。
尤其到了冬天,朱老四更不敢輕易讓他出門,生怕受了風寒。
早就知道甦謹要回來,武英殿此時已經聚滿了人。
只不過真的看到甦謹那熟悉的身影時,各人臉上的表情形色各異。
想念、激動、孺慕、懼怕、厭惡不一而足,但沒有一個敢不重視的。
人的名,樹的影。
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甦謹,但不可否認的是,哪怕他消失了十年,他依然是大明朝堂的傳奇。
“怎麼,諸位這就不認識我了?”
甦謹笑笑,習慣的站在朝列最前,笑眯眯逡巡著殿內諸人。
“師父...”
“師父!”
陳顯和應承完顧不得其他,快跑幾步跪在甦謹身前,伏首而泣︰“恩師,學生終于把您盼回來了!”
甦謹當時傳說死在了格陵蘭島的海上,得知消息的人將信將疑。
但他的幾個學生卻是知道先生沒事的。
可即便如此,十年不見,隔海相望,依舊讓人十分記掛。
“恩師,魏圭和路確他們那個得知恩師歸來的消息,已經連夜往回趕了,此時還在路上。”
“嗯,不急,我此番回來一時不會就走,讓他們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
朱棣聞言眉頭不察的皺起,略微有些不滿。
什麼叫一時不會就走?
剛回來你個狗東西就想跑?
門都沒有!
“....好了,你們先歸列,咱們先說正事。”
陳顯幾人歸入朝列之後,甦謹這才騰出功夫注意同樣面帶激動的楊士奇等人。
要不是和甦謹只有半師之誼,楊士奇剛剛也想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