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軍校醫學系研究生群】
通知︰本屆答辯33人導師團名單已出。附表。
年級群的消息一出，505宿舍頓時一陣哀嚎。
“他娘的，不是說老魔王上天出差兩年？為什麼他還在？！”
老魔王是醫學系主任，對學術極為嚴苛，平時很難見到他開課，但畢業答辯絕對出席。
“據說明年五月會跟著089駐空部隊提前返回地球。”
“牛，天涯海角的追殺不過如此。”
“去年他把年級第一名懟哭了，叫我等學渣情何以堪。”
“到時候我給咱宿舍準備好四包紙巾，你一包我一包，江俜一包……算了，江俜肯定不需要，老魔王可喜歡他了。”
被點到名字的江俜，捏著書頁的修長手指微微僵了一下。
他長得格外好，垂著眼睫看書時氣質冷清，腰身、鎖骨、脖頸，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得漂亮，是女媧精心雕琢的梨花美人。
年年都有五辯四辯的臥龍鳳雛。人人都在擔憂，人人都覺得江俜無需擔憂。
只有江俜自己知道，他有嚴重的上台恐懼癥，恐怕也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甚至更可怕，他的表現會一次比一次糟糕，直接畢不了業。
因為兒時在孤兒院的經歷，他只要站上台，就會呼吸紊亂，抽搐，嚴重到缺氧昏迷。
以他目前的狀況，能站在講台上說完自己的畢設都算是進步。
他極力避免自己陷入那樣不堪的境地，本科時申請線上答辯，因此沒有人知道江俜的心理疾病。
33個導師問題有難有易，只要答對70%就能過關，主要考察學生是否真的掌握了他做的畢設。
江俜對床的王添虎跳下床，第99次打開自己的學術垃圾，“只要我的論文夠弱智，我肯定能答對70%。”
江俜默默算了算自己的銀行卡余額，676.7元，還夠看一次心理醫生。
點開跟心理醫生的對話框，“您好，葉醫生，周六再約一次治療。”
只要他接下來不再有其他花費，再找一份兼職，下下周也能再約一次。
他成年後所有兼職的錢都砸在了心理治療上，但收效甚微。
江俜承認他有點著急了，他不想在全校面前失態，他不容許成年後的江俜，還跟孤兒院里的小江俜一樣，髒兮兮濕淋淋的，被所有人審判。
十分鐘後，王添虎咒罵︰“這是誰寫的初稿，怎麼第一頁就有八百個醫學名詞這麼復雜！”
他點開學院的官網，怒不可遏地留言板留言︰“變成啞巴可以免提問嗎？”
江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答案。
關鍵詞觸發自動回復︰“同學您好，懷孕六個月及以上才可以申請改成現場打分制，85分以上通過~”
難得四個人都在宿舍，王添虎大聲念出來分享︰“……草”
江俜翻書的動靜一頓。
打分制？打分制他能通過。
打游戲的李銳雲嗤笑︰“就算是omega也夠嗆能用上這條規定。”
輔助生殖系的顧雲開微微勾起唇︰“最新數據表明，有生育意願的omega一生平均孕育0.68個孩子，其中九成非自然孕育，八成備孕超過7年。”
隨著人均壽命進化到一百六十多，正常人在八十歲後才步入中年，生育率則持續走低。
因此，每一個孩子的誕生都非常珍貴，夭折一個意味著omega這輩子很難再有孩子。全社會都在保護孕者，政府還設立了免費托育機構，omega生下孩子後依然能全心全意打拼事業。
他們醫學生這麼忙，個個孤寡不說，就算有對象，也沒時間上他個百八十次床沖概率。
李銳雲︰“避孕套公司都干倒閉了。”
顧雲開︰“ 就算你千辛萬苦懷上了孩子，改成打分制，你也上不了85分。”
“提問制70%都是簡單題，只要論文是自己寫的，boss那一關擺好姿勢瘋狂道歉就好了。”
雖然法律規定不能為孕期的人設置障礙，但他們畢竟是軍校，只有更高的要求，沒有放水的可能。“答對70%”絕對比“得85分”更容易。
第三軍校是全球災難時期設立的大學，抽調全聯邦最優秀的師資力量，一切教學科研為前線服務。“33人教授團”是對畢業生的最後一次磨練——我們應該有勇氣面對各方的質疑、詰問、咄咄逼人。管你老弱病殘，無一例外。
顧雲開︰“老實點吧，此路不通，前幾屆有人幫你試過了，剛一站上台，權重最高的老魔王就打了一個零分，心態崩了講不下去，全面拉胯。”
王添虎想象了一下，確實是老魔王能干出來的事︰“打分制用心險惡。”
“媽的，這破論文給我寫萎了。”
王添虎扭捏了一下，問宿舍其他人︰“你們有沒有覺得，最近越來越沒有那方面的欲望了？”
李銳雲︰“哪方面？”
王添虎︰“裝個屁傻，你上周不是還說跟女朋友搬出去住，這周怎麼屁都不放一個了？”
李銳雲老神在在︰“最近實驗比較忙，等著數據寫結論呢。”
顧雲開摸著下巴幽幽道︰“我也……奇怪，最近也沒有研究說人類集體性|欲下降啊？”
“我就說我不是個例！”王添虎攛掇江俜，“學霸你呢？”
他駭人听聞道︰“該不是咱醫學部什麼毒物質泄露了吧？”
江俜有些不自然︰“我沒注意。”
王添虎︰“你本來就性冷淡，怎麼能感受我們內心的焦急！”
他掏出手機，“我看看掛男科能不能三人同行一人免單。”
李銳雲嘴上說著“丟死人了”，但事關在女朋友面前重振雄風的大事，到底沒有反對，三個人聚在一起，挑選離這最遠的男科醫院，避免遇到實習的同學。
江俜悄悄離座，打開衣櫃，從一件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抑制貼，攥在手心。
一個月前，他突然無力、潮熱，作為信息素專業的醫學生，江俜自然很清楚這跟omega易感期的癥狀一模一樣。
但是他十歲時就被測定為beta。
omega易感期不做任何防護，信息素溢出會引起alpha發狂。而他住在兩個alpha的宿舍里，王添虎和李銳雲沒有任何異常。
醫學院最不缺器材，江俜直接給自己測了。
結果顯示他是omega，但信息素分類、濃度這兩欄是空白的，好像機器出了bug，根本沒測。
江俜根據機器和癥狀，判斷自己確實是個特殊的omega，他的信息素沒有任何味道，也對alpha不起作用。
保險起見，江俜還是從專門研究抑制劑的同學那里拿來透明抑制貼。
稍長一些的發尾和襯衫領子，恰好能掩蓋住，至今沒有人發現。
透明抑制貼的效果不如普通抑制貼，只適合信息素濃度低的omega。
法律規定alpha不能隨意泄露自己的信息素，但是正常alpha每天早晨意識朦朧時，難免有疏漏。
江俜有個天賦能力，他能聞到非常微薄的信息素，但他不會被這些信息素撩動。上次就發現了，他易感期時，宿舍里沒有一絲一毫alpha的信息素。
只有頂級alpha才能如此精準控制自己的信息素，畢竟他們的信息素對別人有強大的威懾性。
王添虎和李銳雲都不屬于這類，卻偏偏在江俜易感期時，跟用了十管抑制劑似的。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
江俜在衛生間把強效抑制貼貼在後頸，抿了抿唇。
結論就是，他的信息素會抑制alpha的信息素，換句話說——他會讓所有alpha陽痿，甚至會掃射到對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
對于只想搞科研的江俜來說，倒也不是壞事。
他仔細地洗了手，泡沫打了兩遍，出來後那三個仍然在研究“究竟哪個正規醫院沒有同學在實習，難道只能去黑心診所”。
江俜︰“我覺得應該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放松心情，觀察一周試試。”
聞言，李銳雲第一個附和︰“學霸都說壓力大，那肯定有無形的壓力在影響你我。”
顧雲開︰“我贊成。”
王添虎扔下手機，眼尖地看見江俜脖子上多了一塊貼劑，“你脖子上——”
江俜考慮要不要說實話——意味著不能繼續ab混住，他要搬進omega宿舍，新舍友的衛生情況不好說。
王添虎︰“就說不能老是看書，頸椎病了吧？我這還有理療貼，要嗎？”
江俜︰“……嗯。”
江俜對他們感到抱歉，主動拖地。
王添虎頓時爬到床上去，醫學生里不愧潔癖多多，江俜尤其愛干淨，他們宿舍地面全年光可鑒人，空氣清新，羨煞一眾alpha。
拖完地，江俜又洗了一個冷水澡，醫學發展至今，抑制劑可以解決大部分人的易感期，他們可以正常地工作學習。
他一邊擦頭發，一邊給計算機系的朋友發消息︰“明天有沒有日結的兼職？”
他是信息素藥物專業，不用長期去醫院實習，但要跟著導師出任務，不能穩定地打工。
五分鐘後，楊小黎回復︰“高檔西餐廳會員日端盤子？”
江俜︰“多少錢？”
楊小黎︰“一千塊一天，你的外形條件符合它的要求。”
現在的餐廳多多少少帶點噱頭，這家金色餐廳號稱服務員比明星還帥，但是外形條件好的員工離職率高，經常需要補充臨時工。
楊小黎跟江俜同是孤兒院考上第三軍校的，計算機專業，會點黑客技術，有很多千奇百怪市面上搜不到的兼職渠道。
江俜︰“可以。”
翌日，江俜的易感期癥狀消失，只余一點低熱。
兼職的西餐廳很出名，不用導航就能到。
領班看見江俜的眉眼，眼神一亮，拿出平板劃分區域，“你的顏值可以服務a區的客人，臨江的s區你不能過去，除非你願意長期兼職。”
“記住，我們餐廳沒有臨時工，客人問起，就說你是我們的特邀嘉賓。”
天天招臨時工說出去真的很砸招牌。
江俜接過衣服，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領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衣服是新的。”
江俜︰“謝謝。”
“你換上吧，然後去a區等著，戴好耳麥。”
員工制服跟江俜平時穿的衣服差不多，白襯衫和黑色西褲，多了一個領結。
襯衫下擺對他而言過于寬松，用別針別出規律的褶皺再掖進腰側。
a區一半是卡座，一半是包間，都是落地窗配置。
江俜站在落地窗前，雨水潤濕了城市輪廓，街色灰蒙，襯得他更是一抹亮眼明媚的白。
工作很輕松，點單、上菜，站在包間和卡座交界處當吉祥物。
江俜站的位置抬眸便能看見凸出的s區，整個平台懸空在城市上方，三面都是玻璃幕牆，里面客人寥寥，只有一桌。距離太遠，男女都看不清。
江俜收回目光，身後的包間突然有了異常動靜。
有個omega在低低地哭泣，接著門被反鎖。
“你後悔也沒有用，你爸欠了我兩百萬，生一個我的孩子抵消……還敢後悔，我讓你後悔不了……”
有繁殖癌的alpha出軌率上升，會跟多個omega上床，確保有後代。
江俜眸色一凝，快步走向包間門，手肘剛抬起就被抓住。
“江俜。”領班淡淡地陳訴，“那個omega跟蔣先生進來時是自願的。”
江俜堅持︰“但他現在不願意。”
領班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警告︰“蔣先生是你惹不起的人，你這張臉……最好不要讓自己陷入麻煩。”
江俜臉色微變，在原地沉默三秒，道︰“您說得對。”
說完，抬手摸了一下脖子的抑制貼，站到了一邊。
領班以為他听進去了，有些欣慰，江俜性格看起來十分執著，他真擔心今天鬧大了不好收場。
江俜閉了閉眼，把手背到身後，取下後腰的別針，用力扎進了右手掌心︰通過刺激相關穴道，強行讓自己在易感末尾再次發|情。
這是他首次利用自己的信息素，不知道致人陽痿是瞬時還是累計的，只能反復扎進穴道，獲得更多的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會是一直沒有味道嗎？
萬一出了差錯，一個omega在大庭廣眾……
隱憂被觸動，江俜臉色發白，余光看了一眼領班的反應。
領班沒有聞到任何異常，看見江俜臉色不好，怕他最終還是要多管閑事，道︰“要不你去那邊吧？”
江俜松口氣︰“不用。”
臉上漸漸漫出潮紅，發|情並不好受，時間變得漫長，怎麼還不起效……
砰——
包間門被用力推開，渾身暴躁的alpha怒罵走開，“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都讓你哭萎了！”
江俜微微躲了一下，等人走遠了才靠近包間門，看向里面——
一個清秀白皙的男生後怕地捂住自己的後頸，淚如雨下，差一點他就被標記了！剛才那一刻，他想起自己暗戀多年的學長，後悔達到頂峰。
他的人生明明還有很多可能，他不想幫賭鬼父親還債了，這一坑填完還有下一坑，簡直是無底洞！
……
s區。
岑閬半闔著眼，忍受著信息素風暴帶來的頭痛，努力控制著不溢出造成動亂。
omega的信息素帶有安撫性，家里的老爺子堅信，鍥合度100%的信息素能夠治愈他的風暴癥。
往常都是直接提取一管信息素送到岑閬面前，不必見面浪費時間。
老頭子非說他心不誠，所以那麼多信息素都不起效，非要讓他見面。
又不是求神拜佛，哪來的心誠不誠。
岑閬這次從部隊回來，表面上休假，實際上是信息素瀕臨失控，屆時他可能永久失去理智。老頭子大概也猜到了，態度無比強硬。
到底不想讓老頭子擔心，岑閬應允下來。
他心里不覺得有用，多少人看上他的權力，但又不敢靠近，因為一旦被他的風暴癥波及，就會留下神經痛的後遺癥。
他們信誓旦旦表示可以用止痛劑，沒有錢才是萬萬不能，但真的坐到恐怖源頭對面，沒有人不害怕。
林鹿剛進s區，看見岑閬眼楮就一亮，權勢加上容貌，造物主設計岑閬時想的是人形春|藥吧？
能夠與這樣的alpha結婚，不僅是家族的榮耀，也是他的奢想。
同其他知難而退的omega不一樣，林鹿資料比較足，岑閬看著可怕，但本質非常紳士，頂級alpha就算痛苦萬分也能牢牢控制住信息素風暴，不會傷害到愛人。
哪怕易感期真有萬一，及時用上最高水平的治療儀器，加上岑閬本人的愧疚，肯定會補償並且遠離他。而他那時說不定已經懷上了岑家的血脈，岑閬治不好掛了，岑家不就是他的了？
年輕的服務生引導林鹿坐到岑閬對面的位置，三米長桌，一人坐一頭，跟不在一桌吃飯有什麼區別？
林鹿眼楮一眨，不顧服務生阻攔，徑直朝岑閬走去，他想坐岑閬旁邊的位置，可以設計一點無意間的肢體接觸。ao就是天雷和地火，身體會自動給出反應。
下一秒。
“唔——”林鹿胸口肋間神經猛地一痛，體內的信息素像一把受到共振的鋸子，長出尖銳的齒輪切割神經。
他臉色不受控制地發青，踉蹌著往後直退，直到退出三米範圍疼痛才消減。
太恐怖了……怎麼會這麼恐怖！
岑閬眼也不抬，點到即止。面對心思暴露無遺的omega，道︰“抱歉，三米內控制不住。”
林鹿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
岑閬在讓他知難而退！
雖然痛但不致命，表明這只是考驗。他已經坐在這兒了，不試試怎麼甘心。
林鹿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試管，盡量語氣平穩道︰“這是我上次易感期提純的信息素，你要不要試試？”
說著，他直接彈開了塞子。
一剎那，冰冰涼涼的綠茶味信息素溢出，瞬間充斥了鼻尖。
岑閬的表情變得不耐，他討厭突然冒犯的信息素，會讓他的信息素條件反射增強反噬主人。
正想警告林鹿剛才那點痛只是開始——
忽地，他動作僵硬了一瞬。
好像一瞬間，他的信息素風暴癥消失了。
不是好像，是切實發生著的，腦袋里常年撕扯變形的神經弦，似乎被一雙冰涼的手梳理過一遍，猙獰洶涌的頭痛暫時蟄伏起來。
岑閬抬眸，定定地看向林鹿︰“這是你的信息素？”
林鹿聞言喜上眉梢，怕信息素泄漏太多，引起其他alpha暴動，擰緊了蓋子︰“對，是我的。”
他的信息素有用！
……
江俜不動聲色貼回抑制貼，別針揣進褲兜，緩緩搓了搓被扎疼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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