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伏柳如嬌羞的少女,隨風輕擺著腰肢,迎春花也順著流水,靜靜徜徉在溫暖的溪水中。
    夏初之季,細風溫而不燥,湖水澄淨得似一把西洋鏡,照得湛藍的天空一貧如洗。
    二八佳人站立于橋頭之上,衣袂翩翩,似乘風而起的美貌仙女。
    馬一陽少有的紅了臉,低頭整了整身上剛從箱底翻出來,準備在節慶之日才舍得穿的絳紫色華服。
    方才有婢女去刑部衙門里找他,說是姜家大姑娘約見,他還以為是誰在與他開玩笑。
    但出來看到的確是姜大姑娘的侍女,他又緊張起來,回家換下了刑部的官服,整理了儀容才來。
    怕她等太久,他還打馬飛奔而來。
    一路上急切的心情,到了跟前,又有些猶豫不決。
    他還未得到重用,未能攢下家業,供姜大姑娘錦衣玉食,奴僕成群,怎敢肖想她下嫁于自己?
    此行若是去了,惹姜大姑娘傾心,姜家必定要扶持他,就連天後娘娘也會給自己優待。
    那他們之間,是不是摻雜了太多利益?
    大丈夫,當先立業,後成家。
    如此,才能給自己的妻兒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馬主事為何站在橋下?我有那麼嚇人嗎?”
    姜雲霞一眼就看到了身長玉立,威風八面的馬一陽。
    他今日沒穿刑部的官服,而是穿了件月白的寬袖長衫,外搭紫色無袖長比甲,腰間玉帶也是月白色的,只正中央一塊拇指大小的碧玉。
    高大威猛用在他身上,方知用來形容人是一點都不夸張的。
    佳人有約,馬一陽便又生出勇氣,他也不是推三阻四之人。
    既喜歡,就要勇往直前。
    姜家大宅——
    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要發生了。
    “砰!”
    姜堰錫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怎能放任你阿姐出去見外男?甦家那種潑皮破落戶的事還沒讓你們姐妹倆長記性嗎?若是那馬一陽對你姐心懷不軌,那……”
    “不會的。”
    姜雲彩跪在地上,表情急切地從腰間掏出一封信︰“天後娘娘早知馬一陽對阿姐動了心,阿姐亦如是,所以才建議爹娘為阿姐招婿的。”
    天後娘娘還說了,早不得,晚不得,馬一陽上門求娶的時間要剛剛好,才能將阿姐許給他。
    來得早了,顯他輕浮,沒有思慮周全,有攀附權貴之嫌。來得晚了,只怕優柔,為人懦弱膽小,不能護阿姐周全。
    只有來得剛剛好,方能體現他對自己的審視,對阿姐的重視,以及已經方方面面考慮清楚,哪怕權衡利弊之後,也把阿姐放在第一位,有和她並肩同行,不顧流言的勇氣。
    姜堰錫眨巴了兩下眼楮,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去。
    姜雲霞以為,自己見到馬一陽,會滔滔不絕的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會知書達理,妙語連珠的告訴他,自己只是感謝他,沒有別的意思。
    但當這人真的與自己並排而行時,她連扭頭去看人家側臉的勇氣都沒有。
    空氣里到處都是溪水攜帶的花香之氣,蝴蝶翩翩起舞,另有鮮艷的花朵叫囂著,迎合著夏初的氛圍。
    “讓一讓讓一讓讓一讓!”
    突然,有人驚恐的尖叫聲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在正前方炸開。
    馬一陽循聲望去,幾個裝滿了貨物的沉重木箱,正從一架木板車上滾落,從橋上往下砸來。
    而他和姜雲彩,正走到橋下。
    姜雲霞也迅速看了一下,跑是來不及了,怎麼才能讓自己和馬主事免于受傷?
    “小寶!”
    路邊婦人驚叫一聲,就見一三四歲的孩童一臉無知地抬腳上台階。
    而那兩個木箱,像是長了眼楮一般,,一個朝著孩子奔去,一個向著家姜雲霞襲來。
    電光火石間,馬一陽出于本能,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決定,右腿蓄力就朝孩子奔去。
    同時,他也沒松開懷里的姜雲霞。
    他刻在骨子里的正直沒辦法讓他對一個幼童見死不救,但他對姜雲霞的喜歡,也沒辦法讓他在生死存亡之際,放棄她而選擇自己的責任。
    小愛與大愛,責任與擔當,他都要,且都有。
    “砰!”
    在他松開姜雲霞的一瞬間,她好像也理解了馬一陽的意思,飛快的蹲下身,將孩子抱在懷里,壓低身子,匍匐在地。
    貨物箱子看起來也有一百多斤,被馬一陽雙拳擊碎,露出里面的東西來。
    無數袋大米四分五裂,也有一些砸在他的胸前,震得他連退數步。
    他臉黑如墨,雙手強撐著如同巨石的米袋,往後滑行出去的左腿已經繃得筆直。
    與此同時,另一個木箱撞在街邊商販的攤位上,行人紛紛逃竄,好幾個攤位都被砸得四分五裂,商品被損壞,滿地都是。
    “快走!”
    他艱難朝著姜雲霞看去,而他喜歡的姑娘也不拖後腿,抱著幼童閃去了一邊。
    下一瞬,馬一陽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被砸飛出去,不過好在那一箱子幾百斤的米袋已經被他轟得四散開,砸在胸口的重量,還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
    姜雲霞將幼童交給婦人,又飛快走到馬一陽身邊,臉上盡是焦急之色︰“馬主事,你……你有沒有事?疼不疼?”
    這算什麼……當年……
    站得筆直的男人突然面露痛苦,捂著自己的胸口彎下腰去︰“嘶……不礙事……不礙事的……咳咳咳咳……”
    “怎麼不礙事?你都疼成這樣了?”
    姜雲彩眼底迅速堆積淚水︰“我送你去醫館,快些……我扶你。”
    有刑部的官差接到消息來處理爛攤子,看到自家英勇無比的主事,像一朵雨打的嬌花,被一女子攙扶著遠走,紛紛對視,全都不解。
    “那木箱子對旁人來說算重,但老大一個手就能解決倆,他為什麼……”
    “蠢貨,那是姜家大姑娘姜雲霞。”
    “啊!那不是老大的心上人嗎?”
    前不久,他們還被逼著連夜學做捕夢網,據說是被掛在了姜家大姑娘院子里的大樹上。
    看來,老大要得償所願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