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虛驚一場。
能讓甦謹決定賭一把的,還是方才威爾斯獨自接見自己的態度。
威爾斯是一個十分惜命的家伙,不然不可能窩在倫敦塔足不出戶。
這樣的人,是沒有膽量用自己做籌碼去賭博的。
“福爵士,您要見的人就在前邊,轉左第一間牢房。”
走到這里,侍者靠在牆角不再往前走︰“王不允許我們接觸犯人,只能送到這里。”
甦謹點點頭,明白這是威爾斯怕錦衣衛買通侍者救人。
可旋即他疑惑的開口︰“那犯人總要吃喝拉撒吧?這怎麼避開接觸?”
“送飯的僕人都是一些聾啞人,而且不允許離開這一層。”
“找這麼多忠心的聾啞人,也是難為你們了。”
“不難為”,侍者風輕雲淡的開口︰“只要找到一些合適的人,然後讓他們變成聾啞人就可以了。”
“臥槽。”
沒想到當年看過小說的情節居然照進現實,甦謹也不知該說什麼,嘀咕一句轉身往前走。
到了這里,目之所及的一切,果然哪怕是守備都是聾啞人。
隨手比出侍者告訴他的暗號,聾啞守備很快掏出鑰匙,再次打開一道鐵門。
“哼,房周這小子還真受重視,錦衣衛的詔獄也就這樣了。”
記清楚路線後,甦謹慢慢踱步入內,找到第一間牢房。
透過細密的鐵質欄桿阻擋的小窗,昏暗的牢房內,看到一個家伙背對著自己坐在桌旁,似乎正對著油燈發呆。
听到身後的動靜,那身影動也沒動︰“我說過我和那姓甦的不熟,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殺就殺,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我是大英男爵福雙至,奉吾王之命來見你。”
听到身後的聲音,那身影忽然一滯,旋即開始重重的顫抖。
可他卻始終不敢回頭,好像生怕這是一場夢,又好像盼著這只是一場夢。
“你來干什麼?”
良久之後,那身影才漸漸停止顫抖,強壓著興奮和疑惑。
甦謹沒說話,只是打了幾個手勢,讓守備打開牢門。
那守備也沒拒絕,先轉身將身後的鐵門關上,順手把鑰匙交給了門外的守備,確認安全才轉身回來開內門。
看到對方始終保持小心謹慎,甦謹的眉頭慢慢皺起。
等到牢門打開,聾啞守備沒有再跟著甦謹入內,只是靜靜立在門外。
走進大牢,甦謹沒有急著向前,而是先打量了一圈周遭環境。
逼仄的空間,僅容一張草席和一方殘桌,長凳上留著黑漆污髒的痕跡,像是血液流過而氧化發黑。
繞過方桌,甦謹站在房周身前,這才慢慢注視打量著對方。
披頭散發下,僅靠著昏暗油燈的光線,甦謹很難看清對方的臉,只有唇角一道如同蜈蚣一樣的傷疤,猙獰而醒目。
“你來做什麼?”
房周沒有抬頭,冰冷的聲音從唇間流出,低微中帶著絲絲惱怒。
“來勸你。”
“勸我?”
房周伸出胳膊,又輕輕撕開囚服,指著上面縱橫交錯的刀刀傷疤︰
“不是勸了這麼多次了嗎?還要繼續再勸?來吧,反正我爛命一條,勸多少次都是一樣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甦謹沒有說話,輕輕在房周對面坐下,長凳發出一聲哀嚎,似在疑惑此刻坐在它身上之人為何憤怒。
看著房周身上那一道道傷疤,甦謹清楚其展示給自己看的目的。
不是讓甦謹為他報仇,而是告訴甦謹,他什麼都沒有說。
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底的憤怒,甦謹讓自己的口氣听起來盡量平和︰
“值得嗎?為了那個萬里之外的朋友?你被關在這里,他卻一句話都沒有為你說過。”
房周苦笑搖頭︰“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你不懂。”
“別忘了,我是從大明逃出來的。”
甦謹笑了,笑的無比輕蔑,卻不知是在輕蔑對方,還是嘲笑那個無力的自己。
“說吧,你來找我想說什麼?我想不是來和我吟詩作對,敘說鄉情的吧?”
“王要你交出煉鋼技術的奧秘。”
“不可能。”
房周搖頭︰“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會說。”
“別急著否決”,甦謹笑笑拍拍他的手,只是落下的時候微微用力︰
“你不想听听我的條件嗎?”
房周一怔︰“想說你就說,嘴張在你身上。”
“只要你肯說出煉鋼技術,爵位、金錢、身份,我保證一定幫你去要,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自由。”
房周沒吭聲,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眼楮卻死死盯著甦謹收回的手臂,指尖從桌上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一’字痕跡。
“你走吧,你本不該來。”
“呵,腳長在我身上,你管我?”
甦謹謔笑一聲不再勸說,起身離開。
路過房周身邊的時候,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答應的話,我還會來,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我不會放棄的。”
說完,轉身離去。
房周身子一動不動,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眼楮死死盯著油燈。
直到身後的鐵門重重關上,兩行清淚才從臉頰滑落,慢慢滴落在染血的稻草之上...
回到農莊的甦謹,陰著臉一聲不吭,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晚。
翌日一早起來,又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往來于碼頭、鋼廠、蒲氏商會,再沒去倫敦塔見房周的打算。
這個時候他不能表現的太過于熱衷,不然一定會引起威爾斯的懷疑。
更何況到現在他也不敢確定,威爾斯讓自己去勸降房周,真的是無奈之下的死馬當活馬醫,還是對自己的試探。
雖然這樣拖拉無形中讓營救任務慢了下來,甦謹心里很清楚,有的時候慢,才是快。
接連忙了三四天,就在甦謹剛剛回到農莊,盤算著倫敦塔怎麼還沒消息的時候,朱高燧忽然腳步匆匆,略帶驚慌的跑進了大門。
“小叔叔救我——————!”
身後卻傳來一聲女子的爆喊,夾雜著略帶生硬而又似乎無比熟練的咆哮︰“給老子站到起,勞資蜀道山!”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