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孫吉瑞怔怔望著海面發呆，臉如死灰。
他這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就墜入周韜的彀中...
但他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既然輸了，那就痛快麻利的認栽，拖拖哎哎的不是好漢。
這一瞬間，他才明白船側裝炮的意義，更明白現在的大明海師，憑什麼能無敵于天下。
屬于自己那個時代，終究是隨風而去了...
“周指揮使，末將輸了，自願請辭百戶官，甘做麾下一小卒。”
“哦？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罷你的官了？”
周韜笑呵呵的裝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沒記錯的話，只說我輸了不做這個指揮使，沒說要奪你百戶的位置吧？”
“啊？這，這...”
孫吉瑞有些傻眼的撓著頭，沒想到周韜居然不和他計較？
不過旋即周韜就板起了臉︰“孫吉瑞！”
“在！”
孫吉瑞挺胸立正，再無一絲桀驁。
“我承認你很勇猛，咱倆一對一也就半斤八兩。”
“末將不敢！”
“但是現在的戰爭，已經不是僅僅憑著勇武就能解決的，你現在明白了嗎？”
周韜語重心長的看著他︰“你身後的戰士，不是數字，而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身為指揮，你要學會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這些你能明白嗎？”
“末將...明白！”
“好！”
周韜滿意的點頭︰“響鼓不用重錘敲，我相信你能听懂本將的話，但是！”
他指著身後的戰艦︰“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必須熟悉新式戰艦的戰法、操作。”
“到時候我會親自考核你，若還是不合格，那對不住，我必須換掉你！”
“末將領命——————！”
“好，繼續演武訓練！”
再次拍了拍孫吉瑞的肩膀，周韜滿意的離開。
直到走遠，曾永勝才謔笑道︰“你能和他打個半斤八兩？我咋不信呢？”
周韜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隨著孫吉瑞和周韜一笑泯恩仇，重新整兵的任務也基本完成。
本著兵貴精不貴多的原則，最後能留下來隨著東海艦隊出發的崇明老兵，也不過數百人。
不過對于目前艦隊所需來說，完全足夠。
正月二十，鄭和帶著大明使者天團，登上了所乘坐的封舟，也就是旗艦寶船。
所謂封舟，就是朝廷派去的欽差，大明使者天團乘坐的儀船。
和鄭和等人所乘坐的戰艦有所不同，因其有宣示上國天威、震懾藩邦的作用，
所以整艘船雖然也是戰艦，但卻造得高大威武，布置豪華。
不過這艘海船落在內行眼里，卻知道沒那麼簡單。
到了出使的這一天，艦隊拔錨揚帆離開崇明碼頭，緩緩駛入了深海。
崇明碼頭上的建築和人影，也漸漸消失在使團的視線之內...
海風輕拂，艦隊自崇明港出發，將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北，直奔耽羅島而去。
使者的任務是去和李朝王室扯皮，拿回耽羅島的國書。
鄭和的任務，則是要帶著艦隊，將被安氏叛臣控制的耽羅島先行拿下。
這一次，無論是從法理上，還是實際掌控權上，大明都要將耽羅島徹底收入囊中。
“不管李朝如何狡辯，這耽羅始終都是咱的國土。”
長路漫漫，出海不久，齊源就到了鄭和的旗艦上，站在船頭與鄭和、江珩閑聊著︰
“當年咱洪武爺趕走了蒙元，那些曾屬于蒙元的領土，皆是咱大明的疆域。”
鄭和眼神一凜︰“不錯，可這具體有什麼說法嗎？”
“有的。”
齊源點點頭︰“既然本朝代元，那便是法理之正統，耽羅島的所有權還需要說嗎？”
“只可惜，高麗人嘴里喊著上國，恨不得喊咱們親爹，實則嘴里沒一句實話，
他們一年派使者幾十次進京，說是來朝見，其實就是見天兒哄騙著洪武爺，想把耽羅悄悄據為己有。”
“哼，區區蟊賊、蠹蟲，賊心不死。”
江珩拳頭重重在船幫上一砸︰“所以咱們的任務，就是把耽羅島搶回來！”
“怎麼能說搶呢？”
齊源嘿嘿一笑︰“拿回自己的東西，可不能說搶，只能說‘物歸原主’。”
“不錯，齊大人說的對，就是物歸原主”，鄭和笑道︰
“咱們對這耽羅肯定不如齊大人了解，您不妨給咱們好好說說。”
“不敢，不敢，班門弄斧了”，齊源客氣幾句，“既然鄭帥想听，那下官就叨叨幾句。”
“其實這些高麗人啊，慣會跟咱們耍心眼子、小聰明，對于歸屬權的問題一直期期艾艾，從不肯正面應對。
“每日想著的，無非就是洪武爺對他們那邊不了解，好從中上下其手。”
江珩疑惑︰“難道朝廷就不追究？”
齊源苦笑一聲︰“其實當時咱們朝中的那些大臣，也壓根瞧不上這麼一個孤懸海外的破島...”
有句話他沒敢說。
當年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位洪武爺...
“後來啊，建文帝登基，也不知那朝鮮使臣用了什麼辦法，朝廷就默認將耽羅島交給朝鮮治理。”
“哼，敗...”
江珩強忍住後半句沒說。
建文帝的定論到現在都沒個定數，身為臣子的也不好吐槽。
齊源也不敢接話，繼續說道︰“高麗人一向嘴里沒句實話，對咱們自然是能瞞著就瞞著。
“別的不提，就說這元朝的時候，這耽羅島就是給蒙古人養馬的地方，跟他高麗人有啥關系？”
“不錯”，鄭和聞言點頭︰“齊少卿言之有理。”
“後來前元快被咱們滅國之前，元順帝還命人在島上建造宮殿，準備逃到耽羅定居。
只可惜敗的實在太快，壓根沒來得及跑過去就沒了。”
“後面自然不用多說，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但最令人氣憤的，還是他們不停撒謊，說什麼耽羅其實就屁大的地方，壓根不值一提。”
“哈，若不是甦大人提及，誰又能知道這耽羅不僅不小，反而大的要死，不然蒙古人能用來養馬嗎？”
饒是鄭和脾氣好，也忍不住怒氣叢生︰“哼，奸猾小人，無恥之尤！”
“是啊”，齊源嘆口氣︰“但如今島上的形勢，卻更加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