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把李樂拉了進來,曹尚做局攢起來的這部帶有“目的性”的電視劇,早已經在變了樣。
如果對比過盧偉的劇本,就會發現,最先找了紅空導演的那版,把原著從新舊文化踫撞中的人性故事降格成為了這兩年流行的宅斗與狗血情感混雜的通俗倫理劇。
充斥著瓊阿姨式樣的狗血橋段,背離與情節的庸俗化,把一部描述幾個家庭的命運在大時代背景下的掙扎,人性自然流動,還有對文化精神的傳承探討的原著,硬生生變成了套著殼子的,聖母主角光環的民國催淚大戲。
對原著精神的理解偏差,過度追求戲劇沖突而犧牲了文化厚度與時代真實感,或許該怎麼說,格局?
而盧偉的劇本里,僅僅是從台詞的特點上,就能看出依舊保留了時代特色,那種含蓄文雅的氣質。
比如李樂從桌邊摸過來的幾頁試戲的劇本里的幾句。
“立夫兄,這《飲冰室文集》我讀了三遍,梁任公言少年強則國強,倒與你前日《論新青年之覺醒》的演說互為表里。”
“木蘭小姐慧眼。只是當今亂世,書生空談何益?前日傅先生來信,道孫先生在廣州...”
“所以立夫兄決意南下?正如那年香山所言,要棄了案頭文章,投筆從戎?”
“這永受嘉福四字,原是商王佔卜所祈。立夫兄可知,甲骨卜辭最忌斷章取義?恰如這世道,縱有經緯之才,亦難窺天命全貌。”
“乾卦上九爻辭,亢龍有悔,君若困守兒女情長,便真成了舊派小說里的張生柳生,辜負這七尺之軀,若去,便去!”
李樂翻了翻,和印象里上次看到的,盧偉又做了幾處改動,寥寥幾句,便呈現出一個聰慧明理大氣,溫婉堅韌的姚木蘭。
“誒。”一旁,另一把小椅子上的夏宇搗了搗李樂,低聲道,“我听說,這次的女主是那個誰?”
“昂。”
“她能行?”
“看唄,有吳大爺在,就看怎麼調教了。”
“那先得把台詞說清楚咯。”
“噗嗤!你這人,喜歡揭人短啊,當面說去?”
“我傻啊,燕影出來的,都這毛病,大舌頭短舌頭平舌頭,台詞一般,看戲你得把表演和台詞分開來看。不過,為了盤醋包的餃子,嘖嘖嘖。”
“行了,你還感慨上了,你天天在這個大缸里泡著,還看不清爽?”
“呵呵呵。”
“你看看這劇本,要你演這個孔立夫,你咋演?”
“我沒看過原著,不好說。”
“這麼有覺悟?”
“廢話,你特麼是演員,像這種經典原著改編的,你不把原著看個幾遍,你能有信心?”
“也不盡然吧。比如,看過原著,熟讀劇本,可有時候你要是知道了人物的結局,在表演前面的情節時,就沒法帶入當時的情緒和人物性格里。”
“你說的這是表演中的不信任感。”
“所以嘍,這和讀不讀原著沒關系,不管是原著還是劇本,如果不能很好地理解、相信這個人物設定,讀什麼都白搭。搞清人物邏輯才是真的。”
夏宇琢磨琢磨,“也是,不過現在很多演員別說原著,連劇本都沒看明白,對白都說不利索,就別提理解角色了。”
“誒,你踫到過?”
“可不。”
“有誰?”
“多了,就像那個誰還有那個誰誰,拍戲到現場才開始看劇本.....”
兩人頭挨頭,在那邊嘀嘀咕咕,這邊,桌前的幾個人也在討論著。
吳導笑問道,“剛才那個試戲孔立夫的男演員,提提意見吧?”
“孔立夫的核心特質是兼具文人風骨與理想主義的知識分子形象,情感表達含蓄克制,與姚木蘭的互動以精神共鳴為主。剛才這位男演員,有點兒太.....”盧偉捏著演員的資料,又看了眼桌邊監視器里回放的剛才表演的片段,喃喃道,“那個詞兒怎麼說?”
“四個現代化。”一旁的姜小軍開了腔,“表情,長相,氣質,台詞表達,都太現代化了,演現代都市劇的底子,來演這種,不討好。”
“對,是,還有一點,隱忍克制的情緒表達,就是咬牙切齒皺眉頭,俗套了。”選角副導演,補充道。
“小敏,你說呢?”吳導又問一旁正對著幾張女演員照片相面的曾敏。
“我說啥?我就是來充數的,你們定就是。”
“別啊,畫家就像是紙上的導演,影視說到底還是視覺藝術,你說說唄?”
“真要我說?”
“這不是討論麼。”
“那我覺得,和老姜說的一樣,剛才這人呢,放到高樓大廈的背景里,更合適。”
“行吧,那就帕斯。”吳導說完,沖副導演點點頭,“繼續吧,下一位。”
。。。。。。
屋里聊得熱鬧,外面卻有些安靜。
這種場合里,最容易看出這個行業圈子里的等級差異。
已經成名的,正在成名的,大牌,臉熟,小透明,萌新。有經紀人助理跟著的,自己一個人的,劇組邀約來的,自告奮勇毛遂自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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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一間標著“等待間”的房門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走廊里的,叫到名字,向右,去到只有副導演的那間辦公室。
等待間里的,被叫名字之前,還得加一個“請”字。
出來後,向左,去到那邊導演所在的房間。
走廊里的人,心中忐忑,緊張中又帶著希望。
房間里的,沉穩放松,此處不行自有別處,畢竟只是眾多選擇中的一個。
瞧見一位女演員被工作人員從等待間請出來,走廊里的人,滿眼羨慕。
“誒,這不是演那個聞璐的麼?”有人捂著嘴,低聲道。
“是啊。”
“她怎麼也來了?”
“可不,你也不看看這戲的分量,從導演到編劇,都是國內的這個。多少大牌都想上這部戲。我剛才還看見袁全和夏宇了。”
“ ~~~~真的?”
“被一個大個兒直接領進去的,後來只有袁全進了等待間。”
“那啥意思?內定?”
“不知道。不過我听說,這戲,就一個女主角是內定的。”
“吳導那麼大牌的導演,也能願意?”
“這年頭,誰和錢過不去?”
“哎~~~”
“別哎啊,這不還有這麼多機會麼?咱們這樣的小卡拉米,不求一步登天,但求弄個有名有姓的小角色也成,以後簡歷上好看。那些重要角色,都是他們這些成了名的明星才需要考慮的。”
“倒也是,別說了,趕緊看詞兒吧。”
“看啥,一共就給了三句話。”
“誰的?”
“甜妹。誒,你的呢?”
“我是錦兒的。”
“嘿,咱倆都是丫鬟。”
“丫鬟怎麼了,人家金鎖不也是演丫鬟出來的?”
“就怕,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演一輩子丫鬟。”
“去去去,你才一輩子呢,我鄧佳佳一定能演女主。”
“姐們兒,加油!你富貴?”
“汪汪汪!”
“嘻嘻嘻嘻~~~~”
房門開合的動靜讓正和夏宇討論前兩天在腐國听到的關于古著衣服的李樂抬起了頭。
“喲,這不是在樓下那個麼?”
瞧見進來的帶著書香氣的短發女子,夏宇小聲道。
“是啊。”
“你認識不?”
“眼熟。誒,誒,自介紹了。”
短發女子進門,站定,微微鞠躬,待直起腰,饒是經驗豐富,可看清桌前的幾人時,還是有些緊張的攥起了手心。
吳導,且不提長安影廠的廠長身份,作為導演制片人,紅高粱老井變臉,哪一部都能載入國內電影的史冊。盧編劇用霸王別姬,活著,就足以奠定在編劇界的地位。
還有姜小軍,他怎麼也坐在那兒,這人要是在劇組里,可就.....
最後,還有那個笑眯眯,穿著件寬松半高領藍色斗篷式毛衣,扎著丸子頭的中年女人。出身書畫世家的女子,一眼就認出來,這不是,曾老師麼?
“好了,咱們開始吧?”吳導笑容可掬的說道。
短發女子微微吸口氣,沉聲道,“各位老師好,我叫吳月,畢業于滬海戲劇學院,我曾經出演過......”
一旁的李樂听了,眨眨眼,心說話,怪不得剛才瞧那個男的有點面熟,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