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堵門,那都不叫陳堇陽。
    陳堇陽目不斜視的盯著月子中心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他都要眯上幾眼,生怕漏掉了,左手的煙一直在燃,燒到手指皮膚,他猛然驚醒撢開。
    撢完,手往回收,煙抿在薄薄的唇瓣上,姿態顯得幾分刻薄相。
    “先生,這里邊不能抽煙。”
    保安過來,看了他幾眼,出聲提醒道。
    陳堇陽掐掉煙,把車窗往上拉。
    他剛咽下口氣,一道颯爽的身姿打門口走出來。
    想都沒想,陳堇陽開門下車,大步打小跑的走過去。
    黎近被人擋在路邊,前進無路,她仰起臉,有些不解又覺得難堪的問︰“想干什麼?”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音量低輕,似從喉嚨強擠而出。
    陳堇陽曾無數次幻想過,也在心里做過建設,他跟黎近再見會是怎樣的場景跟心境,一直覺得他會抱著黎近,質問她為何一去不回,連個信都不支會給他。
    現實是,根本做不到。
    他小心翼翼得怕嚇到她,怕她跑掉。
    黎近微笑著回︰“前天。”
    “一個人?”
    “嗯。”
    陳堇陽像是高懸著的心,瞬間落地,有了踏實感。
    可下一秒,黎近的話將他打擊得千瘡百孔。
    她說︰“我男朋友在國外,暫時不便陪我回燕州,待幾天就得回去,你……這些年還過得好嗎?”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溫度也不低。
    陳堇陽卻覺得遍體生寒,整個人宛如墜入到冰窖之中,凍得他的臉部表情都伸展不開半點,全然僵住。
    她喊他︰“陳堇陽?”
    他狠狠吸一口氣,吸進去的全都是不堪入喉的酸澀。
    嗓子里的氧氣都變得刺激又刻薄了。
    冷靜這兩個字,徹底從他身體里全部抽除。
    陳堇陽憎紅著一雙眼,直勾勾的去盯她,那種眼神仿佛要將黎近生吞活剝了,他伸手掐在她胳膊上,指尖都要陷進肉里,逼問聲擠出︰“呵,黎近,你別說你愛他。”
    相比起他,黎近冷靜得像個沒感情的機器人。
    面無表情,只有唇瓣在蠕動︰“我憑什麼不能愛他?”
    “你……”
    她冷聲打斷︰“陳堇陽,難道說我愛過你,就不能再愛別的男人了?”
    陳堇陽的臉完全不能用臉來形容。
    如一道失去血色的白板,緊縮的瞳孔里都是無盡的猜忌與衡量。
    甚至還有三分憎惡,悔恨,內疚,自責攪合為一塊的情緒。
    黎近不介意再往陳堇陽心尖上捅刀子︰“要我說實話嗎?以前真放不下,身邊也沒得對比,後來我才算看明白,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比你強。”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偏偏穿他心的人,還是他最愛的女人。
    陳堇陽左邊眼角的一顆薄淚,猝然間掉落下來。
    他吸著鼻尖,鼻音好重︰“我不信。”
    黎近沒給他多余的思考時間,掏出手機,在屏幕上劃拉幾下,點開一張二人照,兩人依偎著的模樣好生甜蜜恩愛,儼然就是情侶合照。
    郎才女貌,俊男靚女,他們很般配。
    那是在瑞士的山下,一片綠蔭,周圍的房屋也都很有氛圍感。
    陳堇陽不怕刺眼的認真抵著看。
    就想著從中看出點什麼破綻來。
    看到他心窩子抽痛痙攣。
    陸淮南跟商衡都勸過他,讓他放下固執執著,試著接受現實。
    可往往固執的人,都會覺得對方只是跟他在賭氣,等氣消了,她會回來的。
    直到這一刻,親眼見證了她的幸福。
    陳堇陽才深知,才恍然醒悟︰黎近不是他的了。
    又或者很多年前,兩人因為那次爭吵之後,就再也不是了。
    好多好多過往溫存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形似播放電影的片段,快速的一閃即逝,不過五秒鐘的時間,陳堇陽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罵黎近“賤”的場景。
    那次他們吵得真凶。
    但具體是為何而吵,陳堇陽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知道,那晚他喝多酒,回家後,黎近對他又哭又鬧。
    說他這樣的人不配結婚,不配有孩子。
    “陳堇陽,放手吧!”
    耳畔是黎近不輕不重的話。
    她伸手輕輕掰開陳堇陽的手指,一根根拉下,那動作無疑是在一點點掰爛掉他的心髒。
    黎近繞開他,往前走出去兩步。
    陳堇陽反手扣住她手腕,將其一把翻身掀翻摁在身後柱子上,他口齒重而暴力的吻下去,絲毫不顧及黎近的疼痛死活,他純純是發瘋,在發泄憤怒。
    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黎近費盡全力的掙扎,他仍舊紋絲不動。
    她忽地就心死了,瞪著陳堇陽,甩手給了他一巴掌︰“滾。”
    兩人皆是同時因為這一巴掌,徹底呆怔住。
    即便是吵得最凶狠的時候,黎近也從未這麼用力打過陳堇陽。
    他冷笑,捂住吃痛的側臉,眼楮里失去光澤︰“黎近,你可真夠狠的。”
    “你閉嘴吧,這些年你以為你清心寡欲當和尚,沒踫過女人?別把自已搞得那麼深情,你陳堇陽就不配深情這兩個字,從始至終就是。”
    黎近也被他這瘋批行為嚇得不輕。
    說完,看都沒去看他,握住包包往外走。
    趕出來的陸淮南,正好看到這一幕。
    黎近走得很快,幾步就上了路邊的車,關門驅車揚長而去。
    陳堇陽站在柱子前,形同一個丟了魂魄的孩子,臉上除卻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自嘲,再無旁的,他皮膚本就算白皙,此時更加顯得白到  人。
    他側臉浮腫,嘴角還溢出點血跡。
    黎近下的死手,她若不下狠手,他也不會松手。
    不過是在各自衡量對方的籌碼罷了。
    陸淮南抽出張紙,遞過去︰“你說你,何必呢?”
    陳堇陽倒也是欣然接過,蹲下坐在石階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說︰“別在這說風涼話,當初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去,大家都是同病相憐。”
    只不過他遇到了好醫生,病好了。
    陸淮南勾起唇角,保持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