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一人對弈三人
念空大師這一次動用了佛門獅子吼，聲音不再如一開始那般祥和平靜，沉重莊嚴的聲音回蕩在百里之地，聲音所過之處大地震動，山林顫動，就連蛇蟲鼠蟻都為之顫栗。
枯木站在山谷之中，身後是惡鬼虛影，仰視九天之上的念空，在听到對方聲音的瞬間，身後虛影竟是不斷顫抖，隱約有破碎跡象，好在被枯木強行以自身修為撐住，這才沒有散去。而他本人听到佛門獅子吼後，也不由自主的心中沉了一瞬，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有一種悔悟心思，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立刻心神一稟，緊守道心，不被對方動搖，只是眼神更為凝重了些許。面對佛門的金身法相，哪怕是他這位在武榜第十人，也依舊不敢有絲毫大意。
“老禿驢，不必裝腔作勢，佛門法相金身，好大的陣仗。若是別人或許怕你，但我枯木可不怕你。勸我回頭，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念空大師輕嘆一聲，緩緩沉聲道︰
“既然閣下執迷不悟，老衲也只好動手除魔，一切罪責由老衲承擔。”
他說完後，再度宣了一聲佛號，一手抬起，身後法相同樣抬起一只宛若山峰大小的手掌，在念空大師一念之下，轟然按下。
這一掌落下，大半座山谷都被籠罩其中，枯木臉色陰沉，身為武榜第十人，西荒道門第一人，他也有自己的尊嚴，自然不會就此束手就擒。大喝一聲，臉上有無數惡鬼陰魂變化閃爍，形成猙獰之態，身後百鬼糾纏凝聚化作的惡鬼虛影，毫不畏懼的向著那只手掌迎了上去。一聲惡鬼咆哮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淒厲的鬼音穿破雲霄，撕裂了四周虛空，也撕裂了腳下大地。浩浩蕩蕩的冤魂之力一股腦的與法相手掌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恐怖轟鳴之音。
......
雍州城最為偏僻的一處巷道之中，有一座無人問津的閑靜小院。院內洞庭流水，假山陳列，環境幽靜宜人。但就是這樣一處環境極佳的小院卻常年無人問津，甚至不知曉其主人是誰。
然而就在今日，小院中卻別開生面的來了兩位客人，他們一個穿著白衣長袍，腳踩布鞋，是一位面容和藹的白發老人，一個穿著道門的青色道袍，頭上插著道簪，看表面色卻像是三十出頭的中年道士。
二人在被假山流水環繞的廊道涼亭中相對而坐，身前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壺清茶，一副棋盤，棋盤上則是有縱橫交錯的黑白子。
“恐怕誰也想不到，游戲天下，行蹤不定的葉星士竟然也有屬于自己的宅院，而且還是在雍州城！”
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輕輕放下椅子後，似有感慨的悠然說道。
一襲白衣的葉星士放下手中茶杯，輕聲笑道︰
“當年游歷天下，途徑雍州城時突然有了歇息片刻的念頭。不經意間轉到了此地，看到了這所小院甚是對胃口，也就隨手買下了。可惜的是買下之後，卻沒有真正的閑暇時光，在這里小住幾日。”
中年道士同樣面帶笑意，緩緩問道︰
“從你這個一生都在奔波之人的口中听到歇息二字，實在有些驚訝。”
葉星士悠悠說道︰
“還能比數十年不曾出手的長生真人肯與我對弈還要驚訝嗎？”
中年道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二人同時笑了起來，張若凌搖頭笑道︰
“與你對弈，所有結果事先已知，無趣至極。若非是迫不得已，我也不願意躲在這里與你下這一局。”
葉星士輕笑一聲，看了一眼棋盤，隨手落下一子後，輕聲道︰
“很多人都在揣測你這位長生真人在何處，準備何時出手。包括韓飛那個小子，可誰也想不到，你會在這里與我下棋。”
張若凌淡淡說道︰
“于情誼而言，我的確該在蒼穹山，而不是這里。但我終究是已經超脫方外之人，不該在摻和到這份必然糾纏不清的因果之中。太乙玄天陣作為朋友之誼已經足夠了。”
葉星士輕聲道︰
“太上忘情，唯有入情方能忘情。修道多年，薛若海與你的友誼是你最後一劫，送出太乙玄天陣，助他與韓飛破局，斷了這份因果。等到蒼穹山的事情結束，也就是你太上忘情大成之時。”
張若凌這位比葉星士年齡甚至還要大一些的百歲老人，在韓飛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四十多歲的容貌。而如今卻已經變成三十多歲，越發年輕的狀態也同樣是他修道大成更進一步的現象。
葉星士輕嘆道︰
“忘情而得長生，可即以忘情，超脫人間悲歡離合，還能算是人嗎？這真的是你心中所願？”
張若凌並未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看向崇山的方向，緩緩說道︰
“崇山有老和尚去，若是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枯木討不到好。但蒼穹山那邊可就不好說了。”
張若凌回過頭來，輕聲道︰
“你說過整個天下與你能夠對弈的只有三人，西荒那個讀書人算一個，太虛算一個，薛若海算一個。貧道我不在其列。所以，這一局不下也罷。”
葉星士笑道道︰
“你是看到要輸了才這麼說的吧。”
隨後葉星士看向遠處的天空，突然有些感慨道︰
“今日之後，能夠真正與我對弈的又要少一個了。”
張若凌沉默了片刻，也有些感慨道︰
“蒼穹山這一局，你與薛若海的這場對弈，孰勝孰敗。”
葉星士輕聲道︰
“總體來說，算是和局，也可以是雙贏。”
張若凌卻輕聲道︰
“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依舊是你贏了。”
葉星士搖頭道︰
“即便如此，也是他讓子了。否則，我贏不了。”
張若凌繼續問道︰
“那西荒的那個讀書人呢，他真的看不破你的算計嗎？”
葉星士語氣平靜道︰
“他自然看得破，而他現在要做的是一個抉擇罷了。”
張若凌若有所思道︰
“所以，太虛面臨的也是同樣的問題，對嗎？”
葉星士笑道︰
“誰要再說長生真人不善棋道，我第一個不答應。”
張若凌沒有理會他的恭維，反而是感慨道︰
“一人與三人對弈，也只有你葉星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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