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紅最近听說齊悅然要參加教授的親自面試，更是為這個小輩感到驕傲。
一大早就去菜市場準備了新鮮的食材，特地做了辣椒炒肉拌面給她，還配了一碗清炒時蔬。
“悅啊，姨當時看你剛進門時候的眼神，就知道你是個堅韌的姑娘，將來一定能成大事，沒想到這段短時間內，竟然能參加沙大教授的親自面試。”
“多虧紅姨給機會收留了我，才能讓我在大學城附近耳濡目染，受到良性影響，紅姨兒子肯定也不會差的。”
李永紅給她夾了一筷子蔬菜，笑著搖了搖頭。
“他啊，師範中專念完之後就分配去宣城小學當老師了，現在也就寒暑假能回來陪陪我。”
無論什麼年代，老師在長輩們眼里都是鐵飯碗。
李永紅也是帶著點欣慰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
齊悅然也趁機夸了一番這個未曾謀面的少房東哥哥。
“當老師多好呀，寒暑假都能陪著您，時間可比一般人多多了。等阿榮哥下次回來，肯定是大包小包回來孝敬您了。”
“哈哈哈你還是嘴甜，快把這碗面吃完，我也不和你瞎嘮嗑了，免得耽誤你的面試時間。”
齊悅然點點頭，加快速度。
仔細清點著手中和包里的材料，再三確定無誤後，終于出發。
這次，她能和自己最敬仰的國內的工業設計大師面對面交流，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心跳依然慌亂，比之前她經歷過的任何一次面試都要更加緊張。
本來齊悅然覺得天太熱，自己去就行。
但葉華平覺得她這麼重要的時刻，自己一定要陪在好姐妹身邊才對。
畢竟華平也是在沙大帶過快兩年的“本地人”了。
她自告奮勇，要給悅然帶路到機電學院工業設計系。
進入樓宇，華平松開悅然的手，打算靜靜坐在一旁的朗讀室等她。
齊悅然緊緊握住手中的簡歷。
她們今天到得很早，面試時間約定九點，八點半便到了。
站在朗讀室門口，她雖然一直在深呼吸調整自己，卻還是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葉華平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著給悅然加油︰
“別緊張，你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相信自己。”
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她參加高考前。
媽媽也是只將她送到校門口，目送著她走進自習區。
送她去考場的路上，一直在和她聊天，幫她平復心情，讓她保持自信。
“不管你這次有沒有成功，姐都在這兒等你，放開了表現自己，把自己的真正實力發揮出來就好。”
【咱悅悅高考就放平心態考，把實力發揮出來，咱不愁上不了好的大學，媽中午做好飯在家里等你！】
耳邊好像同時又響起了上輩子媽媽給她加油的話。
葉華平的形象逐漸在她眼前重疊。
一個年輕活潑正在眼前，一個溫柔包容在她的腦海。
她推開閱讀室的門，臨行時回頭，對葉華平說︰
“姐，我上去了，你就在這兒等我的好消息吧。”
【媽，我會加油的。】
她心中同時默念，漸漸充滿赴考的力量和決心。
很快來到魏教授約定的面試室門口，她深呼吸幾次，試圖平復心情，但效果甚微。
看了眼壁掛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終于鼓起勇氣，走進面試室。
“辛老師？”
她沒忍住小聲喊了這個面前正在準備她的筆試題的青年男學生。
悅然為什麼會認識面前的這個青年學生？
還脫口而出，叫他辛老師？
因為，她真沒想到，在這兒還能踫到上輩子的恩師。
這個留著半長頭發帶著銀框眼鏡充滿藝術氣息的人，正是她上輩子的研究生導師——
辛宗佑。
辛宗佑年輕時候竟然也挺潮流……
她差點沒認出來，但口比心快，還猶豫著到底是不是，就開了口直直地叫了稱呼。
悅然一瞬間又懊悔不已，但很快反應過來，改變稱呼︰
“學長好。”
辛宗佑理好試卷，扶了扶眼鏡抬起頭來，語氣平淡地打了聲招呼︰
“是齊同學吧？”
“對。”
齊悅然感覺他語氣冷漠，三十六度的天都讓她寒了一下。
不過，也可能是上輩子辛宗佑的余威還在。
畢竟之前在他手上太“卷”了，參加了數不清多少次競賽，寫了不知道多少篇論文。
“請坐。”
辛宗佑抬手示意，姿勢放松而瀟灑。
“魏教授安排我上午給你先進行一個簡單的筆試，限時兩小時，筆試過後魏教授會結合你的筆試情況對你進行面試，可以嗎？”
“可以。”
“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問題，咱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好。”
齊悅然拿出鉛筆、鋼筆、畫具和草稿紙，接過筆試的試卷。
試卷是手寫的。
因為若是為了她一個人的面試，打印起來比較麻煩，也難安排，所以手寫反而更容易準備。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辛宗佑的字，行雲流水但十分工整，還沒有上輩子中年的他寫得那麼嫻熟，但已經自成一體了。
她有些郁悶地想，還真沒人告訴她這次面試的筆試竟然是上輩子的師父來監考。
不過也好，多少算熟人。
雖然齊悅然對辛宗佑總是充滿敬畏的，但師生關系相處十分融洽，跟著他學到了很多。
齊悅然收回思緒，認真答題。
筆試一共兩小時，卻有兩道名詞解釋、兩道簡答論述，後面還有一個手繪快題。
所以，考試時間是非常緊張的，這也是對她的一種考驗。
名詞解釋考的是設計心理學和人機工程學的內容，她復習得很全面，很快便答完了這一部分。
簡答論述分別圍繞產品功能創新和設計中的文化意象進行簡述。
這兩題她也比較擅長，盡可能地進行多方面闡述。
同時又規避一些來自未來的設計概念和字眼，避免露陷，太過超前。
答完後粗略看了看，大體上還算滿意。
這些答完剛好剩下一個小時進行手繪。
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里，辛宗佑就坐在她的對面處理一些用戶調查數據。
他見齊悅然答題速度很快，答題思路看起來很流暢，也來了興致拿起她的卷子打算看看。
齊悅然見他已經在看自己的答卷，心中還是有一種異樣的緊張，毛毛的。
總覺得和上輩子把設計圖交給他面批一般，仿佛下一秒辛宗佑就要罵出來。
作為魏教授現在最得意的門生，辛宗佑一開始被派來監考一個來路不明、連高中都沒念過的小女生。
對此，他是很不樂意的，所以對悅然表現得十分冷淡。
他覺得，通過這種方式找到人才，這種可能性無異于大海撈針，實在是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有這個精力監考，還不如到樓上把用戶問卷和訪談的分析報告整理出來。
但現在拿著她的卷子，讓他之前的想法有所改觀了。
他不由得驚嘆她答題思路之清晰，基礎知識之扎實。
這已經是一個優秀本科生的水平，甚至比一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浮于表面的本科生還要強太多！
理論也寫得有自己的見解，不像一般人的模板化。
而且，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眼前這個女生很多設計觀念和自己無比吻合。
用詞之精準，三言兩語便在這張答題紙上表達出了自己之前想表達卻無法言明的設計觀念。
辛宗佑眉心緊皺，緩緩放下試卷。
盯著齊悅然的筆尖，看著她手繪。
若理論可能還有人提前指教、背題，那手繪便不可能作假。
在短時間內要思考出一個較為完整的產品，一定要憑真實能力才能完美地展現自己的設計。
齊悅然感受到他鋒利的目光，心中不由緊張和忐忑。
剛剛答題，她已經盡量避免摻雜當初讀研時學到的辛宗佑的個人風格了，只希望不要再次讓人起疑。
撇開雜念……撇開雜念！
她告誡自己︰【現在辛宗佑就是同齡人……就是空氣！】
【只比自己大幾歲，不要總感受到來自導師的壓迫。】
她沉下心，仔細分析考題——
【設計一款水杯。】
非常經典的題目，但也很難創新。
思考著草稿紙上剛剛快速畫出的幾個造型草圖，她確定了核心方案，開始畫在答題紙上。
辛宗佑不便打擾她的快題設計，打斷她繪畫的節奏，悄悄退在桌子後邊。
但僅憑草稿紙上幾個草圖方案的設計風格和手繪水平，他已經能斷定眼前這個女生，一定有絕對強大的設計功底。
她的表現徹底改變了他對她的看法。
她的實力……比他設想的高出太多。
辛宗佑默默地贊賞著她的試卷，對她的能力已經有了判斷。
現在考的是手繪能力，所以沒人能到這兒來給她幫忙。
他現在暫時可以提前離開，將她的論述答卷交給魏東皋教授閱卷了。
“你在這兒畫，我先出去一趟。”
“好。”
齊悅然點點頭，手上速度不減。
她期望能發揮全部的能力完成這次快題，給魏教授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辛宗佑離開教室，她的緊張和拘謹也進一步緩解。
現在，能放開手腳地極致發揮了。
她的手繪工具十分有限，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挑戰。
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上輩子她也沒試過只拿著一支黑色圓珠筆，六七根鉛筆來參加工業設計的快題筆試。
雖然這兒是大學城，文具種類最全的地方。
但是，專用美術勾線筆、馬克筆和色粉筆還是要去市中心或者設計中心旁的超市才能買到。
不過，有絕對實力的人是不會被文具的一點小困難所阻礙的。
齊悅然二十分鐘內便搞定了線稿，而且全部用圓珠筆起稿繪制。
這種畫法很節省時間，也避免了沒有勾線筆的窘境，但對畫手的要求十分高，不能出現一絲失誤。
一旦有一條線多余，或者角度和曲率不對，整幅畫就會出現不可逆轉和挽回的敗筆。
但悅然不是一般人。
她甚至超常發揮，完美地完成了線稿部分。
而到了上色，材質的表達環節。
她將僅有的幾支彩鉛一字排開，快速在草稿紙上進行疊圖試色。
這是一種比較可行的辦法，單色彩鉛的色彩呈現實在單薄，還缺少質感，所以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豐富表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也終于快要完成答題。
補充一點線稿上的小細節，加上大標題，組織語言寫完設計說明……
齊悅然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考場上，她專注地思考著每一個問題，盡可能地將自己的所學展現出來。
彩鉛表達可能還不夠細膩，畢竟從來都不能作為材質的主要表達方式，但已經足以體現她應對困難的思考方式和處理方式。
她並不確定自己的答卷是否完美，但至少她做到了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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