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鴻松不想得罪路川，但也不能不回答老板的話，只能避重就輕的說了句︰“路導的藝術造詣……還是很高的。”
這句話就很值得玩味了。
徐寧听出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也沒有繼續為難他的意思，只是點點頭。
而其他四人，也都不疼不癢的發表了各自觀點，隨後徐寧轉頭看向徐秀妍︰“姐你說說看。”
有弟弟在，徐秀妍可不怕路川，她雙手抱懷，“路導，我只想說一句，某些題材的電影我們不能拋開事實不談。”
是啊，
“拋開事實不談”在某些地方是不適用的。
南京大屠殺這個題材，就不能拋開事實不談去加工、去美化、去篡改，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題材。
拍攝者必須要尊重歷史。
一旦篡改某些地方，對後來人，尤其是00後們價值觀的形成有很大影響。
可能一兩部電影還看不出來，但是，一旦這種風氣養成，十幾二十部的類似電影出來，那就會形成影響力。
徐寧不可能做這種惡人。
他也不會允許路川拍攝這種電影。
但是，
現在如何讓他放棄拍攝，或者徹底改編劇本呢？
來硬手段？
恐怕不行……現在是法治社會，隨便動手威脅別人不是個事。
看來，
得動用系統的力量了。
就在他要開口定調的時候，路川坐不住了，這已經是他跑的第五家影視公司，如果再失敗，那就只能去找煤老板了。
“徐總，我沒有不尊重歷史，我只是想用一個全新的視角帶領大家認識這段歷史。”
徐寧看了下劇本第八頁，“這一部份，你通篇都在寫日本兵于心不忍，是什麼意思？”
路川站了起來，搓著手︰“這是想說某些日本兵是逼不得已才，才，才……”
徐寧冷冷注視著他︰“才什麼？”
路川忽然感覺背脊一涼，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沖腦門，他不禁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逼不得已才，才……殺的人。”他的聲音極低，低到只有自己能夠听得見。
此時的屋內靜悄悄的。
五月春風爽人，透過敞開的窗戶吹進辦公室內，讓人非常舒適，但是路川卻感覺渾身冰涼。
徐寧問的這個問題，他此前從來沒有深入想過，此刻，被他點出來，感覺前所未有的後怕。
他之所以選擇從日本大兵的角度去拍南京大屠殺，其實就是奔著國際大獎去的。
如果非要量化他更在意哪邊，那麼他在意國外觀眾的數值大概在80%，國內只有可憐的20%。
這也是電影上映後，他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出那句“根本不是給中國觀眾看的”原因。
但正是因為這一點，有著致命的漏洞，一旦有些人抓住他“美化”侵略者這一點攻擊，那他會出現兩個後果。
第一，也是最輕的。
就是《南京！南京！》拿不到總局發的龍標，根本無法在國內上映。
第二，相對嚴重。
就是某些大佬針對他，比如徐寧，把他的事情抖出去，然後加以炒作、帶節奏，那麼他就完了。
一旦被觀眾封殺，那麼他的導演生涯也就走到了盡頭，這個圈子再也混不下去。
不僅如此，
徐寧還能聯合京圈的人封殺他。
到那時候，更慘。
想到這，路川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常鴻松等人看到他這滑稽模樣都在憋笑。
“徐總一句話就把他嚇成這鳥樣，呸，什麼玩意！”老常忍不住問候了一句，心里對徐寧更加仰慕。
“徐總，我不是故意的，我確實欠考慮了一些，沒有顧及到國內觀眾的感受。”
徐寧回到座位坐下，“哪里沒有顧及到國內觀眾的感受？說來听听。”
路川深呼吸一口氣，坐直了身體繼續道︰“我不應該在屎里找飯團，即使有個別南京大屠殺侵略者有良知、有人性，那也輪不到我一個中國導演去發掘他，我應該做的是揭露大部分侵略者的罪行……”
一段兩分鐘的話說完，屋內的人才舒展眉頭，點了點頭，徐秀妍說道︰“希望你以後拍電影，也能這麼想，至于這部電影……”
說著，她看向了自己弟弟，因為最終拍板的事情，還要交給自己的弟弟來。
徐寧笑道︰“路導，你先回去改改，我和京內其他公司的老板商量商量你的事情。”
路川頓時心涼一大截。
徐寧這句話不就是在警告他嗎？
和京圈內的大佬商量……那他不管去找誰，都會被拒絕，所以這個電影他拍不成了。
準備了好幾年，寫了將近14萬字的劇本，難道就這樣泡湯了嗎？
路川不甘心啊！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自己自作自受，非要去眼饞國外的大獎而忽視歷史事實？
路川看重利益和名聲，但是他人不傻，知道如何順應局勢，不能違逆徐寧的意思。
如果他硬要去找別人投資，那麼徐寧一旦略施手段報復他，他就完犢子了。
他是圈內人，知道徐寧在京圈內的人際關系和地位，也听說過徐寧背後有著百億資產，更在剛才听見徐寧和朝陽一把手領導談十億投資的事情……
他一點不懷疑徐寧能整死他。
所以，
現在乖乖的滾蛋回家改劇本，說不定還能讓徐總給他機會來拍這戲。
“徐總，感謝指點，我這就回去改，盡快送給您審閱。”路川異常恭敬。
徐寧擺擺手，等他走了後，又露出一副笑臉，常鴻松等人才如釋重負。
“老常，路川走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常鴻松︰“他真不是個東西！”
“哈哈，也快中午了，走，跟我去樓下吃個便餐。”徐寧起身出了辦公室。
到了門外。
他喊過柳茵茵︰“茵茵，下午我要拍個三分鐘的宣傳片，你幫我拉個小劇組。”
吃完午飯回來。
劇組已經拉好，隨後他就開始寫劇本、畫腳本，半個多小時就搞定了。
做完這一切，將東西給了柳茵茵，讓他按照劇本上的要求搖人，下午一上班就開機拍攝。
他要給公司拍個宣傳片，宣傳一下公司的藝人和工作氛圍，讓粉絲過過眼癮。
當然，
這不是主要目的，關鍵是他想組個劇本，然後就可以進入夢境做些事情。
下午兩點，宣傳片《劃時代的一天》正式開機，劉師師、李一童、小趙、楊蜜、黃博、朱亞紋、劉藝菲等人悉數到場。
就連劉姨都來了。
真是意外之喜……
“開機！”隨著徐寧的一聲喊，腦海中的系統被點亮，公司里幾十位員工的頭像全部出現在面板上。
不過他今天的關注點不在這里，而是路川，等今晚非要讓他在夢里懺悔。
這個三分鐘的宣傳片，拍攝的非常快，徐寧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搞定了90%。
但是劇本沒有殺青，畢竟他要將路川喊過來，讓他的頭像拉入夢里。
下午四點多，他隨便找了個理由，讓路川來到公司，他的頭像就被系統鎖定。
然後到了五點，高園園到來之後，補了最後幾個鏡頭，小劇組正式殺青。
因為殺青後，這些人的頭像也能在系統中維持三天，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和路川談談。
當天晚上十一點多。
和周杰侖通完電話，兩人聊了下《不能說的秘密》票房的事情。
目前，
不管是上座率和排片都在走下坡路，算是正常現象，想看的粉絲基本五一假期就看過了。
杰侖和劉藝菲這段時間，都在不停的路演，但是也沒能挽救下降的趨勢。
最終票房和他預測的差不多，最後大概能拿到7500多萬，雖然沒有過億，但還是賺的。
茜茜大熒幕首秀圓滿成功，心情變得很好，出去路演都是笑容滿滿的。
今天她和劉筱儷來公司拍宣傳片，還特地給大家帶了一些菜園里種的小黃瓜。
劉姨多日不見，依舊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想必上次打牌的余威還在。
也是，
她這個年紀，半個月打一次牌足夠了，不能太過頻繁，不然身體扛不住。
今天劉姨的頭像又出現在系統當中，徐寧已經決定，等待會忙完正事，選幾個人進入夢里打麻將。
掛了電話上了個廁所，躺回床上後閉目、打開系統，熟悉的界面懸浮在腦海中。
……
路川住處。
這家伙剛剛改完四分之一的劇本，困到不行，剛剛躺在床上沒到一分鐘就睡著了。
此時，他迷迷糊糊間進入了一處霧蒙蒙的空間，看不清、听不見周圍的動靜，仿佛天地間只有他。
“轟隆……”頭頂一聲驚雷炸響，路川被嚇得跌倒在地，渾身提不起一絲絲勁頭。
忽然的，
迷霧全部散開，
天空依舊是淒慘的灰蒙蒙，他向周圍看去，四處斷壁殘垣、烽火連天。
路川抬頭望去，城牆上赫然寫著“中華門”三個字，城門下，兩撥人正在搏殺，一波穿著國軍的衣服，一波身穿日軍軍服。
鮮血橫飛、斷肢可見，慘！
“這是哪里？？”路川魂都嚇掉了，他第一直直覺就是在做夢，但夢有這樣真實嗎？
這特麼比真的還要真！！
“啊，救命……不要殺我。”
“兒子快跑，不要管媽媽。”
“快走啊！”
“媽媽……”
“八嘎，死啦死啦地！”
“射殺(ウヒイコ！！”
“……”
幾十名貧民瞬間慘死街頭，那些日軍開槍殺了人，站在原地瘋狂猙獰的笑著。
路川捏緊拳頭，牙都快咬碎了，他真想沖上去將狗日的小日子撕碎了。
就在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那些拿著比他們還高的三八大蓋的日軍，端著槍往地上沒死透的人扎去。
路川眉頭緊皺，他嚇得閉上眼，“這到底是哪里？”
天上飛機轟鳴、頭頂炮彈橫飛、耳邊慘叫連連，忽然，一顆子彈從他臉頰旁呼嘯而過。
他用手摸了下，血！
“中華門……這是南京城嗎？後面的山是紫金山、前面的湖是玄武湖？難道……這是1937年的南京？”
想到這，
路川渾身發毛，“我怎麼會到這？難道是最近一直寫劇本導致夢到了這里？”
就在他想著的時候。
上百名身著土黃色軍裝的矮小日本兵向他沖過來，猙獰的面目讓路川心驚膽顫，他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
“ ”的一聲跌倒在地，路川被動的抬起雙手做格擋狀，然後就在日本兵離他五六米遠的時候，一排排子彈飛過來，打倒了前面的日本兵。
他連忙往後爬，然後開始跑，往國軍的方向跑去，當他來到自己人身後時，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
“快離開南京！”一個軍人向他喊道，但是一瞬間，他的喉嚨就被子彈貫穿，鮮血直流，眼看活不成了。
路川的心里再次遭受重擊。
前一秒還在和他講話的人，竟然就這樣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忍不住胃里翻騰……
“跑，活下去！”
他在斷壁殘垣的街市上狂奔，沿途都是難民，大家一起往西華門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太多的慘狀……
不忍直視。
好幾次差點被抓住。
這一幕幕，讓他深切的感受到南京大屠殺的慘絕人寰的場景，心中對日本恨透了。
沒過多久，
他和幾百位平民被日軍抓住，然後被帶到一處廣場，他眼睜睜看著十幾位被綁在柱子上，用日軍中的新兵用刺刀刺死。
最後輪到了他……
一瞬間，
路川幾乎嚇到大小便失禁。
“啊……”夢境中的路川被殺了。
忽然，場景一換。
無數慘死的冤魂向他走來……一個個臉上血跡斑斑、表情充滿了國仇家恨。
“路川，拿命來。”
“不尊重歷史，你不得好死。”
“你要是敢拍這個題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
路川整個人都嚇得打顫、聲淚俱下︰“不拍了不拍了，我一定會把我這幾年收集到的日本罪行公之于眾……我一定尊重史實……”
……
帶著沉重的心情，徐寧退出了夢境，剛才雖然是他在操作路川的夢，但是這一切，他也看在了眼里。
許多次都忍不住閉上眼。
這幾年路川為了寫《南京！南京！》跑了多次日本，收集到不少資料和口述經歷。
徐寧是希望他能將這些資料整理下，公布于眾，這可比他前世拍的《南京！南京！》更有意義。
……
路川醒來後。
久久不能入睡，整個人都處于驚恐的狀態，臉上全部是淚水，這特麼是被嚇的。
過了十幾分鐘，他才緩過來，然後走到電腦前繼續修改劇本，一直忙到清晨五點多才睡去。
中午十一點起床，接著改。
一直到當天夜里十一點半，他才將劇本改完，通讀一遍後將劇本拷貝到U盤，然後又開始整理那些他收集到的資料。
第三天。
頂著熊貓眼，疲憊不堪的路川來到了奧運會開幕式運營中心，見到了徐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