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宮內劇變之時。
一個時辰之前。
李辛和沈煉終于趕到城南王恭廠火藥局附近。
只是還沒走到，兩人就站在原地，看著面前慘狀愣神良久。
但見方圓兩公里的地方，一片黑色焦土覆蓋整個區域。
以前熱鬧的街道蕩然無存，除了焦土之外，還有些許火焰在地面不斷燃燒。
空氣中的燒焦味道，令人無法呼吸。
沈煉此生第一次看如此場面，竟不自覺的渾身發軟。
人呢？
原本生活在城南的數千名百姓去了哪里？
他記得清楚。
王恭廠火藥局附近因人員眾多，居住了上千戶工匠和工匠家眷。
不光如此，這里還有賭檔、青樓、酒肆、客棧，以及一家味道不錯的豆腐攤，他時常光顧。
可以說一個火藥局養活了近萬人的衣食住行。
而如今，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滿目瘡痍。
不！
連瘡痍也不算，此地平整的好似沒有開發過一樣，連樹木也不曾幸存。
難道，這才是酆都鬼城內的陰曹地獄？
“先生……”
沈煉呢喃張口，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知該悲傷，還是該震驚這場災難帶來的浩劫，如此之大。
“走吧！”
李辛看了一陣，嘆氣帶著沈煉再次移動。
他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
幸存者？
方圓兩公里內夷為平地，再沒有任何活著的生命。
果然。
又走了不遠，當走到一個巨型深坑旁的時候，沈煉身子軟的已站不住了。
他哆嗦著，用腰刀撐住地面，顫顫巍巍蹲了下去，隨後跪在地上。
“先生……這……這就是原來的王恭廠火藥局？怎麼……怎麼成了如此模樣？”
沈煉熱淚直流，死死看著眼前一幕。
但見面前有一個方圓數里的大坑，深不見底，不斷透著濃烈的煙霧。
往下看去，猶如目睹深淵，里面似乎有岩漿在不斷沸騰。
沈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身子，只怕自己也跌落其中。
李辛卻是冷靜，同樣蹲下身子，摸了摸坑壁邊緣，苦澀說道。
“兩萬至五萬年前，有一顆直徑約為四十六米，重約三十萬噸的外星隕石，落入亞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東部，造成舉世聞名的巴林杰隕石坑。”
“隕石坑寬1264米，深174米，給地球帶來一道永久的傷疤。”
“沈煉，出現你面前的，同樣是一顆隕石，砸出來的巨型隕石坑。”
沈煉則听的呆了。
“兩萬至五萬年前，隕石？巴林杰？”
他傻傻的看著李辛，根本听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李辛卻不再解釋，而是皺眉繞著整個深坑走了一遍。
坑內還殘存著爆炸踫撞產生的高溫，隱隱可見岩漿在里面流動。
這種情況下，想要下去是絕不可能了。
李辛專門趕來此處，只為了查看這是什麼玩意，砸中了天外飛行器，砸入京城之內。
現已得知，果然是隕石！
只是不知是哪里來的隕石，為何又以遠超第二宇宙的速度出現，擊中飛行器。
李辛記得，它的直徑應該在八十米左右，擊中天外飛行器後，碎裂成數瓣，分散落在京都之內。
王恭廠火藥局這一塊應該是最大的，砸中了火藥庫，引發更劇烈的爆炸，才導致方圓兩公里成為焦土。
至于其他地方，應該還有隕石，在城中各個方向造成傷害。
呼……
李辛深深嘆了口氣。
歷史記載，天啟大爆炸造成約摸兩萬人死亡，數萬間房屋坍塌。
親身經歷過這一事件的李辛明白，遠遠不止。
真正的歷史看來要比記載慘烈的多。
天啟皇帝朱由校，或者魏忠賢為了不離心離德，隱瞞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傷亡！
“走吧！再待下去毫無用處，沈煉，隨我出城，咱們去尋一下那東西的下落……”
李辛站起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那東西？
沈煉一愣，越發不明白還要尋找什麼。
他跟了上去︰“先生，不在城中救人了嗎？還要去找什麼？”
李辛搖搖頭沒有解釋，越發加快腳步，到如今才覺得自己有些失誤。
不應該把人全部派來救援京都的。
至少派出個幾百人去尋找墜毀的天外飛行器。
它比預計的位置偏了不少，至少有上百里地。
一方面，李辛不知道會不會給當地帶來災難。
另一方面……
他壓下心中焦慮，走的越來越快。
一直等走的城門口處，發現救援的人越來越多，原來是五城兵馬司和中軍都督府都動了起來，大量京城禁衛軍參與救援行動。
當又找到徐光啟後，雙方交代了些什麼事情。
等李辛和沈煉騎上馬離開京城時，身後已跟了近百名騎兵，俱都是守陵軍組成。
“架！”
當烏雲密布，緊接著下起暴雨。
眾人不顧暴雨沖刷，穿著簑衣打馬出城，直奔飛行器墜毀的地方趕去。
沈煉一頭霧水，見李辛沒有將他攆走，只好一路跟著。
跟著跟著，竟在城外不遠處看到了幾個人。
暴雨之中。
幾人或站或蹲，還有一人跪在地上，正嚎啕大哭。
陸文昭？
騎兵隊伍打馬從他們身邊沖過的時候，沈煉一眼看清楚那跪著的人，眉頭緊鎖起來。
陸文昭為何出現在這里？
他身邊又是何人？
另外，他為何放聲哭泣，並不斷被其中一人毆打。
這幾個人都瘋了嗎？
不知道避開雨水？
“我⺪你娘，姓陸的，人呢！我師父人呢！”
“好端端交給了你，你把她給弄死了？！啊！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
身材最高大那個漢子，一邊怒罵，一邊抽出插在地上的苗刀，高高揚起，就要將陸文昭當場斬首。
其余三人慌忙勸阻，拼命攔了下來。
不過那人還不解氣，拎著刀鞘，砸的陸文昭滿頭滿臉是血。
陸文昭跪在泥濘之中，嚎啕大哭。
沈煉眉頭越皺越緊，下意識看了一眼前面李辛。
李辛似乎一無所察，只是騎著馬不斷狂奔。
沈煉只好佯裝沒有看到。
不管如何，此刻他也恨極此人。
若非陸文昭沒有打濕火藥庫，又關閉城門，城內安能死了那麼多百姓。
就讓那人活活打死陸文昭也好。
沈煉瞅了幾眼，打馬緊緊跟隨。
這一跑，就跑了將近兩個多時辰，生生跑了二百多里。
甚至一路跑出昌平，一直抵達延慶州，也就是京城之北，即將抵達宣化府境內的時候……
大雨終于停歇，太陽重新出現。
李辛帶領著這隊騎兵終究停了下來。
眾人累的氣喘吁吁，馬兒更是不濟，差點癱坐在地。
跟在他身後的沈煉，漸漸張大了嘴。
但見面前一處荒地上，扎著一具龐然大物。
它通體黝黑，長約五十丈，寬約十丈，就這麼斜插在地面之上。
和孫元化當初的觀感一樣。
冷不丁看去，就好像一個放大了數萬倍的官帽憑空出現，並將帽翅插入土中。
不過絕不是官帽，盡管剛剛下了大雨，它依舊閃爍著火花和藍色光芒，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好似天空上的閃電。
這是……
什麼東西？
沈煉摘了簑衣，正要下馬查看。
李辛卻快他一步，踉蹌奔下馬來，直奔那東西跑去。
“先生……”
沈煉還想提醒李辛注意危險，見先生狀若瘋狂，只好抓著繡春刀緊緊跟上。
身後的騎兵們也是如此，一同下馬追了過去。
可沒追幾步，全都站在原地。
但見李辛轉到那東西一側，愣愣看著露出的一個黑洞，渾身一軟，癱坐在泥窪中，失聲怒罵。
“跑了！你還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