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1189年,5月19日。距離火星千米的人造衛星城太白的第六層清舞街警察局外,一個名為沈充的年輕人走出大門。這位年輕人經過身體改造,改造率達到了21%。
盡管現在是中午,衛星城仍處于火星的本影之中,太陽光線被遮擋,大街上的路燈全部開啟,照亮著每一個角落。正在這時,一輛懸浮車沿著街邊人行道飛馳而過,激起高達一米的水花,淋濕了沈充的身體。
“真是個傻叉,明明是剛剛清洗完的街道,髒水還沒被排入循環水道,為什麼不開慢點呢?”沈充罵罵咧咧地說著,一邊擦拭身上的污水。然後他又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這些警察真會算計,放我出來的時間恰好是十一點,為了省下一頓午餐的費用,他們省下的錢肯定是用來獎勵自己的加薪和獎金了吧!”
就在這時突然從他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哦豁,哪來這麼大的怨氣啊,阿沈!”
沈充回過頭一看,滿臉堆笑的回答說道︰“原來是崔警官啊,剛才在里面咋不見你?現在我才走出大門你又要抓我回去了嗎?”
崔警官也笑了,說道︰“牢飯有什麼好吃,跟我去停車場,我載你到四層的「生死佳人」吃頓好的!”
沈充回答道︰“你請我吃飯?”他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絲焦慮︰“看來沒什麼好事,我才出局,能不能讓我安分幾天?”
崔警官拍拍沈充的肩膀說︰“小伙子,這頓飯可不普通,別唧唧歪歪了,快走吧。”
沈充無奈搖搖頭,他原本還想找幾個哥們去幻景房玩玩呢,現在只能改變原來的計劃,跟著崔警官走。
兩人一前一後到停車場上了車,從警察局開到餐廳的半小時,一句對話都沒有。「生死佳人」是太白衛星城里比較有名的餐廳之一,不過午時生意並不怎樣,城里的市民大多有過夜生活的習慣,這個點很多人還在家里休息睡覺。崔警官跟沈充進門就被服務機器人帶到預約好的包廂,這個包廂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對著火星。
包廂門關上後沈充率先開口了︰“崔警官,你就這樣在警察局門口光明正大的約我吃飯,大街上人又少,隨便來雙眼楮或者攝像頭無人機什麼的,看到我出了門還跟警察搭訕,就不怕害了我麼?”
崔警官微笑著坐到餐桌前,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怎麼膽子越來越小,一點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勇猛阿沈啊!”
沈充也坐下來說道︰“打住!勇猛阿沈是我過去的稱號,現在可以叫我賞善罰惡使!”他邊說邊拿起餐桌上的酒瓶,插入吸管眯了一口,接著說道︰“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線人,半個臥底,我兩見面能不能低調一點,吃飯還非要來這種高檔場所,而且這里的東西是出了名的又貴又難吃。你要是用公款付賬,還不如申請到多一點線人費給我。”
崔警官也拿起一瓶酒,邊喝邊說道︰“這頓飯是我私人掏腰包請你吃的!”
沈充瞟了他一眼,又看看桌上已經下單的電子菜單,說道︰“這一餐不便宜呀,咋啦?因為這次任務完成的出色,還讓我也跟著進去被拘留了五天,你心生愧疚所以補償我的?”
崔警官听完又微微一笑說道︰“你得了吧,你在局里住的房間好吃好喝好玩的供著你,別搞得自己跟坐牢一樣。這次請你吃飯,是因為我在這里服役時間到了,下周就要坐星際列車回地球啦!”
沈充問到︰“回地球?之前怎麼沒听你說過?你在太白工作多久了?”
崔警官回答到︰“差不多10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沈充又問︰“那你在地球有家人麼?”
崔警官說道︰“有啊,我父母,我老婆,還有一個女兒,我走的時候女兒才12歲,現在都22歲了,這些年雖然可以通過虛擬投影通話,但是畢竟不在她們身邊,我也挺想念她們的。”
沈充惆悵道︰“羨慕你啊,有人牽掛著你,也有人讓你牽掛。”
崔警官听出沈充的失落,于是又說道︰“你比我女兒也就大幾歲,我也一直把你當孩子看待,我家在中國的江甦,等有一天你來地球,就來找我。我們家房子大,永遠會給你留一間大的臥室。”
沈充默然無語,他自幼成為星際孤兒,長大在衛星城福利院,15歲離開後,被人欺騙到走私船上干黑工。憑借他聰明機智,善于識別人物,以及勤勞耐勞的品質,沒過多久就成為了老手。18歲跟隨走私船來到太白衛星城,被警察抓住後,崔警官看到他的本質不錯,私下保釋了他,並傳授了他做人做事的道理。沈充非常感激崔警官的恩情,主動要求成為線人,混入各大小犯罪團伙,協助警方破案。七八年過去了,雖然油腔滑調,但他和崔警官的感情已經深厚,將崔警官視為自己的親人,對其十分尊敬。當他听到崔警官即將回到地球時,感到非常傷感,他回想這些年來和崔警官的默契,一次次地破案和抓捕壞人,曾多次體驗到成為正義使者的快感。
“你努力賺錢,很快就會買到身份,然後來地球,到時候我家就你家。”崔警官打斷了沉默說道。
沈充將頭轉向窗外的火星,遠望著散布在它夜幕下的城市燈光。在那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人類在火星上建造了一個又一個城市。他輕嘆一口氣,感慨道︰“就算是火星,我這輩子還沒機會去踏足了。整天就在這些衛星城市中流浪,只是為了湊足日子過,加上為了改造身體而賺取微薄的收入,哪有能力存下錢來走上去地球的道路。可這種渴望,已經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崔警官剛想開口,點的菜已經做好,陸陸續續從餐桌中間的軌道傳送到桌上來,沈充回頭看著這些菜,岔開話題對崔警官說道︰“「生死佳人」整天說食材是從地球上運來的,你們在地球上吃的東西跟這一樣麼?”
崔警官回答到︰“你听他們吹牛呢,商家麼都愛做噱頭,這些食材我入口就知道是在太白第一層人工培育出來的。只不過無論是菜還是肉,口感差不多都那麼回事。”他一邊說,一邊把夾子遞給沈充。補充道︰“邊吃邊聊吧。”
太白衛星城,有著自轉,所以也就自帶重力,只不過生活在星界的人吃飯喝水都習慣了無重力狀態,所以他們的餐具大多數都是夾子。
兩個人聊了一些瑣事,沈充為了不讓崔警官看出他內心太多的落寞,就問了很多地球上的事,假裝特別感興趣,特別憧憬的樣子。
聊著聊著,崔警官突然話鋒一轉說道︰“其實今天請你吃飯,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說。”
“重要的事情?”沈充的好奇心一下被吊起來了,放下夾子催促到︰“哎呀,我就知道你請我吃飯沒什麼好事,先是你要走。這不臨走還有任務留給我。直接一點快告訴我吧。”
崔警官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樣子,也暗暗好笑,接著說道︰“前幾天,我們警局接到來自上面的指示,需要我們遞交一些人員資料上去,要求必須年輕,生面孔,綜合能力強,有破大案的經驗。警局除了遞交一些年輕干警和特遣隊人員的資料外,我把你的資料也交了上去。”崔警官說道這里,拿起酒瓶嘬了一口酒。
沈充看他喝酒,急忙把他的酒瓶奪過說道︰“話說一半喝什麼酒,明知道我急性子。”
崔警官笑了笑,說道︰“以你的能力,本也不該只做個線人,果然昨天晚上我收到秘訊,你被選中了,而作為你推薦人的我,因為對你背景的了解,也必須提前退役,離開這里。”
沈充問到︰“也就是說你原本的服役時間還沒到?”
崔警官點點頭說道︰“對,現在我能提前回去,至于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因果關系是啥,不得而知,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
沈充雖然性格急躁,但是遇到大事往往又能保持冷靜,此刻他再次沉默了。心里明白崔警官在清舞街警局也算德高望重的人,居然連這個所謂的指令具體要干什麼都不知道,那肯定不像以前都是一些小案子。
崔警官又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行動的內容,但是我之所以推薦你去,是因為我打听到這次的報酬對你來說可以算是天文數字。做完這個任務,你年紀輕輕就可以財富自由了!”
財富自由四個字,對沈充來說真是莫大的激發!幾秒鐘之前還在思考這事的危險系數,想找個不傷感情也不影響前途的借口去拒絕崔警官。不過金錢還是給了他勇氣。于是他說道︰“平時幫你們破個案,線人費也就五六萬星幣,我交交房租吃吃喝喝幾個月就沒了,想想這些用命換來的錢,這麼快就沒了,真不值當。所以財富自由說起來簡單,你好歹給我一個預估數字讓我有點動力呢!”
崔警官白了他一眼說道︰“什麼拿命換?哪次你身邊我不安排五六個人保護你安全?年輕人說話就愛那麼夸張。”他頓一頓又說道︰“這事任何細節你別問我,我都不知道,吃完這頓飯你休息一下,晚上22點去太白十三層跟接頭人踫面,到時候你自然明白。過期不候哈!遲到也等于自動棄權。”
“太白十三層?”沈充瞪大眼楮問到。“那里我怎麼去?十層以上,不得要vip市民id才能去嗎?我沒有權限門都不會給我打開。”
崔警官不耐煩地回答道︰“你怎麼盡說蠢話呢,既然選中你,能把你攔在外面?”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芯片盒,取出里面的芯片然後問沈充︰“你身上剛裝的插口在哪里?”
沈充把衣袖撩上去露出改造過的機械小臂,然後指著上面的插孔說︰“放這里就行了。”
崔警官幫他按上,說道︰“芯片裝載好你就暢通無阻了,放心去吧。”
“行”沈充放下衣袖,舉起酒瓶,踫了一下崔警官的瓶子,喝了一口說道︰“多余的問題我就不問了,你要麼就是不知道,要麼就是不能說。不過有個問題我憋了很久了。”
“什麼問題?”崔警官也喝了一口,然後反問道︰“走之前最後一頓飯,有什麼事當面問清楚最好哈。”
沈充笑了笑說道︰“認識你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
崔警官哈哈大笑︰“我的錯我的錯,我真名叫崔寅,因為我出生的年份是虎年。所以就取這個名字。”
“好的崔寅大叔,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兩個人開懷大笑。
離開飯店,沈充告別了崔寅,獨自回到了租住的公寓,進門收到了來自摯友語音訊息。
“這楊淳又給我發生活見聞了啊,哦!不對,現在應該叫謝嘉安,我還是忘不掉他的本名啊。”沈充一個人自言自語說道。
楊淳跟沈充都是星際孤兒,同在一個福利院長大,兩個人感情很好。楊淳12歲的時候被有錢人領養,改名謝嘉安。從那以後他經常把自己在新家的生活,所見所聞發給沈充分享。沈充一方面替朋友感到開心,另一方面又不能透露自己太多的工作細節,所以除了偶爾留點問候大多數時間點個確認收到已讀取就沒別的回復。
而這次沈充听著楊淳在月球跟著養父經商的所見所聞,突然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可能再不會像之前那麼安定,于是他也給楊淳發了一段音訊過去。
“阿淳,听到你一切安好我也很開心,以前不經常回你是因為我工作的原因,不太方便透露自己的情況。今天我接到一個大買賣,干完我就會有一大筆錢,有了錢我就不想再四處奔波了,或許我會去地球。或許我也會來找你,到時你幫我在你父親公司里搞個差做做,跟你一樣過些平靜的生活。好兄弟,總而言之祝我成功吧。”
說完語音信息,沈充就開始給自己身體的改造部分充能,更換舊零件,為晚上的會面做足準備。當然他壓根想不到,這次行動,會給他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段傳奇的旅程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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