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動里雞飛狗跳，羅浩把大黑放下，rua了一下，“去看看丹頂鶴？”
“好。”王佳妮應道。
羅浩緊了緊王佳妮穿的軍大衣，“一定要穿軍大衣，雖然丑了點，但是暖和。好不好看不重要，哈動里都是動物，它們分辯美丑的概念和人類不一樣。”
“跟你學的越來越實用了呢？我記得從前你好像不是這樣。”王佳妮笑著說道。
“當然實用是最好的，醫美不能做，一定不能做。”羅浩小聲叮囑，“現在的醫美還沒有遠期療效，鬼才知道以後會不會塌房。”
“知道了知道了。”王佳妮晃了晃頭，看樣子已經想開了，小呆毛一抖一抖的。
羅浩慢悠悠的走在哈動里，身邊很熱鬧，心里很安靜。
人生要是能一直如此，那該有多好。
……
幾日後。
楊靜和在看片子。
“腫瘤看著有點奇怪，在省院放療怎麼說的？”楊靜和推了推花鏡，摘掉後揉了下眼楮。
“說是太大，周圍淋巴結有增大，說化療+放療，等腫瘤縮小後可以手術。”患者家屬回答道。
“奇怪，看著不對勁兒。”楊靜和閉著眼楮緩了緩。
剛剛看片子看的太認真，眼楮有點酸。
人還是得服老，最近眼楮已經花了，尿的近看的遠，臉滄桑發量淺。
這都是在不經意之間出現的。
等楊靜和反應過來，在鏡子里注意到自己已經變老的時候，皺紋已經深深。
“他們說省里面楊主任您這兒水平最高，還能做粒子植入，內放射治療。”患者家屬恭維道。
楊靜和心里冷笑，這種推患者的手法一點都不高明。
“我看著不像是腫瘤，就算是，也未必是惡性的。等我找個高手給你看片子。”
“高手？”患者家屬心里滿滿希冀。
楊靜和打電話聯系，看了一眼時間，正是午飯的點，他拿起片子，“走。”
來到介入導管室，叫羅浩出來。
“小羅，幫掌一眼。”楊靜和道。
“楊主任，您進來，在閱片器下看。”羅浩招呼。
楊靜和也不客氣，套上鞋套進了介入導管室。
“小羅，你手術做的真的跟機器一樣，我听說每天都是這個點做完？”楊靜和贊道。
提供情緒價值也要言之有物，光是這個細節，除了介入科醫生護士之外，全院知道的人都沒幾個。
足見楊靜和的用心。
“害，平時的日常手術，也沒什麼難度。”羅浩笑道，“簡單任務。”
簡單？
楊靜和心知肚明，一般的人可不敢這麼說。
小羅教授的水平碾壓了日常疾病，才敢說這話。
“小羅，我听說你這幾天就做手術了？”
“哦，那個食管閉鎖的患者吧，是。”
“這我得說你，你早點跟我說一聲，為了做粒子植入，我可是跟院里面申請再進一台ct。”
“有地方麼？”羅浩問道。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哭哪里有地方。”楊靜和笑道，“放心，你去912之前，肯定有專門的粒子植入室。到時候你肯定是第一任主任！”
“……”羅浩撓頭，深深看了一眼楊靜和。
雖然什麼勞什子的主任只是虛名，自己不圖什麼，但估計不同意楊靜和能撒潑打滾。
在不要臉這方面，楊靜和的尺度拿捏的最好，又能不要臉，又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 ~~”
片子插到閱片器上，羅浩的眉頭皺起來。
看著的確有一個雞蛋大的腫瘤，可密度上分析，羅浩感覺不像。
“我覺得不是腫瘤。”
“我也這麼覺得。”羅浩抱著膀看著片子，“患者來了麼？”
“人在省院住院呢，說建議來我這兒做粒子植入，先讓腫瘤縮小，達到手術標準後手術。”
羅浩看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搖搖頭，“感覺不像，做其他檢查了麼？”
“沒有。”
這就有點難了。
羅浩又端詳了一會，把片子取下來，“我支持楊主任您的判斷，考慮不是腫瘤，建議做穿刺活檢。”
“行啊。”
楊靜和拿著片子出門，剛開門，門口站著一個敦敦實實的女人，看骨架能把楊靜和裝進去。
“羅教授定的飯。”女人態度有點不好，把東西放下，轉身就走。
“什麼態度，誰家的外賣員！”楊靜和頓時不高興了。
羅浩拉住楊靜和，“楊主任，一會一起吃口。”
“小羅，你這脾氣也太好了吧。”楊靜和深深的瞪了女人一眼。
這麼不會來事的外賣員自己就沒見過，而且穿的衣服也不正規，不是黃的也不是藍的，到底是哪家的外賣？楊靜和有些不解。
羅浩嘿嘿笑著，讓人把飯菜端進去。
自從吃了一頓佛跳牆後，導管室的護士們就張羅著讓羅浩訂飯。
倒不是差那頓佛跳牆，而是這家外賣的確好吃。
關鍵送餐的還不是外賣員，也沒塑料盒子、塑料袋什麼的，一看就干淨。
羅浩也沒拒絕，這幾天每天中午都讓張秋恆做飯送來。
楊靜和和患者家屬說了兩句，香味兒順著門縫鑽出來。
本來楊靜和並不想蹭吃蹭喝，人家科室中午吃飯，自己一個大主任跟著湊什麼熱鬧。
但這味道也太香了吧！
和患者家屬交代了兩句，說明自己的意思，楊靜和隨即回去。
“楊主任，來來來吃一口。”羅浩熱情招呼，“我下午有課，抓緊時間吃，一會回去還得看會書，就不跟你客氣了啊。”
“上課還要看書？！”楊靜和一怔。
“害，現在學生們腦子活，問的問題可邪門了。”羅浩一邊扒拉飯菜一邊說道，“不好好看看書，反復琢磨一下，萬一要是被問住就沒什麼意思了。”
楊靜和嘗了兩口，心里確定這肯定不是外賣的味道。
不過他也沒多說，小羅有小羅的想法，自己一個外人這時候最好是裝糊涂。
飯菜的味道是真好，不是加了科技與狠活的那種好。
“我吃完了。”羅浩放下碗筷，笑呵呵的與楊靜和說道，“楊主任，您慢慢吃，我去備課。”
“去吧去吧。”
“對了楊主任，剛才看片子的患者我覺得還是做個透視。”
透視？
“那我走了啊！”羅浩急匆匆去備課。
這也太認真的，誰家給醫大的學生上課不是糊弄一下，講點臨床知識，再講點段子，其樂融融，一節課的時間就過去了。
就沒見小羅這麼認真的。
楊靜和見羅浩吃完後急匆匆的離開去準備給學生講課的東西，導管室的休息間里氣氛驟然松弛下來。
一般只有大主任在的時候大家都收斂一點，等大主任才走了有說有笑。
沒想到近距離觀察，小羅教授竟然已經在導管室的醫生護士眼里隱隱超了沈自在。
“楊主任，您多吃菜。”護士長拿了一個公筷給楊靜和夾菜。
楊靜和心中暗笑，羅浩走了之後才注意到自己麼？
“別客氣，吃吃吃。”楊靜和笑呵呵說道，“小羅教授每天都訂飯？”
“害，這不是前段時間icu收了倆患者麼。”
“倆學生，就愛吃麻辣燙，估計是麻辣燙里面加了5a粉。”
“粉？5a？”楊靜和感覺自己已經和這個時代脫鉤了，他只听說過5a景區，沒听人說過什麼5a粉。
這是個什麼東西。
“就是一種添加劑，科技與狠活的代表作。”另外一名護士給楊靜和解釋，“一份炒飯、麻辣燙加一點點5a粉，聞起來香、吃起來香、回味香。簡直了，能把人給香迷糊。”
“哦？和icu有什麼關系？”楊靜和問。
“那玩意吃完之後就覺得渴，滿滿都是科技，據說是加大肝腎負荷，攝入過量後所以有人肝腎衰竭就住院了。”
“從那之後，我一口外賣都不願意點，可早晨又起不來，做不了飯。”
護士們輪番抱怨，楊靜和听的毛骨悚然。
尤其是有人說醫院對面的拉面館，清湯，卻吃起來特別香，回味悠長的時候，楊靜和想起自己經常去那家吃飯。
原本以為是老湯熬制出來的，沒想到竟然還有5a粉這種科技與狠活能達到這種老湯的效果。
唉，科技進步不應該是造福人類的麼？怎麼吃來吃去把人給吃進icu了呢。
“別說這個了，西梅汁，前幾年我便秘就喝，特別管用。”
都是醫生護士，哪怕吃飯的時候說起屎尿屁來也是順嘴，沒人在乎。
“誰知道前幾天我听人說西梅汁之所以能治療便秘，是因為里面都加了番瀉葉！”
“我特麼自己開番瀉葉行不行，非得去買西梅汁？價錢得往上翻多少倍！”
听到護士的抱怨，楊靜和微微一笑。
早幾年听人說西梅汁對便秘好用，自己就知道里面肯定加了東西。
至于加的什麼不好說。
“對了，听說了麼，雷教授好像出事了。”忽然有人開始八卦。
護士長連忙給她使眼神。
楊靜和皺眉，這眼神使的眼珠子都差點飛出來。他知道護士長是因為自己在，所以想讓護士別說了。
“小雷他怎麼了？”楊靜和不動聲色，順勢問道。
“前幾天不是說他有私生子在隔壁市麼，結果他愛人把他給告了，重婚罪，判了2年。”
“他智商也不夠，情商也不夠，還自己覺得自己是醫大的大教授，傻逼一個。自己什麼德性自己不知道？醫大教授，醫大教授，他算個屁的教授。”楊靜和罵道。
八卦的護士听到楊靜和這麼說，連忙閉嘴。
院里面緋聞最多的就是楊靜和，自己這不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子麼。
“也不是不能要孩子，非要在父母一欄里添上自己的名字，你們說他是不是傻逼一個。”楊靜和卻不在乎，直接開噴。
“楊主任……”護士訕訕的說道。
“你們就是法盲，沒研究過。我跟你講，哪怕你拿出小雷的監控視頻在網上傳播，最後吃虧的也是你。”
“憑什麼！”
“出軌不是犯罪，沒辦法走刑事。”楊靜和一邊吃著飯一邊給護士講解，“但網絡上傳播個人隱私卻是犯罪，要是有人搞我的話，就這事兒我能讓他判五年。”
原本熱熱鬧鬧的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靜了，大家都低頭吃飯，心里回想著楊靜和說的話。
尤其是楊靜和說的五年，很明顯他對此有著很深的研究。
“法盲，做什麼事兒之前連規則都不知道，就硬著頭皮往上沖？我就說雷教授這種只知道寫論文的醫生不行，看吧。”楊靜和鄙夷道。
“楊主任，那其實不是一樣的麼。”有護士辯解道。
“你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鄙視我，但不能審判我。再說，閑話終日有，不听自然無。”楊靜和慢悠悠的說道。
護士長在桌子下面連踢說話的護士幾腳，讓她閉嘴。
楊靜和看得清楚，也懶得跟這幫護士們計較。
看在小羅面子上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兒自己也不能生氣。
一個一個都是法盲，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真是心里一點逼數都沒有。
楊靜和心生鄙夷。
想家里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看起來很美，但哪那麼容易。什麼都不研究，腦子是用來干嘛的。
吃完飯，楊靜和離開。
心里琢磨著羅浩，這才不到一年時間，小羅拳打腳踢，已經隱隱成了無冕的主任。
這人吶，的確有點本事。
下午臨下班前，看片子的患者找上門。
楊靜和有些膩歪，在他看來分明是省院把醫保份額都花沒了，然後就一腳把患者踢過來。
自己能接這活？笑話！
楊靜和也懶得解釋，讓患者去外科住院，就冷著臉把人給攆走。
不過他也好奇患者肚子里到底是什麼東西，等患者離開後，楊靜和打開電腦，找到胃腸外科監測他們的入院患者。
沒多久，看見患者辦理了入院手續。
肯定是哪個帶組教授最近手術少，所以看見有腫物，就直接收了。
很快，楊靜和就接到陳岩的電話。
電話里陳岩很不高興，楊靜和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去了陳岩那，準備看他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楊主任，你這也太不講究了吧。省院那面把醫保份額都花光了，而且你考慮不是腫瘤，讓她來我們外科干什麼。”
“得切掉啊，不管是良性還是惡性，最後都得外科解決。”楊靜和不冷不熱的說道。
論陰陽，楊靜和是其中高手。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兒做的有點問題，便沒譏諷陳岩，只是看熱鬧。
下一秒，陳岩拿起手機。
“小羅，你中午看了一個患者，你記得吧。”
“什麼！你說你考慮什麼！！”
“⺪！你怎麼不早說！！”
陳岩大罵，楊靜和愣住，中午吃飯的時候羅浩著急去備課，說患者腹腔里雞蛋大的東西不考慮是惡性腫瘤，但他沒說考慮是什麼。
“你趕緊來！”
說完，陳岩氣呼呼的掛斷電話。
“陳主任，小羅怎麼說？”楊靜和問道。
“你怎麼考慮？”陳岩沒回答，而是反問。
“患者有手術史，我考慮是血腫機化。”
“切。”陳岩撇嘴，橫眼看楊靜和，“是紗布！我就說那玩意看著怎麼就怪呢。”
紗布？！
楊靜和一下子怔住。
他猛然想起羅浩叮囑自己給患者查一個透視。
現在臨床上用的紗布都是可顯影的，紗布上有一道藍色的條紋，在透視下能看見。
操蛋了，自己當時沒在意，忘了這事兒。
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羅浩的囑咐，楊靜和後背的汗刷的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省院退休的老主任在8年前做的手術。”陳岩冷靜下來，捻著護心毛，嘴里喃喃的說道。
“老趙？”
“嗯，從前我倆關系還不錯，他指點過我手術。”陳岩的臉色陰沉下來。
這種破事誰都不想踫。
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遇到了，人家要是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怎麼辦？
其實大概率不會提，畢竟人人心里都有桿秤。
可萬一呢？
辦公室里兩人各自想著心里的事兒，過了一會，羅浩推門進來。
“陳主任，楊主任。”
“小羅，你說是紗布？”陳岩直接問道，“可ct上……”
“是這樣，陳主任。紗布團遺留腹腔後，首先由大網膜及鄰近腸管將其緊密粘連並包裹，自腸管與紗布團粘連處開始逐漸向周圍擴展產生縴維結締組織包膜直至完全包住紗布團。
這時候包膜血管豐富，充血明顯，在影像學上是一種表現。
隨時間延長逐漸向紗布團網眼內生長，使包膜逐漸增厚。
機體還通過在包膜內產生大量異物巨細胞來圍殲異物紗線，使包膜內側形成膿腫。當包膜完全形成後，腸管與紗布團的粘連變的疏松，此時紗布團具有了一定的活動度。
這時候，在影像學上又是一種表現。”
“小羅，其他檢查怎麼看？”楊靜和沉著臉問道。
他這回當了真，畢竟自己犯了錯。
“腹腔內遺留紗布團的影像學表現，以B超較具特征性，其主要表現為:腹腔或盆腔內特殊率減的黑色包塊，後方伴有扇形衰減的聲影，上窄下寬，好似一“黑色大布”。
早期包塊內含有不規則光團或光點，隨時間延長有縮小或消失，為紗布團內氣體。”
“CT的優勢在于早期常表現為軟組織密度的腫塊，其內可見多少不等的氣泡，隨時間的延長氣泡逐漸被吸收減少至消失，增強掃描可見包膜不同程度強化而內容物無強化。熟悉其影像學表現，可在術前作出明確診斷。”
“不過呢，這都是十幾年前的辦法，現在臨床上用的所有紗布都是可顯影的，一旦懷疑的話，做個腹部透視不就知道了麼。”
羅浩說完，微微側頭，看了楊靜和一眼。
他早就猜到楊靜和這廝應該是沒按照自己說的辦，但羅浩也沒埋怨，更沒挑明，把責任推到楊靜和身上。
看也只看了一眼，沒有埋怨，表情平淡，似乎只是無意的掠過。
楊靜和準備站好挨打的時候，羅浩的目光已經挪走。
“這樣，我帶患者去做個透視，病歷好好寫。對了，患者之前手術在哪做的？”
“省院。”
羅浩想了想，“陳主任，您怎麼想？”
陳岩覺得有些棘手，他想了很多辦法似乎最後只有一條路。
“要是您不認識術者，擇期手術吧；要是認識患者，您……要不休個病假？”
“……”
“……”
“看到可能有問題，請介入科會診，我寫會診記錄，帶患者去做立位腹透，考慮是紗布。和患者家屬交代病情，然後急診手術取出紗布。”
“慢診也行，您看要不要今天晚上心梗發作？”
這話說得……
陳岩捻著護心毛深深的看著羅浩。
羅浩給了陳岩一個微笑。
楊靜和心中感慨，小羅是真特麼的扛事啊！
這種得罪人的活，被人避之唯恐不及，小羅瞬間就想到讓陳岩休病假，自己上來抗雷。
小羅主任能處！
“這事兒怨我。”楊靜和淡淡說道，“會診算我一個，畢竟是我推來的。”
“嗯？”陳岩一楞。
楊靜和這老滑頭有好事兒往前沖，有壞事早都不知道躲哪去了，今兒這是怎麼了。
“小羅跟我說讓我給患者做個透視，我沒想到是紗布，忽略了。”楊靜和實話實說，也不加隱瞞，“加個會診吧，就說是我建議患者來的。這樣的話，病歷上更通順。”
陳岩惡狠狠的揪住護心毛，一點點往外拽。
微微的疼痛讓他更清醒。
“先做透視，看一眼是什麼東西。”陳岩做出決定。
“陳主任，看完就不好請病假了。”
“特麼的省院自己出的問題，患者往咱們這面踢，給他們臉了，不知道誰是省里的老大？！”陳岩罵道，“請什麼病假，手術急診做，做完後我跟醫務處匯報。”
羅浩撓撓頭，似乎也行。
他不在意這事兒，正常做手術，正常出病理，正常和患者家屬交代。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省院的麻煩，誰讓他們做手術把紗布落在患者腹腔里了呢。
接患者，來到x光室，陳岩眼睜睜看見有紗布的痕跡。