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山中修行無歲月。
三年時間，對于整日閉關修行的甦塵而言，可能是彈指一瞬。
但在外界，這三年，卻是足夠發生很多的事情了。
當他走出雲霧大山，再回到李家村的時候，發現這里變化很大。
村後的山林被開墾成了田地，正有不少村民在其中勞作。
村頭低矮的茅屋，也都換成了青磚白瓦的民居。
原本廢棄的祠堂，被人翻修整理了出來，改成了一座私塾學堂。
隱約可以听到朗朗讀書聲從里面傳來。
甦塵飛身落在遠處的樹梢上，目光透過窗欄向里望去。
只見寬敞明亮的學堂里，一名黃裙少女，正站在台上，手里捧著一本三字經。
下方，十幾個山村孩童，正襟危坐，一臉渴望地看著她，認真聆听。
比起三年前，李悠悠長高了很多。
整個人像是長開了，皮膚也白嫩了許多，看上去已經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或許是因為讀書看書的關系，她的氣質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丫頭，還真辦起了學堂……”
甦塵有些感慨。
這幾年，他經常還是會在天書上，刷到關于李家村的一些小道消息。
所以對這里發生的事情，還是有一些了解。
在他進山之後的一段時間，李悠悠的確很難過，做什麼事情也提不起精神，于是把自己關在家里看書學字。
因為這是甦塵教她的。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甦塵還沒有離開，就像是他還在身邊似的。
時間一長，李悠悠便愛上了讀書寫字，通過書本，她看到了更多更大的世界，也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後來，楚國贏下了南方的戰爭，局勢安定了下來，開始休養生息，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李悠悠則是進城，買了很多很多的書籍回來。
村里的孩子們好奇，就跟著來看，她也不驅趕，開始免費教那些孩子們讀書認字。
後來漸漸成了規模。
她便用甦塵留下來的錢，修建了這座學堂，名為甦樓。
李悠悠便成了李家村甚至周邊村落，有名的女先生。
不少人都將孩子送到這里，跟她學習讀書認字。
李悠悠依舊是分文不取。
這樣一個年輕貌美，又德才兼備的女子，在十里八鄉都傳開了賢名。
于是，來李家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但李悠悠都拒絕了。
李大山也沒有勉強逼迫她。
他知道女兒在堅持著什麼，甦樓這個名字，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
“先生，為什麼我們學堂要叫甦樓啊，不應該是書樓嗎？”
書塾里，有稚子開口問道。
李悠悠聞言，看了他一眼，微笑著道︰“因為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他教會了先生讀書寫字，也是他出資修建了這座學堂，讓大家都能讀得起書。甦樓，是為了記住他……”
“啊？先生的先生嗎？那一定很厲害。”
“我知道我知道，是甦大哥，我哥給我說過，以前就在我們村子，還打退過土匪呢……”
小孩們你一言我一語。
李悠悠听得他們的話，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不由轉頭望向窗外，那是雲霧大山的方向。
三年了。
甦大哥，你還好嗎？
你說過會回來看我的……
思緒飛揚之間，李悠悠有些失神，眼角余光不經意地掠過遠處的樹梢，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但當她定楮再看，那里卻是什麼也沒有。
“我到底是在期待什麼？”
她自嘲一笑，有些悵然若失。
然而，等她回頭，走回書桌前，卻發現這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有幾張符篆，還有一個小瓷瓶。
以及那熟悉的字跡。
“保重。”
是他！
他真的回來看我了！
李悠悠瞬間紅了眼楮。
她瘋了似的丟下一切，跑出了書樓，逆著風，一路追到了村頭。
但也沒有看到那個一閃即逝的身影。
李悠悠不明白，為什麼甦大哥明明回來了，卻不肯見自己？
“騙子！”
她抿著嘴，揉著紅通通的眼楮，本是想罵兩句。
但最終卻是歸于了平靜。
“你也要珍重啊。”
她低聲說著，然後轉身，似乎已經明白了，大步朝著甦樓的方向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樹梢上。
甦塵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一絲不忍。
但很快，便歸于平靜了。
他明白李悠悠的心意。
可在甦塵心里，只是把她當作妹妹。
仙路漫漫，前途未卜，這樣的結局，對他和李悠悠來說，或許都是最好的。
她現在有自己的事業，也有更崇高的追求。
等再過個幾年，她便會將自己淡忘，和普通人一樣，成親生子，有美滿的家庭。
或許，等幾十年後，自己還會再次回來這個地方。
那時候的她，應該已是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了吧？
這樣的生活，甦塵給不了她。
既是如此，又何必再相見，此番探望，只當是全了當年對她說過的話，也是一次鄭重的告別。
再相逢，已不知是何年了。
“我走了。”
他在心里說道。
隨即腳下輕輕一點，先天真氣激蕩，衣袍翻飛間，已是乘風而去，消失在了遠方。
……
離開了李家村，甦塵先是去了一趟最近的青華縣城，買了一匹快馬。
江州距離瀘州，有千里之遙。
甦塵雖然現在可以利用先天真氣短距離飛行，但卻很費力氣，所以當然還是得有車馬代步。
正好，他也想體驗一下，策馬江湖的恣意瀟灑。
此去瀘州，除了完成徐缺遺願之外，探索黃峰谷，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但願，會有收獲吧。
騎上馬，背著刀，甦塵策馬揚鞭，向西而行。
剛剛出城不遠，卻是忽然听得頭頂傳來一陣鳥叫聲，抬頭望去，發現竟是落霞谷中的那只雲雀。
“小東西，你怎麼來了？”
甦塵勒馬停下，伸出手，雲雀停在他的掌中，嘴里似乎叼著什麼東西。
“怎麼，你是想跟我一起走？”
雲雀聞言，竟是人性化的搖了搖頭腦袋，然後將嘴里的東西，放在他的掌心。
隨即振翅而起，在頭頂上方盤旋。
“所以，你是專門來送我的？”
甦塵啞然失笑。
這畜生，果然已經有了幾分靈性。
要是雲雀願意，他倒是不介意帶著一起走，可它似乎更喜歡落霞谷和雲霧大山，甦塵就也沒有勉強。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灰撲撲的，有點像是核桃，但更堅韌，像是某種植物的種子。
甦塵能從里面感受到蓬勃的生機。
也不知雲雀是從哪里找來的，既是它的一番心意，甦塵沒有拒絕，將其收入儲物袋中。
隨即朝它揮手︰“走了，你好好守著落霞谷，待我修行有成，以後回來看你。”
說完，一夾馬腹，已是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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