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在張國富頭頂投下慘白的光暈。
這位五十一歲的中年男子佝僂著背，布滿血絲的雙眼空洞地望著地面，此刻的他說完了一切之後，整個人仿佛都解脫了。
而大家听張國富說到這里，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就已經全部真相大白。
一切的開端，都源于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包邱瑋和周紅梅這對看似普通的情侶，實則心懷鬼胎。
他們將目標鎖定在了老實巴交的張國富身上。
周紅梅以溫柔可人的形象接近張國富，用甜言蜜語編織成一張大網，而張國富，這個在生活中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男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愛情”，毫無防備地陷入其中。
在那個大多數家庭連一萬元存款都難以企及的年代，張國富卻拿出了自己辛苦積攢多年的五萬塊錢。
這五萬塊，是他省吃儉用，在工地搬磚、在街頭賣苦力，當保安，一分一毫攢下來的血汗錢，是他對未來生活的全部希望，如今卻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
被騙後的張國富，沒有選擇相信法律，而是走上了一條錯誤的復仇之路。
他謊稱自己手里還有三萬塊，試圖用金錢為誘餌，將周紅梅誘騙回來。
他滿心以為，只要周紅梅回來，自己就能要回那五萬塊錢，就能讓生活重新回到正軌。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周紅梅不僅帶來了她的男朋友包邱瑋，還帶著出租屋的備份鑰匙。
曾經，張國富對周紅梅毫無保留，將出租屋的鑰匙交給她，就相當于把自己的信任全部交付。
可如今，這把鑰匙卻成了傷害他的凶器。
包邱瑋拿著鑰匙闖進出租屋，二話不說，對著張國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們將張國富綁起來，肆意羞辱，那些難听的話語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割在張國富的心上。
在無盡的痛苦和屈辱中，張國富內心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他奮力掙脫繩索，抓起一旁的鐵錘，瘋狂地朝著包邱瑋和周紅梅砸去。
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仇恨，所有的理智都被憤怒吞噬。
鮮血四濺，生命消逝，而張國富卻仿佛失去了靈魂，站在血泊中，不知所措。
為了掩蓋罪行，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和惡心，買來了三個行李箱，將兩人的尸體殘忍分尸。
隨後，他趁著夜色，小心翼翼地將裝有尸體的行李箱，分批次扔進了下水道，試圖讓這個秘密永遠被黑暗吞噬。
按理說，有了證據和口供，這起案件似乎可以畫上句號了。
然而，張國富的供詞中，卻存在一個令人費解的疑點。
所以，究竟是誰發現了張國富拋尸的那個箱子，再將其帶到天橋底下的呢？
這個疑問，像一根刺，扎在每一個辦案人員的心頭。
于是，第二天，辦案人員帶著張國富前往現場指認，試圖揭開這個謎團。
上午九點多，警局辦公室里，葉默和李靜還在處理其他工作。
葉默眉頭緊鎖，專注地盯著手中的文件，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
李靜則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起身倒了一杯咖啡，試圖驅散連日來的疲憊。
就在這時，帶隊指認現場的陳隊長匆匆走進了葉默的辦公室，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腳步急促，仿佛帶來了什麼重要的消息。
“葉隊，查清楚怎麼回事了。”陳隊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
葉默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連忙站了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你們找到剩下的兩個行李箱了嗎？”
“找到了！”陳隊長語氣堅定，“張國富的拋尸路線，和我們之前推測的並不一樣。在南民橋底下，有很多個下水道出口，這些生活污水都通過這些出口排到江里。張國富從右邊涉水過去，走到了沿江路那邊的下水道口，將行李箱扔到了那個位置。”
葉默沉思片刻，接著問道“那之前那個廢棄下水道里的掌印是怎麼回事？”
“張國富拋尸之後，為了避開監控，選擇從廢棄下水道那條路離開現場。那個掌印是他當時緊張過度，不小心摔跤，手按在了污水里，爬起來的時候，在牆壁上留下來的。”陳隊長解釋道。
葉默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那裝著周紅梅軀干的行李箱，是怎麼來到市橋河涌天橋底下的？”
“是流浪漢干的！”陳隊長說道，“我們在張國富帶我們去的那幾個下水道出口附近，發現了幾名流浪漢。其中一人承認了他將行李箱帶到市橋河涌天橋底下的事實。”
葉默露出驚訝的神情“那個位置，怎麼會有流浪漢？”
“起初我也覺得很離譜。”陳隊長嘆了口氣，“但我們生活在正常人的圈子，根本不了解這群人的生活狀況。他們流浪在城市的黑暗角落，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有他們的蹤影。下水道出口雖然又髒又臭，但同時也存在很多垃圾。他們用鐵絲網堵住排水口，整個城市的下水道污水都從那里經過，偶爾就會留下一些值錢的東西。其中一個流浪漢告訴我，他們之中，有人因此撿到了一塊勞力士手表，賣了很多錢。”
葉默神色嚴肅地問道“那名轉移行李箱的流浪漢，你帶回來了沒有？”
“帶回來了，他是本案證據鏈的關鍵人物，必須走正規流程的筆錄。”陳隊長回答，“據他所說，之所以把行李箱帶出來，是因為他覺得行李箱里面可能有值錢的東西，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沒想到從沙井蓋爬出來，打開行李箱之後，發現里面是發出臭味的垃圾，于是就扔在那里走了。”
“他的意思是，他以為是垃圾，並不知道是尸體對吧？”葉默確認道。
“沒錯，我們發現行李箱的時候，雖然行李箱被打開了一角，但里面的塑料袋是沒有完全破掉的，而且，里面就是一具軀干，沒有四肢，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發現關鍵特征，也不會當成人類尸體。”
葉默又問“那另外兩個行李箱，你們在哪里找到的？”
“另外兩個行李箱，被水沖到了西提碼頭下面的石頭縫里卡著。經過現場法醫鑒定，確認為人類頭顱和四肢，頭骨上有擊打碎裂的痕跡，證明和嫌疑人張國富所說一致，的確遭受過鐵錘之類的工具進行過重擊。”
听到這句話，葉默終于松了一口氣。這一刻，壓在他心頭的巨石仿佛終于落了地。
耗費了整整一個星期，七天的時間，無數次的調查、取證、分析，這件案子終于算是塵埃落定。辦公室里的空氣似乎都變得輕快了些，李靜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而葉默則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工作，他準備深入調查周紅梅和包邱瑋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這兩個人失蹤好幾個月都沒人報警？他們的社會關系又究竟是怎樣的？這些問題，都亟待解答。
就在葉默沉思之際，小劉來到了辦公室“葉隊，張國富說想見你。”
葉默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可憐人涌起一絲憐憫。但他深知，律法無情，無論張國富有多少苦衷，都無法逃避法律的嚴懲。
來到關押張國富的地方，葉默緩緩坐到了他的對面。
狹小的審訊室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國富見到葉默出現，神色黯然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隊長，你說，我會被槍斃嗎？”張國富的聲音顫抖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葉默直直地看著張國富，語氣嚴肅而堅定“怎麼審判你，是法院的事情，我沒有權利對你進行審判。但根據我所學的法律知識來看，你的結局，就是死刑。”
此言一出，張國富當即面如死灰，他渾身僵硬，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五十一歲的他，原本對未來還有著美好的憧憬，他幻想著用那五萬塊錢改善生活，或許還能找個伴，安安穩穩地度過余生。
可是，這一切都在周紅梅出現之後，化為了泡影。
此刻，他的心里充滿了不甘、悲傷和悔恨，各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死寂的空氣在鐵欄間凝滯，張國富突然緊握拳頭，指節泛白如霜，聲音帶著哭腔“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錢！我究竟錯在哪里了。”
葉默沉默了片刻，對于張國富的遭遇，他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無奈。
他知道，法律不會因為同情就改變審判的尺度。
這場悲劇的釀成，從張國富選擇用暴力泄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這時，張國富突然抬起頭，直視著葉默“隊長，你說，如果換了你，遇到當時那種情況，你會怎麼辦？”
葉默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首先，如果是我，一開始就不會被騙。你想想，你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人家二十八歲的女人怎麼可能看得上你？你說你很有錢是個富豪還說的過去，可你自己就是個老百姓，和無數人一樣，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凡聰明一點，都不會認為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現在說這種，就是馬後炮。”張國富激動地打斷道“我也知道我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撒泡尿照照自己也知道是什麼德行，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能怎麼辦？”
“當你發現你被周紅梅騙了五萬塊之後，就應該立即報警。”葉默耐心地解釋道“警方會通過監控和她的信息找到她。而你卻選擇了把周紅梅引誘到你家中，並且準備對她實施侵犯來泄憤。你知不知道，這種情況下，包邱瑋進去打了你，他反而成了正當防衛，因為你正在對他的女朋友進行施暴。”
听到這句話，張國富頓時瞪大了眼楮，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說，我被騙了錢，我反而還成了罪犯，對方還成了受害者是吧？”
“對，這就是既定的事實。”葉默語氣沉重。
“狗屁事實，”張國富憤怒地咆哮道，“我以前被人偷了錢包，報警之後卵用沒有，還不如自己解決。你們這幫人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事情沒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只會在一旁說廢話。我就問你，假如你手里拿來給父母救命的錢，被全部騙光了，你想不想殺了他們？”
“我不想殺人，我只想拿回我的錢，讓他們受到法律的懲罰。”葉默平靜地說道，“這個社會上壞人很多，所以我們才會去普法，去學校給學生講課，教大家學會用法律的手段保護自己。”
張國富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他看著葉默，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包邱瑋和周紅梅將你綁起來，折磨你，虐待你，你掙脫繩子用鐵錘敲打包邱瑋頭部，這第一下，屬于正當防衛。”葉默詳細地解釋道，“因為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你遭到了不法侵害。你當時要做的，就是第一時間逃出去，馬上報警，配合警方收集證據。”
“你的意思是，我當時第一下就算把包邱瑋打死了，也不用坐牢是吧？”張國富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對，包邱瑋綁架了你，把你家里所有東西都翻了一遍，這就屬于入室搶劫，?在歹徒入室搶劫的情況下，打死歹徒不犯法。況且你身上還有傷，你的錢還在周紅梅銀行卡里，你才是受害者。可你打死了周紅梅，還進行分尸拋尸，即便你有再多的理由，你也會被判死刑。你的目的是報復，是泄憤，和正當防衛沒有任何關系。”葉默耐心地說道。
張國富低下了頭，淚水無聲地滴落在地上。
他終于明白，自己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等待他的，只有法律的嚴懲。
而這個悲劇，也給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出門在外，無論做什麼，都要多一個心眼，不要相信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你去買彩票中彩票的幾率，比你去買彩票的路上被天上的飛機掉下來砸死的幾率還低。
年輕貌美的姑娘看上油膩大叔的劇情，不會發生在現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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