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湮仙魂的聲音忽的從劍鞘中傳來,此刻正泛著淡金微光,劍脊處劍紋與詞宋的金紋共鳴,發出嗡嗡輕響。
詞宋指尖撫過劍鞘,唇角笑意未減︰“前輩此言差矣。”
他望著地面上碾過的雪痕,輕聲道︰“就算他們修為並不算高,但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呵,在本座眼里,凡人皆螻蟻。”
劍鞘仙魂嗤笑,裂開的劍紋閃著金光,寒芒映得雪粒發燙,“本座活了一個紀元,也曾去到小千世界修劍,見過太多王朝興衰,凡人如草芥,生滅不過眨眼間。”
“可前輩,我如今也不過二十余歲,在我看來,我做的這些,值得。”
詞宋大笑三聲,而後吟誦道︰“人間下筆不肯屈,鐵索急纏蛟龍僵。”
“少年意氣強不羈,虎脅插翼白日飛。”
劍鞘沉默了,唯有劍紋與金紋仍在共振,像是心跳的節奏。
詞宋知道,仙魂此刻定是想起了什麼 —— 或許是千年前某個為凡人揮劍的瞬間,或許是某張在戰火中消逝的臉。
“二十余歲……”
仙魂的聲音忽然輕得像嘆息,“本帝二十余歲時,也以為能斬盡天下不公。”
“是啊,而且為一名秀才續上十年性命,對如今的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詞宋笑了笑,走向院落內,抬手拂過身旁梅枝,枯枝上瞬間綻放出三朵琉璃梅,每片花瓣都流轉著生命法則的紋路。
“大道為公,你小子以己身補全大道,受其反哺,你只要身在此界,便可以調動三千法則了。”
塵湮仙魂的語氣中透著羨慕。
“只是調動法則之力而已,較之那些真正掌握了法則之力的文人,我的力量,還是不夠看。”
詞宋搖了搖頭,指尖掠過一朵琉璃梅,花瓣上的生命紋路突然延伸至他的袖口,織出淡金的壽桃圖案,“較之那些真正掌握了法則之力的文人,我的力量,還是不夠看。真正掌握了法則之力的文人,哪怕離開了天元大陸,也能以念馭法,施展法則之力。”
“愚鈍!”
仙魂突然嗤笑,劍紋爆發出刺目金光,將詞宋周身的法則碎片震成漫天流螢,“你當法則是死物?真正的‘掌握’從來不是駕馭,而是共生,你看這琉璃梅。”
劍氣輕挑梅枝,萬千花瓣同時轉向詞宋,“它們因你而生,因你而盛,這便是你與‘生命法則’的共生。”
“先前你書寫的那首被天地認可的詩詞,其蘊含的力量足以媲美仙界天道。”
“這麼夸張?”
詞宋雖然知曉橫渠四句蘊含著強大力量,但卻沒想到強到如此地步。
“難道你真的以為補全大道缺失的法則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嗎?”
仙魂嗤笑,劍紋在虛空中劃出天道裂痕的虛影,“哪怕你傳承了補天之法,又有天帝果三千法則作為媒介,但若無強大的靈氣作為基底,不過是空中樓閣。”
“本帝原本的計劃,是讓你以真言仙塔內的天道之力,與此界大道共鳴,而後徐徐圖之。”
仙魂的聲音忽然放柔,劍刃映出真言仙塔的虛影,“塔內封存著仙界天道,本可作為你補全大道的‘引子’。”
“可沒想到你這小子當時竟想一口氣將法則補全。”
塵湮的語氣中透著些許後怕,“以身為引,用自身與大道做契,強行讓大道提前共鳴,你知不知道,當時若不是你吟誦的那首詩詞,以及那位掌握了造化法則的文人出手,你早已被天道之力反噬而亡了?”
“也要多虧前輩慷慨出手相助,”
詞宋對著劍鞘鄭重一揖,“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為前輩尋一副合適的劍體,讓您不必再困于這三尺劍鞘。”
“嗤。”
塵湮冷笑,劍鞘卻泛起微光,如同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本座縱橫天道千萬年,何曾稀罕什麼劍體?不過……”
劍紋突然纏繞住詞宋手腕,在他掌心刻下一道隱晦的符文,“若你真想報答,便好好活著,待你讓這方世界的大道晉升為天道,本帝便可沾一沾你身上的福分了。”
“少爺,您在做什麼?為何對著一個劍鞘喃喃自語?”
張芷薇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這位女子撐著傘走向院內,發間還沾著未化的雪花,狐裘邊緣墜著的琉璃梅流甦輕輕晃動。
她望著詞宋獨自站在琉璃梅樹下的身影,少年將軍先是折下一枝梅花自語,而後又對著劍鞘低語,似在與空氣對話。
“沒什麼,芷薇,你想不想青春永駐。”
“什麼?”
張芷薇微微一愣,就見詞宋轉身,他的掌心已多了片流轉著生命法則的琉璃梅瓣。
他抬手輕揮,梅瓣化作金色光點飄向張芷薇,在她發間凝成一枚永不凋謝的花簪。
光點觸及她肌膚的剎那,臉頰泛起琉璃梅般的瑩潤色澤,連鬢角新生的細紋都被柔光撫平。
“等寧翩探親回來後,你再將這枚花簪給她。”
詞宋指尖輕彈,生靈之氣如溪流般滲入花簪,在簪頭琉璃梅的花蕊里凝成一枚微型 “生” 之法則符文。
張芷薇這才注意到,花簪的紋路竟與自己佩戴的銀蝶發飾隱隱呼應,仿佛兩片本該相連的拼圖。
“芷薇,我的官服,可還在家中?”
還未等張芷薇反應過來,詞宋又開口問道。
張芷薇回過神,輕點頭道︰“在。。在的少爺。”
“給少爺備好,明日我也上一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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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敲過五更時,詞宋正對著銅鏡束發。玄色官服刺著銀線琉璃梅,袖口壽桃紋路隨著他抬手動作滲出淡金流光。塵湮劍鞘突然在案上震出清鳴。
"少爺,梁王听聞您要上朝,特意派了八寶琉璃輦......"
張芷薇話音卡在喉間。
晨霧里回身的少年將軍眉眼浸著霜,腰間玉帶勒出勁瘦腰線,垂落的綬穗墜著三枚梅子大小的琉璃珠。
"換馬。" 詞宋指尖掠過劍鞘,鎏金獸首吞口突然張開,穩穩咬住腰間革帶。他接過陳七遞來的玄色披風,衣擺掃過案幾時,硯台里未干的朱砂墨竟隨霧氣散作齏粉。
宮門前跪著的禮官剛舉起拂塵要攔,他靴跟磕在馬腹的聲響驚得檐上積雪簌簌砸落,戰馬踏著滿地碎玉直闖三重宮門。
王宮殿前十八道玉階結了薄冰,文武百官的議論聲在詞宋踩上第一階時驟然死寂。
“喲,本將軍還以為今日自己起的挺早的,沒想到還是最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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