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王寶勝脫口而出，滿臉不相信的神情。
對工程質量，他一直抓得很嚴。
所以雖然得到消息說有人在舉報他，他也並不十分緊張。
沒收錢，沒放水，一切都照章辦事，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在史仁澤家里，面對衛江南的緊張樣子，其實是裝出來的，那叫懂事，給衛江南面子。
按照他的理解，衛江南是“自己人”，而且是慶文省長最看重的心腹，也就是他們這幫人的“大哥”，在“大哥”面前認個慫，一點不丟臉。
但在楊元堂這些人面前，王寶勝就很硬氣。
他很自覺地認為自己也代表著慶文省長的“臉面”。
應該說，他這個認知比較正確，不算離譜。
衛江南臉色一沉，問道“郭工，你確定嗎？”
郭工很嚴肅地答道“我確定。按照設計要求，北坡護牆必須使用52號水泥，但他們現在用的是32的。標號差了兩級，強度完全達不到設計要求。”
北坡護牆屬于比較潮濕的環境，按照規定要使用ps525標號的礦渣 酸鹽水泥。現在檢驗出來的水泥標號，是325的。
“另外，他們用的鋼筋支數也不對……”
郭工將問題一一例舉出來。
“帶我去看！”
衛江南一揮手，說道。
“好的，領導，請跟我來！”
郭工是個十分嚴肅的人，二話不說，就領著衛江南等人到了檢測現場，指著剛剛完工不久的一處護牆工程，發現很多本來應該安裝鋼筋的地方，竟然用的是竹竿代替。
“領導，你看這里，鋼筋支數少了足足百分之四十！”
“遇到暴雨天氣，浸泡時間一長，這是要出大事故的。”
“領導你看，坡頂有公路，坡底也有公路，一旦垮下來，要出多少人命？”
“李三第，李三第呢？”
王寶勝盯著那些裸露在外的竹竿，額頭上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扯著脖子大喊。
李三第就是這一段工地的包工頭，屬于袁寶華公司的人。
片刻後，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髒兮兮的黑色夾克，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一群領導就是連連鞠躬。
“李三第，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
“誰讓你們用32號水泥的？”
“你們，你們還敢用竹竿代替鋼筋，好大的膽子！”
王寶勝沖著李三第咆哮起來。
李三第脖子一梗，說道“王主任，你說這話可要憑良心啊，你們給我就是那麼個價錢。那就只能干這麼麼多錢的活。我李三第不能從家里帶錢給給政府做事吧？”
“胡說八道！”
王寶勝勃然大怒。
“我給你們公司的承包價，是按照文件規定來的，沒克扣過你們一分錢。工程款也從來都沒有拖欠過，你敢說我們給你的價錢不夠？”
“就是不夠啊……”
李三第一看就是個“蠻子”，一點都不怕王寶勝。
“王主任，你和袁老板是個什麼關系，我不清楚，我李三第就是個小包工頭，帶著老鄉到省里來做工，也是要吃飯的。你們只給我那麼一點錢，我就只能干這樣的活。”
“你讓我按照施工標準來，用52號水泥，足量用鋼筋，我李三第不得虧死？”
“不對吧？”
眼見得王寶勝還要咆哮，連城玉插口進來，雙眉微蹙，說道。
“李老板，前天我們來抽查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拍著胸脯對我們說，一切都是按照設計標準來施工的，並且讓我們隨便抽查。”
“我們查了，確實合格。”
“這個你又怎麼解釋？”
李三第瞥他一眼，嘿嘿地笑著說道“這位領導，看得出來，你也是個精明人，這中間的事情，還用我說嗎？大家心里有數就行！”
連城玉就笑了，看著他，冷冷說道“李三第，有件事你可能還沒搞清楚吧？你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搞這種豆腐渣工程，是要去坐牢的。”
“我叫連城玉，現在是省政府督查室督查二處處長，以前當過縣公安局局長，政法委書記。實話跟你說，我還從來沒見過違法亂紀還能像你這麼囂張的！”
“既然你現在不肯跟我們說實話，那就只有讓公安機關的人來跟你談話了。”
“你要考慮清楚！”
李三第眼里飛快地閃過一抹緊張之意，隨即又梗起脖子，冷笑著說道“領導，你也別嚇唬我。你想听實話，可以啊，實話就是，你們來之前，上邊跟我打過招呼，說你們要來抽查工程質量，讓我搞好一點。你們都已經抽查過了，我要是還像前天那麼施工，我李三第有多大的家當都不夠虧的。”
“李三第，你血口噴人！”
王寶勝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了，當即大聲呵斥。
“誰跟你打招呼了？”
“誰克扣你們的工程款了？”
“按照你們自己做的預算，項目辦公室給了你們足夠的工程款。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是你們自己貪得無厭，和我們項目辦公室有什麼關系？”
“江南主任，你不要听他胡說八道。”
“工程質量一直都是我親自在抓的，我從來沒有克扣過他們的工程款。李三第一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故意陷害我們項目辦公室。”
“很明顯，他們知道今天還會再有人來抽查，所以提前設下了這樣的陷阱，故意誣陷我，誣陷我們項目辦公室！”
衛江南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王寶勝這個猜測，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很顯然，他還是沒有想得特別深入，對此事的本質，看得不是特別透徹。
不等衛江南開口，楊元堂已經在一旁插話了，淡淡說道“王主任，以前的工程是不是真的合格，也很好分辨。全面檢查就是了。凡是已經施工的地段，隨機抽查。如果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那今天這個檢驗結果，就是個意外。”
“好，那就全面檢查！”
“我還真就不信了……”
看著神情激動的王寶勝，衛江南和連城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讀到了擔憂之意。
顯然，王寶勝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掉入到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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