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否加一段我將一位少年仙神逼至牆角,意圖不軌的戲碼?”
陸凝霜不咸不淡道︰
“此舉既能考驗應變,亦能叫他們知曉,實力不濟時,連護佑自身都難,只能看著壞人做壞事。”
“........”
姜雲逸聞言,臉頰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自家娘子的心思,他豈會不懂?
無非是想借這“考驗”的時候,讓他當那個柔弱可欺的小仙神。
畢竟以兩人的修為,都不需要改變半點面容,氣息稍微收斂即可。
她便可順理成章地“為所欲為”。
更何況,還是當著.......
“不行!”
姜雲逸斷然否決,光是想象在兩雙純淨眼眸注視下,被陸凝霜“欺凌”的場景,就足以讓他無地自容。
“想都別想!”
他生怕陸凝霜不死心,再次強調,語氣斬釘截鐵。
陸凝霜卻好整以暇地反問︰“我既扮域外天魔,公子欲扮什麼角色?”
她頓了頓,又道︰
“你知道的,你離不開我。”
想起平日里清冷美人無微不至的照料,姜雲逸傲嬌本能剛想反駁,話語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一時語塞。
陸凝霜適時補上一句︰
“我也離不開你。”
說到這里。
至此,姜雲逸才恍然反省,自己光顧著設計考驗,還真沒給自己安排一個角色。
就在他沉思之際。
陸凝霜精準拿捏住少年的遲疑,慢條斯理道︰
“既是考驗,公子總得出份力。這受害者的角色無疑最為合適。”
她稍作停頓,再三保證︰
“只做戲,不過分。”
姜雲逸皺眉︰
“可哪有域外天魔會對仙神意圖不軌的?”
他記得,域外天魔都是只在乎殺伐,唯有至高天魔以上有靈智。
陸凝霜指了指自己︰
“我。”
她之後會扮演域外天魔,指自己會對姜雲逸意圖不軌,倒也沒有錯。
最終,姜雲逸抿了抿唇,自知理虧,掙扎片刻,還是敗下陣來。
“......行,還有,記住等事情圓滿結束後,才有真正的獎勵。”
“好。”
“咳,等會兒就不要叫公子了,出去再說,保持合作關系。”
“行,夫君。”
陸凝霜應得干脆,看向少年時,眼神融著無聲的縱容。
只是她並未立刻動身安排,反而向前逼近一步,一手撐在姜雲逸耳側的房門上,將其圈禁在自己的懷里。
“既是要演,須得逼真。以防萬一,我們先演習一遍。”
姜雲逸對她突如其來的親昵早已習慣,並不在乎,反倒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劃過腦海,反復猜疑她想加一段戲碼的緣由。
姐弟倆,尤其是夏兒,對他這個爹有天然的親近和依賴。
要知道姜雲逸對待兩人的方式,是比陸凝霜這個當娘的還要溫柔一百倍。
若日後下凡歷練,遇到難題,首要想到的必然是向他傾訴和求助。
譬如當下。
屋內。
“我去問問爹爹好啦!”
面對要不要帶奶罐和零食,或者帶其中之一選哪個的千古難題。
姜夏兒最終決定去問爹爹!
姜冬兒聳了聳肩,無言。
要是她的話,或許是先自己想應對之策。
實在想不出來.....
問爹娘,的確是一種辦法。
因為在姐弟倆的眼里,爹娘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屋外。
听到這里的姜雲逸,已大致猜出陸凝霜想要加戲的緣由。
陸凝霜此舉是想借“無能為力”的一幕,狠狠掐斷姐弟倆依賴的苗頭。
她要讓姐弟倆深刻體會到,弱小連自身都難保,何談助人?
經此一劫,往後歷練,倆孩子或許便會學會獨自面對。
減少對他們的“打擾”。
想通此節,姜雲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指尖輕輕戳了戳陸凝霜撐在房門的手臂,讓其放下。
“夏兒要出來了,走吧,先用膳。”
........
離開後,姜雲逸開始在灶房忙碌,鍋中熬煮的靈米粥咕嘟冒泡,香氣四溢,一切如常,仿佛不久前在廊間關于“考驗”的密謀從未發生。
飯桌上,姜冬兒坐得端正,而姜夏兒則明顯蔫了。
男童還在為“零食與獸奶不可兼得”的難題而困擾。
他方才甚至求助爹爹,姜雲逸只溫和答曰︰“再想想”。
這讓小饞貓姜夏兒,連龍魚靈米粥都提不起興致。
姜雲逸將一切盡收眼底,卻不點破,只如常道︰“開飯。”
用過早膳後,姜雲逸沒有準備送姐弟倆去啟蒙學府上課,而是擦了擦手,語氣自然地解釋道︰“今日爹和娘有些要緊事需處理,便不送你們去學府了。冬兒,照顧好自己和弟弟。”
“好的。”
姜冬兒抬頭應了一聲,確認爹沒話再說,才低頭重新專注的打游戲。
而本就腦袋瓜超負荷運轉的姜夏兒,糾結于難題中卻突然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地說出來︰“爹爹!爹爹!那我跟姐姐是不是要晚點回來?”
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一件事情,自然是忍不住想表現一番。
“?”
姜雲逸被問得一怔。
不等他反應,男童掰著手指頭,眼楮亮晶晶地繼續爆料︰“回家後,今晚是不是.....就是那個!小孩子需要早早睡覺,不能打擾爹娘的日子?”
其實他本想說“爹爹被娘親欺負的日子”,但憶起姐姐的告誡,才換了個說法,畢竟有時夜里,爹娘房內總會傳出些細微叮叮 的動靜。
姜雲逸︰“.......”
他瞬間了然,面上卻故作平靜︰“小孩子哪有早出晚歸的道理,準時回來便是。即便出去玩,也需提前告知。至于睡覺.......”
姜雲逸神情一肅,道︰
“小孩子就是要早睡!”
“哦哦......”
姜夏兒失望地嘆了口氣,那模樣,倒像是為不能有個弟弟妹妹而遺憾似的。
一旁的姜冬兒瞥了傻弟弟一眼,又悄悄觀察爹娘。
她意外發現娘親眼中竟無絲毫慍怒,反而眼楮里含著一絲悅色?
難道,娘親希望他們晚歸?
女孩心思微動,想起娘親以往總愛將她與傻弟弟“扔”出門外的行徑。
心下頓時了然幾分。
臨近叛逆的年紀,一般孩童都會嘗試反抗父母權威,唱反調。
快到叛逆年紀的姜冬兒,卻是在心里默默暗想︰‘娘既然不希望我跟傻弟弟早點回來,那以後下凡歷練......干脆試著不常回來好了。’
這想法多少有幾分賭氣。
奈何姜冬兒剛在心底落定,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便涌了上來,細細密密地啃噬著心尖,低垂著眼睫,眨也不眨的打著游戲,企圖遮掩自己的內心想法,卻難遮掩表露的神情。
這份委屈巴巴的心思,無疑與女孩平日里清冷少言的模樣形成微妙的反差,卻又似姜雲逸傲嬌的心里。
此情此景,盡數落入姜雲逸眼中。
“記得早點回來。”
姜雲逸再次溫和地強調,敏銳地捕捉到了閨女那份隱藏的委屈。
大概是長大了,有煩惱了。
他心下暗嘆,自家這閨女,真要叛逆的話,怕是得懂事得讓人心疼。
陸凝霜自然也察覺到了女兒情緒的細微波動,清冷眸光在姜冬兒身上停留一瞬,未置一詞。
于她而言,“叛逆”是未曾經歷亦難理解的情緒,自然不明。
整個家里,唯有傲嬌的姜雲逸能大致理解女孩的心情與委屈。
于是乎。
姜雲逸悄悄在袖下輕掐了陸凝霜一下,示意她莫要將心思流露于眼里。
即便清冷美人高興的,不過是姐弟不在時,能更方便地佔有他。
但在姜冬兒的立場看來,分明是母親不期待他們歸家的表現。
須知。
這個家,姜冬兒是除了他以外,面對陸凝霜最會察言觀色的人!
當然,體察陸凝霜在感情上這件事,明顯姜雲逸更勝一籌。
........
同一時間。
“祖奶奶,你們在做什麼呢?”秦小雨好奇地湊了過去。
只見秦長老三人正圍坐在一張萬年清淨木桌前,低頭專注,指尖凝聚的仙光流轉,似在刻畫著什麼玄奧的陣紋或符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甚至帶著幾分學徒般的謙遜。
而與三位虛心求教姿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抬頭挺胸的諸爺爺。
這位平素在陸凝霜和姜雲逸面前頗為拘謹的陣法師,兼符 師和神魂師,此刻可謂是揚眉吐氣。
“此處陣眼餃接,靈力運轉當如溪流匯海,而非強弩硬鑿!雷師兄,刻畫陣紋不可這般蠻橫。”
“秦師姐,你這符頭起筆,鋒芒過露,符 之道講究的是引而不發。”
“劍師兄,你以劍意凝陣基,想法是好的,但過于追求凌厲,反倒讓陣法根基不穩,還需要磨合磨合。”
諸長老指點江山,每說一句,秦長老三人便恍然點頭,手下紋路隨之調整,愈發圓融流暢。
秦小雨看得目瞪口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諸爺爺如此神氣活現。
並且以往她連人都見不到。
見到是秦小雨過來,秦長老也是向她解釋︰“祖奶奶在想,夏兒要到我們八荒歷練,總歸是會遇到危險的。請教諸師弟教我們符 與陣法一道,在玉佩上儲存我們的神魂給夏兒和冬兒,以防遇到危險能第一時間出手。”
秦小雨眨了眨眼,也是頗為感興趣,同時想到其他人還不知道姐弟倆什麼時候下凡歷練的消息,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好玩的事情。
“諸爺爺,等會我回來你也教我唄,我去問問姬姐姐,劍大哥,雷小弟,柳姨,還有鹿師叔......”
秦小雨一下子想到太多人,索性也沒有一一說完,反而嘿嘿的壞笑起來,道︰“我去問問他們,小冬兒和小夏兒下凡歷練,打算送什麼。如果沒有就統一送個神魂玉佩,到時候小冬兒和小夏兒遇到危險,我們齊刷刷的出現,那時候對方的表情肯定精彩!”
說著,秦小雨飛一般的跑出門,看起來像個頑皮的孩子想要惡作劇。
諸長老無奈搖頭,答應下來。
但沒過多久。
秦小雨想起什麼事,在門邊急剎車,後仰著,僅探出腦袋︰
“祖奶奶,柳姨又被關起來了嗎?”
“沒有,柳道友在靜修,嘗試著排除雜念,清心寡欲。小雨你就不要去找她了,免得勾起傷心事。”
“好!”
秦小雨應了一聲後,跑遠了。
隔壁房間。
八荒區域還需治理,而作為天凌聖域和聖主代理人的姬紅葉,批閱奏折,听到秦小雨吵吵鬧鬧的聲音,非但不嫌吵,反而眉眼帶笑,放下手中朱筆,伸著懶腰,抬眸望向窗外吶吶自語︰
“至少並不孤單......”
當然。
最累的並不是姬紅葉,另一邊的魔教勢力,秦秋夢此刻非常頭疼。
.........
“放我出去!我要憋壞了!!”
天魔聖域。
一間禁制重重的室內,合歡夫人發絲微亂,眼神發紅,雪白的肌膚有著汗水。
整個人依舊風情萬種,只是少了平日的矜持,多了墮落感。
她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門上的封印,發現逃脫不了,于是把一只慣用的左臂伸出去,兩指沾的唾液滴落。
“外面一定有新鮮可口的......呃,我是說,有需要我‘指點’的同道!秦魔主,你這是在扼殺一位追求大道的修士!”她扒著碗口大的窗,義正辭嚴道。
秦秋夢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抬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封印,心里第無數次冒出個危險的念頭,那就是把合歡夫人扔到師尊面前,挨上一巴掌拍老實算了。
但念頭剛起,她猛的搖頭。
“要靜心。”秦秋夢話語透著深深的疲憊,“清心寡欲亦是修行。”
“修個屁!”合歡夫人幾乎要抓狂,撕碎矜持,“再修下去,老娘道心都要裂了!我就出去透口氣,看一眼,就一眼,那個剛喪偶的小李就不錯......”
秦秋夢指尖魔氣一凝,加固了一道封印,徹底隔絕了所有聲音。
世界,勉強才得以清淨。
她深吸一口氣,調節心緒,再看著安靜下來的門,眉頭擰在一起。
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要不是魔教內沒其他勢力強勁的女仙,秦秋夢說什麼都要甩給對方。
如果可以,她只想一個人待著,空閑看景色,飲茶,批奏折......
孤單什麼的,在她這邊是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