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帶著滔天的憤怒,小原將手槍中的子彈傾瀉一空。
但遠處傳來的炮聲,卻讓他心肝一顫!
島上不是沒有炮,但那絕不是島上的戰防炮!
瞬間,他明白了一切。
悔恨、羞辱、無能、惱怒,各種復雜的心情五味雜陳。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明白這些明人為什麼敢造反,他們的底氣又是從何而來的。
大明海軍。
是啊,除了那個盤踞在東方大陸上的巨龍,誰又能給他們這麼大的底氣呢?
所謂的勞工造反,不過是干擾自己視線,好為大明海師的突襲做餌罷了。
顧不上繼續追殺江二郎,小原頭也不回的往後跑︰“走!”
他知道自己必須爭分奪秒的趕回去,他的部下在等著他指揮。
只要能守住這一次進攻,英國人的戰機會讓這些該死的明人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他們應該來的!
而他們最終的下場,也只能像那些蒙古人一樣,永遠葬身在這片大海之中。
藤原將子彈重新壓滿,收好手槍︰“後守大人,不管這個明人了嗎?”
雖然小原很想立刻殺了這個,該死的、專攻自己小小原的家伙,
但他更清楚繼續在這里逗留,將會有無數個部下葬身炮海。
“他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鞏固城防!”
“哈衣!”
。。。
單元航逆著人流往回跑,卻無論如何看不到那個身影。
他拉住一個跟著江二郎誘敵的明人︰“陳先生呢?有沒有看到陳先生!”
那明人不耐煩的掙脫他的手︰“不知道,俺只瞧見他往營地跑了!”
單元航一呆,旋即明白了什麼,轉身朝著營地跑去。
果然沒過多久,就看到陳松推著一輛獨輪車,上面堆著滿滿的箱子。
“陳先生!”
單元航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先生,現在逃命要緊,你還帶著這些勞什子作甚?”
陳松翻個白眼︰“你懂個屁!”
他得意的指指身後的箱子︰“回去大明,咱們還得靠著這些好東西過日子呢。”
說著略帶不滿的哼了一聲︰“你說我有個當官的弟弟有啥用?還不是一貧如洗,家中湊不出三兩米?”
單元航無奈,順手接過小車︰“先生,剛剛城牆那邊響炮了,應該是咱大明的軍隊到了。”
“真的?”
陳松面露欣喜︰“太好了!”
“可是...”
單元航面露為難︰“您這些東西咋跟明軍解釋?我瞧著不如還是丟了吧。”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一听要把東西丟了,陳松立即急眼,不管不顧的撲在小車上︰“誰也不能動咱的寶貝!”
“好好好,不動,沒人動,您放心。”
要不是陳松曾救他一命,單元航真有心將他和這些東西一起丟下。
“咱們趕緊走吧,說不定去的早些,還有功夫能把東西藏起來。”
“好好好,就听你的。”
單元航嘆口氣。
他不認為大明的海軍會那麼傻,看到這麼大的幾個箱子,會不聞不問。
兩人推著車,艱難的向著城牆走去。
好在路上無論明人還是朝鮮人,都對他們的東西沒有絲毫興趣,只顧著逃命。
他們的腳步很慢,慢到那些可憐的女人听到風聲趕來後,都漸漸超過了他們。
兩人一車,被幽悶的海風吹著,留下兩道孤獨的身影。
轟!轟!轟!
城頭上,猛烈的炮火綻放出絢爛的火光。
遙遙的就能望見,無數倭兵被炸得漫天飛舞,化作一道道血雨。
陳松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似乎感覺不到腳步絲毫的沉重,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城牆趕去。
可就在他即將到達城牆的一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令他感到恐懼,感到絕望的身影。
“陳松!”
小原也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里撞見他,二話不說從藤原懷中拔出手槍就射!
啪!
陳松沒有倒下。
呆呆看著眼前的單元航,後者露出釋然的笑容︰
“先生,這條命我還給你了,以後你要自己保重...”
說著,將陳松輕輕一推,然後整個身體蓋在他的身上。
小原還要繼續上前補槍,卻被藤原拉住︰“後守大人,不能再等了,明人要攻進來了!”
小原醒悟,顧不上去管陳松的死活,轉身登上了城樓。
不知過了多久,陳松用盡所有力氣,才將單元航尸體吃力的推開。
他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雙目無神的看著猶自不肯閉眼的小單。
他的嘴角噙著笑容,是釋然,也是解脫。
在這個島上,陳松誰也不信,卻唯獨信任單元航,更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子佷、家人看待。
可如今,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卻為了保護自己而失去了性命。
“荷荷...荷荷...”
欲哭無淚的陳松,狀若瘋癲的荷荷有聲。
每一道笑聲的背後,帶著無數的悲涼。
如果自己沒那麼貪心,是不是早就沖過了城牆?
如果沖過了城牆,是不是就遇不到小原?
如果沒有遇到小原,那...單元航還會死嗎?
可惜沒有如果。
而答案卻是殘忍的。
“荷荷...荷荷...”
那些曾被他無比重視的金銀,如今卻不如沙土。
在親人面前,金銀又算什麼?
只可惜,當他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卻沒有什麼用了。
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從不給人後悔的機會。
頹然而又盲目的挪著腳步,向著前方帶著希望的破洞走去,身邊是累累焦土和無盡尸骨。
忽然,陳松發了瘋一樣的往回跑,打開箱子將里面的金銀拼命往懷里塞。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誰也不能拿走!”
就在這時,城牆腳下忽然傳出一聲女人的哀嚎!
陳松陡然一驚,裝銀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慢慢回頭。
只見一個倭兵擒著一個女人,正死命的往陰暗拐角處拖。
女人哀求著,請求倭兵不要傷害她。
但倭兵的眼中只有淫欲和想要發泄的沖動,完全不理會女人的哀求。
女人單薄衣衫下的雙腿,被凌亂的碎石割破,生生被拖出兩行血印,淒厲醒目。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我想回家...”
是明人!
陳松忽然回過神來,遙望著女人即將消失的方向。
曾經被他棄如敝履的同胞,此刻卻如泰山一般沉重,死死地壓在他的心頭。
“荷荷...荷荷...”
陳松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或者他壓根什麼都沒想,早已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他拖著疲憊的步伐,順著血跡慢慢追去。
直到看到那個倭兵,正不顧女人掙扎,拼命撕扯著她的衣衫,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來到他的身後時。
陳松從懷里,取出一塊如兒拳大小的銀錠子,狠狠向倭兵腦後砸去!
其勢,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