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在身後關上時，李毅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般清晰。
他和姜雪結婚這幾年，從來都沒見老爺子的表情如此嚴肅過，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姜老爺子的背影在窗前顯得格外挺拔，那根跟隨他十多年的紫檀木拐杖，此刻正重重地戳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知道我為什麼單獨叫你過來嗎？”老爺子的聲音像淬了冰。
李毅喉結滾動了一下︰“大約猜到了，和紐約那邊的事情有關？”
“砰！”
拐杖狠狠砸在紅木書桌上，震得筆筒里的毛筆都跳了起來。
老爺子轉過身，那雙閱盡滄桑的眼楮里燃燒著李毅從未見過的怒火。
“你個混小子的膽子不小啊，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在華爾街搞風搞雨！”
老爺子額角青筋暴起，聲音憤怒中帶著擔心︰“你知道華爾街那些狼崽子狗急跳牆之下會干什麼嗎，他們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全球首富，是不是華國官員，被逼急了啥事兒都能干得出來。”
李毅的後背已經滲出了冷汗，倒不是怕華爾街那些狗東西，而是怕眼前這老頭子。
姜老爺子可是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老同志，和小鬼子拼過刺刀，曾在一場大戰中連殺17名鬼子，其中還包括一個鬼子中佐，人送外號“姜瘋子”。
他老人家生氣的時候，連屋里的氣壓都降低了不少，即便是李毅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有些頂不住。
“爺爺，您別生氣，在行動之前我就做了周全的準備，保證...”
“周全個屁！”
老爺子怒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二次做空美股大盤指數的時候，就有人準備刺殺你，是國安那邊出手把事情解決了。”
“還有，你以為就憑你自己，真的能如此輕易的從那邊回來嗎，事實上就在你剛剛在股市收網，白房子那邊就準備對你和你的公司發起調查，是上面緊急和那邊進行溝通談判，並在某些方面做出利益讓步，這才保住了你。”
听到這話，李毅的心頭巨震。
瞬間，心頭的一些疑問此時全都豁然開朗了。
他就說這次的收尾工作太順利了，雖然表面上看，美利堅政府對他進行了各種限制，但事實上除了不能將全部資金轉移走之外，他和公司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
原以為是自己的“撒錢”計劃起了作用，穩住了那幫鬼佬，但現在看來那只是一個方面，真正起到決定因素的是上層的某些動作。
想想也是，那些鬼佬啥尿性，既然已經準備耍流氓了，豈會為了蠅頭小利而改變計劃，自己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想到這里，李毅的後背忍不住冷汗直冒...這次是真被嚇到了。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雲遮蔽，書房里暗了下來。
李毅看見老爺子顫抖的手，突然意識到這憤怒背後是深深的恐懼——對可能失去他的恐懼。
“爺爺，我...”
“小雪好不好？”
李毅先是一愣，但還是如實說道︰“好！”
“幾個孩子可不可愛？”
“可愛！”
“那你就應該多為她們想想！”
接著老爺子的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小雪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每次過來都心事重重，你在紐約搞風搞雨的時候，孩子們卻天天念叨你，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
這句話像尖刀般刺進李毅心髒，他的腦海里不由的想起姜雪站在晨光中為他端茶倒水的溫柔，想到了孩子們對他的依戀...
仔細想想，這次自己確實是有些冒險了。
沉默在書房里蔓延...
老爺子走到博古架前，背對著他深呼吸了幾次。
當再轉身時，老人已經控制住了情緒，只是眼角還泛著紅。
“坐下，喝茶。”
老爺子親手斟了一杯茶水，並推到了李毅面前。
李毅雙手接過，茶水溫熱透過瓷壁傳遞到掌心，讓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
老爺子啜了口茶，然後語氣溫和的說道︰“從國家利益角度，你在紐約干的那些事情我舉雙手贊成，如果我老頭子有你這本事，我也會這麼做的。”
李毅驚訝地抬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上百億美刀的技術裝備采購，解了軍工系統多少燃眉之急，更別說還引進了那麼多先進武器，這能讓南疆戰場少死多少人！”
接著老爺子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然後丟到了李毅面前︰“前幾天剛收到的消息，在你的支持下，漢光研究所微電子項目組已經完成了28納米制程芯片的攻關，功在千秋，利在當代啊。”
陽光重新透過雲層，照亮了老爺子眉宇間的贊許。
這種表情李毅很熟悉——每次他在棋盤上走出妙手時，老爺子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但是！”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老爺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功是功，過是過。你有單槍匹馬去闖龍潭虎穴的勇氣，但是國家以及我們幾家卻承受不起失去你的損失，記住，你比幾百億美刀更有價值。”
“爺爺，我明白了，以後不會了...”
話音未落，就听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情能干，但不是你這麼干的，給你講個故事吧！”
“那是41年的時候...”
李毅立刻坐直了身體，認真聆听了起來。
老爺子極少提及戰爭經歷，用他的話說，他的功勛都是將士們用生命鋪墊出來的，不值得炫耀。
甚至于戰爭勝利之後，老爺子也沒有回過老家。
不是忘本，而是他覺得無顏面對家鄉父老，更怕他們和自己要丈夫要兒子要父親，他可以直面敵人的槍林彈雨，但是卻不敢面對家鄉父老殷切的眼神...
所以，這還是李毅第一次听老爺子和自己說以前的事情。
“那時候正是小鬼子掃蕩最嚴酷的時候，我們就和兔子一樣被人滿山攆，物資嚴重匱乏，戰士們經常好幾天吃不上一頓飯，有一段時間實在是熬不住了，我打算帶著一個連的戰士，準備搶小鬼子的運輸隊，但是卻發現小鬼子竟然以運輸隊為誘餌，準備將我們的主力引誘出來聚而殲之，要是當時熱血上頭直接進攻，怕是整個連隊都得交代在那里...”
老爺子的目光穿過李毅，望向遙遠的過去...
“您選擇了撤退？”
“沒有，我等了三天。”
老爺子手指輕叩桌面，繼續說道︰“那天早晨突然起了大霧，等到小鬼子松懈下來之後，我直接給小鬼子來了一個虎口拔牙，在一個大隊的鬼子主力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們一個運輸中隊給吃掉了。”
書房里的老式座鐘發出沉悶的報時聲，李毅忽然明白了老爺子的良苦用心。
謀定而後動！
“爺爺，我明白了，請放心，以後不會了！”
老爺子點了點頭，起身從書櫃深處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然後推到了李毅面前。
“看看這個吧！”
李毅打開文件，呼吸頓時一滯。
這是某份高層會議紀要的復印件，上面有關于他的討論。
“老領導們很欣賞你的能力，但更擔心你的安全。”
老爺子按住他的肩膀，然後說道︰“下次有這種大動作，至少提前告訴我這個老頭子，行嗎？”
陽光此刻完全灑進書房，照亮了老爺子銀發間的金絲。
李毅突然發現，那些他以為永遠挺拔的脊背，其實已經微微駝了。
“我保證！”李毅的聲音有些發緊。
老爺子點點頭，忽然狡黠地眨眨眼︰“對了，小雪應該還不知道你在紐約經歷的那些事情吧？”
“應該不知道，您老可千萬別...”
“那得看你表現！”
老爺子嘴角動了動，然後說道︰“等下陪我喝兩杯！”
李毅嘴角抽了抽，他好像被人威脅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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