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
王寶勝當即沉下臉，呵斥道。
自從林學勇調過來給他當助手，王寶勝還從來沒有呵斥過他。
這次是真急了。
“林學勇，你怎麼也腦子昏了，跟著講這種胡話？”
林學勇關上門，徑直走過來，一屁股在王寶勝面前坐下，從辦公桌上拿起王寶勝的香煙，點起一支。
他從來不抽煙的，也不知道這次為什麼破例。
剛抽了一口，就嗆得連聲咳嗽。
“干嘛呢？”
王寶勝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罵道。
“你林學勇干工程又不是頭一天了，搞工程，哪有足糧足餉的？哪里的工程不是邊干邊想辦法搞錢？”
“困難是暫時的嘛。”
“不是，指揮長，他們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我是真的擔心……你看我們現在攤子鋪得多大？全市都在搞工程，我們這好幾條公路同時開工。”
“我在大義，哪里搞過這麼大的項目？”
“搞一條路都老費勁了。”
“你也知道的，這要是資金鏈斷了，全市就是一個巨大的爛尾樓啊……到時候，怎麼跟那些施工老板交代？”
“實話說，他們干活也是老老實實的，賺個辛苦錢。這個情況我是最清楚的，但凡他們有一點偷工減料的搞法，我都不會給他們批條子領錢。”
圈子里流傳著一個笑話︰傻子才去西州包工程。
這話雖然有些夸張，卻也有一定的事實基礎。
在西州包工程，利潤率遠低于其他地方，所以過來的都是些“老實人”，在其他地方，競爭不過那些關系戶，才跑到西州來。
西州包工程利潤率雖然低，但是直爽。
你不需要請客送禮，更不需要陪著往死里喝酒。
只要你認認真真干工程，王寶勝林學勇就不會卡你的脖子，該給你結算工錢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沒有其他地方那些“名堂”。
辛苦錢是辛苦錢，但是量大管飽啊。
只要能及時結算到工程款，那就是利潤，落袋為安。
“還有這些公路，要是修一半就不修了，要被老百姓罵死……”
“怎麼，連你都信不過江南書記了？”
王寶勝意識到問題嚴重了，蹙眉問道，語氣和臉色都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嚴峻非凡。
“江南書記我肯定信得過，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領導，絕不會搞什麼歪門邪道……就是，他一門心思想要給西州多搞點錢，可這世界金融市場的事情誰說得準？”
“萬一……”
“沒有萬一！”
王寶勝斷然說道，一揮手，打斷了他。
“林學勇我跟你說，你是工程指揮部的副指揮長，江南書記專程把你從大義調過來的。不管別人怎麼傳謠，你絕對不能跟著傳。”
“這是原則！”
“如果連你林學勇都穩不住陣腳了，那別人怎麼辦？還不得天下大亂了？”
“我告訴你林學勇，村看村戶看戶，群眾看干部。”
“這種關鍵時刻，你我身為領導干部，就必須穩住陣腳，堅決反擊那些傳謠信謠的家伙。以後誰敢在你面前說這種屁話，你統統給我罵回去。”
“我告訴你林學勇，哪怕全世界所有的干部都有問題，江南書記也絕不可能有問題。”
“西州這個大好局面，也絕不可能半途而廢。”
“那……指揮長你先給我批一百萬吧，老張他們那幾個施工隊上個季度的錢，多少要給人家結一部分，要不然，他們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林學勇張著嘴，愣了半晌，才悶悶地說道，一樣的滿臉苦惱之意。
“不行，兩百萬應急資金絕不能動。萬一出點什麼狀況，到時候就是出大問題……這樣吧，我現在就去局里，找李局長商量一下，看看局里能不能給我們先挪點錢應急。”
看得出來，王寶勝也是被逼急了。
居然想著去求李建生。
沒錯，李建生身為市交通局局長，手里也是有預備資金的。
偌大一個市交通局，“小金庫”里一百萬還是能拿得出來。
關鍵就看人家樂意不樂意給你王寶勝了。
“找他？”
“他會給你錢？”
“指揮長你沒喝酒吧？”
好吧，就林學勇這情商，大概除了衛江南和王寶勝，再也不可能有第三個人能重用他了。
王寶勝嘿嘿一笑，說道︰“老李確實不喜歡我們，但這是工作。公路工程建設指揮部，好歹還掛在交通局名下，歸他指揮呢。”
“現在我們遇到了這麼大的困難，他怎麼也得支持一下吧？”
“等他明確拒絕我了，我再去找自勉市長和文奇市長。”
林學勇完全搞不懂，怎麼王寶勝的笑容，看上去還有點“狡猾”？
難道去找李建生要錢，是什麼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
所以說呢，在當官這個方面，林學勇到底還是比王寶勝差遠了。林學勇是個扎扎實實的技術人員，王寶勝好歹是省政府大機關歷練過的。
和高段位的“選手”比起來，王寶勝當然是水平不夠，但在西州這個地方，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施展的空間。
為什麼這麼說呢？
王寶勝這個時候去找李建生，其實也可以看作是在給李建生下套。
現在謠言四起，都針對衛江南而去。
你李建生要是在這種關鍵時刻不支持公路工程建設指揮部的工作，等衛江南從維多利亞回來，有你好果子吃。
王寶勝可是正處級的市交通局副局長！
而且還是衛江南極其信任的心腹。
去年，衛江南是初來乍到，沒有急著動干部，今年可就不一定了。
沒看到現在整個西州市的格局，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嗎？
衛江南可是市委副書記，名正言順的三把手，協助市委書記黃廣成管干部的。
王寶勝說干就干，起身就往外走，邊走邊招呼林學勇︰“學勇，老張他們幾個，你先去給他們做一下工作，讓他們別急。”
“我在這里表個態，最遲明天，一定先給他們打款，無論如何，會保證他們施工隊的基本運轉。”
“讓他們放心好了。”
林學勇這才高興地答應一聲，開開心心地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王寶勝禁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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