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心煩就愛喝點酒,幾杯下肚,一句‘去他娘的’罵出口,啥煩心事也忘了。
雖然王寧沒給他們備酒,但這些人身邊常年掛著酒葫蘆,倒也方便的很。
洪武爺在世的時候,軍中禁止飲酒,違者重罰,借他們三個膽子,也不敢在軍中飲酒。
但建文帝接手後,重文輕武,軍備荒廢,軍中不得飲酒的條例,早被他們拋到九霄雲外。
此時有些喝多的幾人,已經開始在組團罵童福山不是東西,紛紛出言,一定要彈劾童福山收受鹽商賄賂。
要不是地方不合適,怕他們連朱棣都得罵幾句才解氣。
江都知縣常寧一臉憂色。
他心里清楚,雖然自己暫時沒事,但王寧把他們留下來,看似備案待查,實際上未必安著什麼好心。
“林大人,您說駙馬爺把咱們留在這里,是為了什麼啊?”
常寧套著林執因的話,然而後者的心思卻早不在這里。
“甦謹...甦謹...對了,是甦謹!”
林執因眼楮一亮,就在剛才,他已經清楚應該從哪里找到‘突破口’,好登上朱棣這條大船!
他一個小小五品淮安知府,陛下自然瞧不上眼。
但他有什麼優勢?
自然是手中那筆大賬!
這許圭和童福山雖然頂著巡田和追稅的名頭下來,但林執因已經看的很清楚。
陛下要的,絕不是區區揚州的幾百萬兩稅銀,而是整個江南,乃至半個大明的貪墨銀!
既然知道對方想要什麼,那自己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不過眼下,還需要安撫好面前這些人。
“常大人,稍安勿躁。”
林執因一直閉著的眼楮緩緩睜開,面帶微笑看著常寧︰
“駙馬此舉,想必是要等審出些什麼,好將牽扯到的官員一網打盡。”
“可是常大人你,與這幾件案子有關系嗎?他們有你的把柄嗎?”
常寧一呆,默默回想著往日所為。
少女拋尸案,他知道。
但他從未參與過,最多也就裝作沒看見何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風案更是與他無關,就算抓秦風也是受方進染的命令,屬于公差,抓不到什麼把柄。
哪怕秦風被滅口,也是轉移到高郵縣後的事情,跟自己更是沒有關系。
就算追查下來,最多也只能治自己一個失察之罪,職降一級,扣薪罰俸。
還能因此把自己抓起來,砍了腦袋不成?
最壞的結果,大不了這個狗屁縣令自己不當,回家做富家翁去。
想明白這些,他忍不住偷眼瞥向正在罵娘的梁、劉幾人,心中冷笑。
鹽商走私私鹽的時候,這些人可沒少拿人家銀子,給他們保駕護航。
到時候追查下來,一個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里,常寧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沒和他們走得太近。
“林大人,您的意思是...”
“靜觀其變。”
林執因微微一笑,闔目繼續沉思去了。
他要想清楚之後的每一步如何走才穩當,哪個人是最合適的突破口。
至于眼前的這些人,在他眼里早已都是死人...
“許圭?”
“不行。”
林執因第一個排除的就是許圭。
這小子身上有一股愣勁,一言不合就大義滅親,只怕自己還沒談妥條件,就得被他押到詔獄里去。
“駙馬?”
想了想,林執因再次搖頭。
駙馬爺看似好說話,但今兒問案的時候他算看出來了,這家伙絕對是個喜歡扮豬吃老虎的家伙。
吃相還極其難看的那種。
對于看不透的人,他可不敢把身家性命交給對方。
那剩下的人就只有....童福山。
這家伙雖然也不是什麼好鳥,但至少比許圭好說話,比駙馬心機淺。
自己要想翻身,不可能一點險都不冒。
想要乘上陛下這艘巨艦,就必須打通甦謹這個‘守船人’。
而想接近甦謹,目前唯一辦法,就是以手中賬冊為餌,釣上童福山這條大魚。
“諸位大人稍坐,在下出去一趟。”
正罵的起勁的梁任雄一愣︰“林大人,你要干嘛去?”
“呵呵,那個...在下內急,需要解決一二。”
“嗨,我說什麼事呢,你們文人就是麻煩,放茅就說放茅唄?快去吧,別一會尿褲子里,哈哈哈哈!”
若在以往,林執因也算他們的上官,他們可不敢如此放肆。
現在林執因降級調到淮安,軍地又各不統屬,再加上半斤馬尿下肚,也越發張狂起來。
林執因只是微微一笑,渾不在意,抱了抱拳便離開。
常寧心思一動,跟在他身後起身︰“林大人稍待,下官與您一同前去。”
到了門口,常寧才低聲問道︰“林大人此去何為?”
林執因想了想,府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瞞過那些傻大黑粗容易,瞞過心思縝密的常寧卻難。
他只好苦笑一聲︰“還能去做什麼?自然是去找那姓童的探探口風,好有個對策。”
“哦?是嗎?”
常寧似乎不信,但終究也不好說什麼︰“那下官與大人同去?”
“萬萬不可!”
林執因心說你跟我去,那我還說個屁啊?
“常大人,你我同去難免會引起那姓童的疑心,更何況,”
他朝著屋內努努嘴︰“我也怕這幾頭夯貨惹出什麼事端,反而不美,煩請常大人幫我盯著這幾個家伙。”
常寧也不說什麼,笑了笑︰“那林大人早去早回。”
“好,最多一炷香。”
望著林執因的背影,常寧的眉頭開始迅速皺起︰“這家伙,是不是起了什麼異心?不行,我得趕緊想辦法通知程大人!”
這常寧,從來不與揚州諸官過從甚密的原因,原來只因他是程山的人!
但現在又有一道難題擺在他眼前。
錦衣衛封衙,有什麼辦法能把消息遞出去呢?
一時間,常寧陷入兩難。
卻說另一邊,林執因順利的來到後院。
知道看守都是童福山的人,索性大方站在院外︰“煩請通報童大人一聲,就說淮安知府林執因,有要事求見大人。”
听到守衛的通傳,童福山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這家伙找我做什麼?我又管不到他淮安府的事。”
說著看向身邊,一位青衫淡須的青年︰“您說,我要不要見他?”
那青年指節輕輕在桌邊叩動,未久微微一笑︰“牆頭草就是牆頭草,都不用風吹就知道往哪邊倒了。”
“您是說,他是來投靠我,不,他是準備來投靠您的?”
“投靠誰不重要。”
青年笑笑︰“誰能讓他仕途長虹才重要。”
“哼,此等小人,待我將他攆出去,狠狠羞辱一番才是!”
“不!”
青年站起身往屏風後走去︰“你把他招進來,看看他說些什麼。”
青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屏風後︰“如果我沒猜錯,我要的東西很快就能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